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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拾贰:绿兮衣兮


宴罢,帝与大长公主率先离席,众人随之陆续离殿。西突厥王与雍国公一道出宫,后使节来禀,二人一齐于燕王旧邸夜宿。

        崇仁坊,燕王府。

        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峥嵘。

        “明明还是个正值春华的小姑娘,偏要故作老成,与长姐年少时倒像得很呐。”

        阿史那栘将鹿首鎏金银注壶自注碗中执起,带起来了些四溅的水滴。

        酒自壶口斟出坠入折腹银杯中,水流清澈透明,其声清脆悦耳,温热的酒香随萦绕于空中的雾气四溢开来,闻之令人口舌生津。

        “我却觉得陛下比年少时的大长公主天资更甚。”

        顾应及接过酒杯,好似随口道。

        阿史那栘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嘴角牵起一抹笑,颇为玩味“你还真什么都敢说,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耿耿于怀呢。”

        “实话而已。”

        并没有被好兄弟的玩笑话影响,顾应及自顾自抿下一口酒,微微烫了舌尖,遂开口另言。

        “你此次回京要留多久?”

        “大约会久些,不过,还是要看小陛下的意思。”

        听见阿史那栘不伦不类的称呼,顾应及英眉一敛。

        “陛下就陛下,什么小陛下。若被有心之人听去挑起祸端——”

        “若被有心人听去挑起祸端,那才有意思呢,如此为我的帝京之旅再添上一抹颜色……也算得相得益彰。”

        阿史那栘抢过顾应及的话头,提壶抬头灌了一口酒,酒水哗啦啦撒了领口衣襟一片也不顾,仰首就往席上倒去。

        “雍国公啊雍国公,你说,我这弟弟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先走了呢。他是不是觉得做皇帝太累了,就撂挑子不干了。现在指不定正在哪儿逍遥呢。”

        阿史那栘半睁着眼直愣愣地盯着上空无物的某处,嘴里念叨着。

        顾应及瞅了一眼他这副痴傻的模样也不理睬,只将他手中的酒壶拽出重装了凉酒,温在注碗中。而后又将另一壶温好的酒倒入酒盏,做在案旁自饮自斟。

        “你说他是不是累糊涂了,怎么把皇位传给了个黄毛丫头啊。老三和他那便宜大侄子虽不能用,再不济还有我那老二伯吗……虽然他也七老八十活不了几年,但能活一年是一年嘛,说不定哪天就老来得子了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阿史那栘哄然捧腹,躺在那笑个没完没了。

        顾应及瞥向笑得花枝乱颤的阿史那栘。

        “方才出宫时定襄侯与你说话你怎么不理,开宴前你不还殷殷切切得去寻人家么。”

        “哼,”阿史那栘冷哼一声,扭过头“那小子一匹马都不肯给我,亏他还当个太仆寺卿呢。”

        顾应及知道阿史那栘喝酒不上脸,听对方这样说,八成是酒劲上头了,只能扶额无奈劝道。

        “人家是管马的,又不是卖马的。再说,他薛骓就算能,他会给你吗?”

        “……说得也对,薛大马自己都恨不得把他家那几匹马娶了当媳妇儿……当年在弘文馆他就这副德行,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说到这里,阿史那栘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往顾应及身上一靠,亲亲热热地搂住他的肩膀。

        “诶,长致兄,我今日在殿上瞧小陛下给崔家的那块玉佩有点眼熟啊,和练鹊给你的那块倒是有点像……”

        见顾应及对自己的话漠然置之的模样,阿史那栘脸色一变,撤身了半步。

        “嘶——,顾应及,你别告诉我那就是你的?”

        顾应及侧过脸并不说话。

        见顾应及这样,阿史那栘知道对方这是默认了,愤愤道。

        “啧,你这次是何苦呢!我那榆木四弟就留给你这么一个念想的东西,你这是做什么!”

        “……斯人已逝,怀玉如土。”

        顾应及凝看着杯中的粼粼清影,呢喃出这么一句,而后喟然太息,闭目絮絮。

        “成轩,你知道吗,自他走后我常夜中惊醒,有时梦见肃州酒泉漫天的黄沙,有时梦见我在举目无亲的帝京。

        我跪在祖父亦或是父亲的灵堂中,少年的他就站在我身后。他常穿着皇子寻常的深衣锦服,偶尔会也穿皇帝的明黄领袍。他总问我是谁,我告诉他。下一次他又问我,我还告诉他。可他总记不住我的姓名,我虽不恼,却也委屈得很。

        每每梦之将醒,他便要离开。我问他去哪里,他一会儿说去寻他的芷姐姐,一会儿又说去看他的梓童。左右总是要走的,我留不住他……”

        “长致……”

        阿史那栘看着顾应及,唤了一声,又怅然无言。

        “昨夜他入我梦,竟告诉我他再也不会来了,让我将他忘了……我如何能忘,我如何能……”

        说到这里,顾应及骤然失态,掩面而泣。

        这位峭直刻深、傲骨铮铮的八尺男儿行军数十载,头一遭如孩童一般啜泣着,妍皮痴骨,将心肝都生生剖开。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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