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果有人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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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排球赛已经过去了一周，手臂上的晒伤也逐渐减轻，虽说不至于到完好如初，但也比先前那骇人的程度要好得多。百观棋这才放宽了心，区区一点点程度的晒黑，对她来说并非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
这几天她忙着和辩论队的成员们一起准备内部练习性质的比赛，很快就将排球赛的事情忘在一边。
但是对于千落落来说，排球赛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自从那次以后，那天那个过分热情的同班同学便开始有些殷切地和千落落联络。
内容无外乎是问一些课堂上的笔记和问题之类的话。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千落落可以直接干脆了当地冷漠回复，可是她不能。
因为对方每每总是会仿佛不经意地提起百观棋。
【说起来，每次上课的时候，都能看到百观棋坐在第一排正对老师的位置，真不愧是大家公认的大学霸啊。】
看到对方发来的最新消息，千落落在屏幕外冷哼了一声。
笑死，百观棋是学霸和你有什么关系？
上课不听讲不看书，净在这里观察同班同学真的好吗？
千落落内心有些控制不住地发出阵阵暴躁的浓烟，如果不是这会儿百观棋也在寝室里就坐在自己后面，自己需要估计一下在观棋面前的形象，她绝对已经开始自言自语骂出口了。
不敢当面告白，只敢旁敲侧击找暗恋对象的室友套话的人，真是……很怂啊。
然而千落落其实心里也明白，她其实更害怕这个男生真的去主动向百观棋告白。她现在别说对观棋的喜好了，连对方的性取向她都还没有摸清楚。
万一百观棋真的接受了这男生的告白……不，不可以！
这也是为什么千落落明明很不耐烦，却仍然在这里耐心和那男生你来我往地对话，她得先稳住对方再说。
【观棋确实很努力，她喜欢认真的人。】千落落啪啪打出一串字发送。
意思就是说，观棋喜欢的是像我这样用心学习的人，不是你这样吊儿郎当的人。千落落在内心小声挤兑。
【哈哈，她这样的女孩确实很有魅力。】男孩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出来，继续单方面夸赞。
千落落简直想扔掉手机。
那边的人没有收到回音，也并不气馁，继续自顾自地发言。
【其实，千落落同学，我很喜欢百观棋。所以我想向你请教，观棋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这一次，千落落直接退出聊天软件，将手机关机，放到了桌子遥远的一角。
她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手臂里，突然感受到一直被她忽视的恐慌和委屈。
观棋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千落落根本答不出来。明明她好不容易才再次和观棋站到一起，明明成为了亲密的室友，明明每天晚上都会一起分享心中的想法，但是——
千落落知道，她根本不了解百观棋。
百观棋喜欢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
百观棋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她不知道。
百观棋想要谈恋爱吗？她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问过这些问题。她不敢问这些问题。她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说到底，在百观棋面前，她千落落无论再怎么样努力将自己提升，也终究还是当初那个狼狈的被百观棋帮助的小女孩。
她再怎样告诉自己要用实力赢得百观棋的喜欢，她也完全没有信心。
在班级里，她是各方面活动都安排得仅仅有条的班委；在学生会里，她是初露头角便深受器重的年级一把手、部门负责人。
千落落没有自信心——这句话要是说出去了，一定会被质疑。
那个走到哪里都自带气场的头脑活络心思缜密的千落落，怎么可能会有不自信的时候呢？
千落落缩了缩手臂，更加紧紧地抱住自己。
谁来告诉她，她到底怎么才能够在百观棋面前保持自信？
谁来告诉她，百观棋会喜欢她吗？
……
千落落已经在桌子上趴了有一个小时了，是睡着了吗？
百观棋很是疑惑，这才晚上六点，不应该这么早就困了才对。
难道是最近学生会那边的事情太多了？
百观棋有些感慨，毕竟是千落落，入学才几个月就受到了各个老师和师兄师姐们的器重。
但是这么睡下去也不行，会着凉的吧。
作为室友，是不是应该给她披件东西？
百观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一件大绒袍从柜子里翻出来，起身打算为千落落披上。
短短几个月，她已经和室友达成了这么好的关系了，真好。自己可真是贴心。
百观棋为自己这番举动很是满意。
当然这之中也有千落落的功劳。多亏了有千落落作为学习对象，她才能这么快地掌握正常女孩子之间的人际交往。
她轻手轻脚地接近千落落，正想放下袍子，就见千落落突然浑身一颤，像被电击打了一样，带着桌子狠狠抖动两下。
“……落落？”百观棋怀疑对方做噩梦了。
千落落从梦里惊醒，还没缓过神来，听到耳边百观棋的声音想起，一时之间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她怔怔地看着百观棋就在眼前的脸。
百观棋理解地笑笑：“做噩梦啦？”
“我梦见你谈恋爱了，和别人。”千落落喃喃地说，突然反应过来最后加的这半句“和别人”实在很容易暴露心思，但好在百观棋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欸——那看起来我在落落心目中很重要嘛，做梦都能梦到我。”百观棋没有将千落落这句话放在心上，随口开着玩笑。
她越是这样，千落落的内心越是酸涩不是滋味。
这种就是直女吧……百观棋一定是直女对吧……她脑海里根本没有考虑到我会对她抱有任何越界的心思……
心里越想越难受，她终于忍不住苦巴巴地问出声：“观棋目前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百观棋眨眨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千落落继续又问：“观棋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一点，表情自然一点，就像普通的室友之间谈论八卦一样。
谈恋爱啊。
百观棋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回答：“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吧，要是真的有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合适的人，那肯定还是要谈恋爱的。但是除此之外就没必要为了谈恋爱而去谈恋爱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皱了皱眉：“要是谈恋爱了，就得再多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小心地维护这段感情，太累了。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
千落落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耿直”的回答，她呆住了，半响又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观棋很有自己的想法。那如果仅仅是在脑海里想象的话，观棋喜欢什么样的人？”
“如果仅仅是谈恋爱的话，我的标准是三观相符，为人正派。如果是结婚的话，在这基础上加上家境相当。”百观棋一板一眼地流利回答，仿佛这套说法已经在她内心演练了无数次。
“很……抽象？”老实讲，千落落完全被百观棋这话给镇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同龄人之间会有人拥有这样的爱情观。
很不可思议，但同样很……酷。
“但是三观和为人这种要求，需要深入了解才能知道，不是吗？”千落落指出对方说法里的疑点。
此时的百观棋仿佛完全忘记了收敛本性保持平庸软糯的自我要求，冷静认真地讲起了自己的看法：“所以我轻易不打算谈恋爱。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了解一个人很费力，而且沉没成本太高。”
“那如果有人和你告白呢？”千落落捏紧手掌，感受到一层手汗。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就接受；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人，就拒绝。”
“可是按照观棋你的说法，你很难判断一个你不熟悉的人是否符合你的喜好标准不是吗？”
“所以面对不熟悉的人的告白，直接拒绝。”百观棋斩钉截铁地下定论，又缓和了语气补充说，“当然，我肯定不会直接强硬拒绝，我会估计对方心情，委婉拒绝的。”
“那观棋希望别人怎么追你？”眼看百观棋难得透露心声，千落落趁机继续追问。
百观棋皱皱眉：“我不想别人追我。我希望对方能够直接和我告白，然后我直接接受或者拒绝对方。”
“一点机会也不给别人？”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并不会因为追求而变得不一样。”
千落落深深地被折服了，百观棋这黑白分明的恋爱观，简直就像一台电脑。不同的人来输入，合格的，百观棋就回答yes，不合格的，就回答no，不留丝毫余地。
千落落又想起了百观棋曾经对于“爱情”的“高谈阔论”，她开始深深地怀疑：百观棋知道什么是爱吗？她有爱人的能力吗？
千落落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识之中发现了真相。
“这么说的话，其实想要攻略观棋你，就得先从朋友做起，对吗？”千落落慢慢吞吞地说着，一边留心百观棋的神色。
百观棋肯定地点点头：“对，必须从朋友发展成恋人。”
千落落的心砰砰直跳，她状似无意地开玩笑：“这么说的话，想和你谈恋爱，女生会比男生更容易成功啊。”
百观棋有些愣住了，她想了一会儿，说：“确实，从朋友做起的话，同性会更加顺利。”
千落落的内心炸开了一束烟花。
至少今天百观棋这些回答，告诉了她三件事：
——那个莫名其妙的男生没戏了。
——百观棋并非钢筋铁直女。
——她千落落的机会很大，非同一般的大。
那个自信的千落落，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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