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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退亲


目送丞相和罗怀孺离开,常远泽接过书信,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侧头问谢诘,“谢大人若现在无事,便随我回廷尉府着手调查。”

        谢诘自然无异议,此事越早结案越好,免得流言四起,人心不稳,再生起其他事端。

        兵败之事朝廷压着,还未公告百姓,街上小摊琳琅,行人络绎,整条桐荫大街亦如往常一般繁华热闹,谢诘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常远泽出声将谢诘唤了回去问,“此次平戎军战败谢大人如何看”

        “平戎将军是否叛敌,目前并不好妄言推测,但即使没有叛敌,也有领率失误之责,若这些都没有,恐怕……”谢诘卡了一下,没有往下说。

        常远泽却接着道:“便是朝廷这边的问题。”不待谢诘讶异,他便绕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道:“不论是否叛敌还是决策失误,边疆那边我们都是鞭长莫及,很难查到什么,只能先从大将军府和朝廷内部开始调查,若叛敌,大将军是否知情若没有叛敌,新帝登基不久,与朝中势力可有牵扯”

        马车在廷尉府门前停下,常远泽跨步进去,向左右下令道:“一,搜查大将军府近来所有书信往来,尤其是有关西漠的书信,与其子左行云的家书若能找到,全部带回廷尉府详查,二,朝廷近半年来输入西漠的物资粮草军饷都请专门负责的官员彻查核对。”

        左右领了命令,很快离开,常远泽眯眼笑的儒雅,转身道:“谢大人不若陪我去看看那位传信回来的士兵。”

        士兵垂头坐在审问室里,听到声音,猛然抬起了头,常远泽摆手让狱卒退下道:“不必紧张,你一路奔波将战报送回朝廷,无罪有功,此次唤你过来,只是了解一些边疆的情况,如实说便好。”

        士兵点了点头,沉重的铁链锁在他的手腕上,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的响,审问室里昏暗,只有一盏煤油灯上跳跃的火苗,映在士兵慌乱的瞳孔里。

        常远泽拖动凳子,与士兵贴近了一些,问:“你在战争前可察觉出什么异常左将军是否与沁阳部有往来”

        “没有,将军不可能叛变。”士兵抬头回答的极为坚定,这个问题应该被问过不止一遍,脱口而出,毫不迟疑。

        “好。”常远泽安抚道:“拖延如此久才送战报回都,军中之前有派其他人送过信吗?”

        士兵的声音沙哑,有些焦急的连连点头,“送过,送过许多。”

        “好,本官知道了。”常远泽身体往后仰,靠在了椅背上,侧眸看向旁边,“谢大人可有什么要问”

        谢诘手里翻着丞相交给他们的书信,视线在墨黑的字迹上停留了许久,抬头问:“十月十五日,平戎将军为何执意出城迎战”

        士兵有一瞬间的茫然,思考了一下迟疑道:“沁阳部已经在外面守了许久,将军可能认为出城迎战,能够获胜。”

        常远泽微微拧眉,问:“以你对平戎将军的了解,他会这般冲动吗?”

        “不会。”士兵连连摇头,掐着自己的手指咛喃了许多遍,平戎将军左行云与其父左平江完全不同,是以沉稳敛勇闻名于三军,突然,士兵眸中一亮,“无粮,是因为军中快没有吃的了,我们从被围困到翡城开始,每人每顿领到的饭菜便越来越少,到第七日,几乎一碗粥里只有数十粒米。”

        常远泽眸中的暗色很快掩了下去,“军队不是还有屯田,怎么会连吃的一口粮都没有了”

        “那边雨水少,已经好几年都颗粒无收了。”士兵颓丧道。

        谢诘皱眉思考了一下,询问道:“如果打算做长久战,城中存粮又不多,食物是否也有可能越来越少。”

        “是的,我们之前也这样以为,”士兵点头后又忽然摇头,满脸困惑,“但……似乎又不是没有粮了十月十五日出城迎战当天,军队食堂其实做了极为丰盛的一顿,但只有上战的将士可以享用。”

        谢诘急忙问道:“你们没有吃吗”

        “我们没有,我们是后勤队,粮食本来便不多,他们要上阵杀敌,将军如此安排,也能理解。”

        常远泽缓了一口气,站起来道:你身上有伤,先回去休息,若还有疑问,我会派人来问。”

        士兵被狱卒带到门口,突然回头,认真道:“将军不会叛变,他那么好的人,不会叛变!”

        从审问室里出来,常远泽给身边下属吩咐道:“统计从西漠到雍都沿路,各郡各县半月来的意外死亡人数和死亡人身份细节,看能否找到其他传信士兵的尸首。另外,先核对朝廷近半年来输入西漠的粮草,若无误之后再查其他。”

        谢诘等身边的人全部离开,走近常远泽,问:“常大人是怀疑前面的传信士兵有可能被暗杀”

        “嗯。”常远泽颔首,“有这个怀疑,但……没有找到尸首之前,也不排除是其他意外事故的可能。”

        常远泽细心严谨能察觉出传信士兵的疑点,没有理由看不出粮草也有诸多问题,为何刚刚询问士兵言语前后矛盾平戎军在被围困翡城的时日里到底有粮还是无粮左行云上战前给将士吃的是什么这顿饭与兵败有无关联

        “那粮草”谢诘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常远泽打断了,“粮草之事复杂,先一步一步来,草灰蛇线,总能被查明。”

        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晌午,饭菜的香味飘进了屋内,常远泽微微一笑,“时间已经不早了,这边有食堂,谢大人可有兴趣去试试”

        食堂的饭菜虽然卖相不好,但味道极为不错,谢诘与常远泽找了一个空置的桌子坐下用餐,有经过的捕快狱卒看见常远泽,极为自然的与他打招呼。

        “谢大人吃的可还习惯”

        “习惯。”谢诘眉眼间都是温和柔软的笑容,“太明书院食堂里的饭菜,有时还不如这顿。”

        “有些耳闻,听犬子抱怨过。”常远泽轻笑着接了一句,并不再继续说话,两人相对而坐,一顿饭吃的安静和谐。

        不远处一张桌子上是几个年轻的捕快,谈话的声音虽称不上洪亮,但也能清晰的传到谢诘与常远泽的耳朵里。

        “我听说昨日罗大人带着儿子去丞相府退亲了。”

        “这事我也有耳闻,不过你胡说什么!明明是女方退亲,丞相可是亲自在鹳雀楼抓到烂醉的罗公子。”

        “这事说来也凑巧。”

        “哪里凑巧”

        “时间巧,什么时候退亲都好。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朋友的大哥和罗临逸在一个军营里待过,说罗公子并不是如此乱来的人。我们倒着推理,平戎将军倒下,最获益的是谁这婚约若不退,他可拿不到横阳军权,现今,朝廷已经派罗临逸去西漠了。”

        “这……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

        “你们都忘了,罗氏出生横阳,罗临逸的爷爷以前也是大将军,他们虽然在雍都待了这么久,但横阳那群旧部至今还是认罗氏为王,横阳又与枯月关翡城接壤,罗临逸若真想做些什么,完全轻而易举。”

        突然常远泽把筷子重重的摔在了桌面上,啪的一声,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清朗的少年音迟疑了一下唤道:“爹。”

        说着少年已经到了常远泽面前,穿着廷尉府统一的青蓝窄袖短袍,额头上戴云纹额带,身姿端秀,唇红齿白。少年一边注意着常远泽的脸色,一边偷偷摆手让刚与他一起的同僚离开。

        常远泽的脸色阴沉,“谁准你们妄议朝廷官员的!”

        “我没有,都是事……”常允息意欲争辩,就被常远泽一声厉呵给打断了,“闭嘴!”

        少年悻悻的闭了嘴。

        常远泽起身给谢诘施了一个礼,道:“犬子胡言乱语,谢大人莫要在意。”

        “无碍。”谢诘急忙扶住了常远泽的胳膊,“不是什么大事,常大人回去也莫要责罚他了。”

        常允息朝谢诘眨了一下眼睛,唇角微微扬起,口齿之间是极轻的一句,“谢谢先生。”

        谢诘无奈的摇头。

        在廷尉府一直待到傍晚,谢诘用过晚膳,慢慢的走到了阮府,这是自阮青河离开国师府,建了这座新的府邸后,他第一次来,朱漆大门紧紧闭着,谢诘拾级而上,走到门前,轻扣了两下门环,吱呀一声,守门就打开了门,守门似乎识的他,不需要谢诘多言,便引着他往里面走。

        谢诘把自我介绍的话语吞了回去问:“阮大人可在府上”

        “在在,大人这会儿就在书房,奴引大人过去。”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府内的廊檐下亮着几盏灯笼,走进许久,也再没有看见其他人,凉风拂过面颊,谢诘冷的打了个哆嗦。穿过走廊,不一会儿,就到了书房。

        谢诘跨步进去,便见书房里点着灯,把房间照的通明,高大的身影映在身后的墙上。

        阮青河摆手让守门退下,抬眼示意谢诘坐到他身边来,他笔下压着奏折,并不避讳,谢诘转眸错过了视线,道:“师兄若未忙完,我可以等会儿。”

        “无碍,不是什么要紧事,你突然过来,可是终于想到我这个师兄,有什么要问我”

        谢诘也不兜圈子,直接便问道:“我并无纠察断案之能,师兄为何让我去廷尉府”

        阮青河似乎并不意外,侧转过头注视着谢诘,桃花眸里华色潋滟,他生的极美,但比女性的柔美多一分俊雅和锐利,“你担太傅一职,已有些时日,若再不做点什么,我可是要被弹劾了。”

        谢诘听此也是惭愧,他确实有些才不配位,他缓了一口气,但已经到这个位子上了,便要好好做,调转了一下心情道:“我今日无意听到,私下有人传,若罗临逸的婚约不解除不会得到军权,这是为何?一桩婚约如何左右一位主将是否领兵出征”

        阮青河似乎很乐意给他讲这些,娓娓而来,“罗临逸的爷爷罗岩出生西漠横阳,是当时割地一方的横阳王。当年先帝领兵在西漠与横阳对峙。雍都内,太子与黎王却为了争夺帝位,不惜谋害陛下,雍都内乱不休,国师拿着陛下密旨前往西漠告知先帝,罗岩与先帝达成协议,答应护送先帝回京,先帝顺利平乱登基后,封罗岩为大将军。之后罗岩多次带兵出征,开疆拓土,胜战无数。”

        “不过自罗大将军去逝之后,其子罗怀孺并未入军营,而是考取功名,当了文臣,虽然罗氏没落,横阳军旗也已经交予朝廷,但横阳军中大多将领还是只认罗氏的统率。罗临逸少精武艺,谋略双全,领封横阳主将是众望所归,丞相虞大人是朝中几乎所有文臣的首脑,更是世代簪缨大孺,罗氏有横阳军有横阳旧部,在加上丞相之婿的身份,试问有这样的臣子在身边,那个皇帝会睡得安稳只有婚约毁了,陛下才能放心把横阳军旗交还给罗氏。”

        阮青河说的清楚明白,谢诘却听得暗暗心惊,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风悯臣的意思吗?“皇室制衡之术,倒也能理解。”

        阮青河倾身凑到了谢诘面前,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不同来,“理解是理解,你并不,赞同。”

        谢诘道:“陛下疑心,若是忠臣,岂不令人心寒。”

        “呵。”阮青河低嗤了一声,转了话题问:“你是听到罗临逸的婚约解除的有蹊跷,有人怀疑平戎军战败有罗临逸的手笔。“

        “是,请师兄解惑。”

        “没关系,罗临逸很早之前就有毁掉婚约的想法,只是这婚约是罗大将军和虞老订的,如今两位先辈都已逝世,婚约并不好突然作废,看似荒唐的闹剧,恐怕权谋了许久,而且罗临逸与左平江幺子私下关系不错,算是至交,左大人与罗大人也……”阮青河似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换了一个词道:“并无仇怨。”

        谢诘心惊于他不但对朝中臣子了解,就是他们的孩子也知之甚深,张口一时之间竟不知再说什么。

        阮青河见谢诘不回应,又贴心的追问了一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诘摇头,“没有了。”

        谢诘告辞离开,刚到门口,阮青河突然问道:“你是对你的每个学生都这般上心吗?”

        “嗯”谢诘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阮青河打断了,不知是不是谢诘的错觉,阮青河今晚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你等一下,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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