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子”

卫忍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怎么会出现在客厅里？是锦葵搞得鬼吗？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眼神也不自觉地犀利起来。

        锦葵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无形的威压随着卫忍冬皱眉的动作向她袭来。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竟然能让她有轻微的压迫感？！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明显，锦葵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情。在昏暗的客厅里，卫忍冬根本没有看到她一瞬间的失态。

        他现在戒备得很，知道自己半夜在客厅被惊醒一定是这妖怪的功劳，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而这种情绪又瞬间被锦葵捕捉到。

        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难道他……

        锦葵敏锐地察觉到，卫忍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会给别人带来压迫感。但是她还不能确认这一点，万一对方是在扮猪吃老虎呢？自己如果放松了警惕，说不定就会落在这个小孩儿手里！

        “太子殿下，是时候回去了，您需要新的祭品。”

        眼下只能靠自救，锦葵在黑暗中伺机而动，阴毒地吐着猩红的信子。

        卫忍冬当然很疑惑，心里种满了疑问，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想问下去的冲动，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他心里在打鼓，背影有一丝慌乱。谁知道这妖怪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先去找风毓他们才是理智的选择！

        “哎……别怕我啊，太子殿下……”锦葵在他身后黯然神伤道，“您将来可是会成为我们的皇帝，我怎么可能骗您呢？我知道这些事对您来说一时不好接受……”

        然而卫忍冬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态度十分坚决，眼看着就已经上了一半的楼梯，丝毫没有被她的话影响。

        锦葵并不慌张，她吐了吐信子，胸有成竹地说：“您别不信呀，我知道您身上最近发生了些一样的变化，比如能看见那个挂在天上的东西……”

        卫忍冬的脚步顿了一下，动作有些迟疑。锦葵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再接再厉道：“您突然能看见‘彼世’了对吧，那是只有大妖和监视者才能看到的东西，能看到它就说明您的灵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级别，别人都感知不到了……”

        “感知不到？！”卫忍冬脑袋里嗡的一下，“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吗？”锦葵慢条斯理道，大妖和监视者的灵力都是无法感知到的……连普通人身上都可能会有一丁点灵力，但是灵力最强的……反而干净极了。”

        那岂不是说明风毓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己灵力的变化？！卫忍冬心中一颤，自己竟然还在自作聪明……

        怪不得晚上司钊会来单独找他说那些话……其实他们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灵力的异常，不说出来是因为这样的情况谁都没见过，既然自己不承认……那他们就将计就计多观察一段时间。

        如果自己没有从锦葵这里得知这一消息……恐怕以后不知会闹出多少笑话，他们看自己简直就像是在看动物园的猴子！

        虽然卫忍冬没有发出声音，但锦葵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错乱的心跳声，她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了，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您知道的吧，surveillance和妖怪的关系一向紧张，他们手眼通天，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卫忍冬还是没有回头，但是他并没有继续上楼梯，而是停在了那里。

        锦葵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她换上了更低沉的声音，就像是耳语一般：“你知道吗？其实风毓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surveillance表面上是在重用他，但实际上是在利用他，用他的力量和特殊身份替自己办些肮脏的勾当……”

        卫忍冬不想听这些事，可是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魔力，字字句句往他耳朵里面钻。他眼前似乎看到了零碎的画面：衣衫褴褛的孩子身后跟着缩小版的风毓，一起在山上砍柴。

        这是什么？他为什么会看见？又是以谁的视角看见的？

        锦葵知道卫忍冬的内心已经动摇了，他现在对surveillance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她吐出信子，如果能从这笼子里面出去，她一定会滑上卫忍冬的肩膀，蛊惑他，让他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

        只可惜，她现在只能阴恻恻地趴在笼子里，说：“太子殿下，surveillance绝对不是您想的那么光明正大，风毓替他们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不还是什么都没得到，这种事他们做得多了去了，就像……”

        卫忍冬猛地睁开眼睛，他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凋敝的卫家。

        就算知道她很可能是故意在破坏surveillance在他心中的形象，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仔细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殿下，您那么聪慧，想必已经想到了……”锦葵说，“卫家世世代代都在服务surveillance，没想到最后却因为出了疑似‘太子’的孩子而被赶尽杀绝……”

        “你说什么？！”卫忍冬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下了楼梯，死死地抓着那只小小的木头笼子，面目狰狞，“疑似‘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锦葵笑笑：“就是您想的那样，从出生开始，您就已经被surveillance打上了‘疑似’的标签。”

        “您以为自己平平无奇，其实不是的，您的不平凡是早就注定的，您从一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其实他们没有必要对卫家赶尽杀绝。就算您以后成了我们的皇帝，也只是一个挂名的统治者。您登基以后会享受到无尽的荣耀，但并没有无上的权力。毕竟大多数妖怪都很满意这个和人类和谐相处的和平年代，并不想引发争端。”

        “他们可真是疑神疑鬼啊……”锦葵一脸惋惜的神情，似乎真的在为卫家的命运而唏嘘。

        卫忍冬一时说不出话来。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然而就在刚才，海量的信息砸的他措手不及。

        锦葵的表情那么真诚，他莫名地相信她说的话。

        仇恨与悲伤从来没想今晚这么清晰过！卫忍冬理了理思绪，告诫自己不要被情感冲昏头脑，平复了一会儿之后，他又问道：“我刚出生的时候，灵力是很低的，surveillance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太子’？”

        锦葵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您是卫家牺牲了几代人的灵力……求来的啊。”

        “谁能想到，本以为求来的会是人才，结果却招致了灭门呢……”

        她慢悠悠地说完这句话，然后满意地看着卫忍冬的神情。

        对，这就是她要的，混乱、颠覆，只有这个人陷入迷茫，才有可能把自己放走。

        “殿下、殿下……”她叫了两声，把卫忍冬的思绪拉了回来，“所以您还在犹豫什么呢？那么多人的牺牲才换来了您的驾临。您不能再留在surveillance这边了。”

        见卫忍冬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又接着说：“您跟我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妖界，马上就走，您属于那里……”

        卫忍冬此刻脑袋里面全是浆糊，根本难以思考，听到对方这话就下意识地照做，把手伸到了笼子前。

        眼看他就要触到门锁，却到锁头那里停下了。

        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就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受妖怪蛊惑将她放走。

        卫忍冬如梦初醒般缩回手，警惕地看着笼子里的锦葵。

        她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从风毓的身世到卫家的破败……她怎么可能事事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冷冷地看向锦葵，然而对方却裂开嘴做出了一个似挑衅又似恳求的笑容。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个笑容的含义，就感觉到胸口处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黑色的液体已经浸湿了衣服的前襟。

        卫忍冬的胸口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额头上浮出细密的汗珠。

        他胸前的衣服被黑色浓稠的液体浸透，布料被撑起一块，然后渐渐被液体腐蚀。

        卫忍冬盯着自己的前襟，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湿冷的东西正贴着他的皮肤向外钻。他疼得满脸煞白，张开嘴却不能出声。

        终于，在将卫忍冬的衣服烧出个洞来之后，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的东西才露出了真面目。

        正是一条短小纤细的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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