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Part10)

//posteddate:21stfebruary2022

        当她没在雷的房间找着雷时，她在厨房找到了他。

        她那天晚上稍早帮忙洗干净的便当盒，此刻已部分地盛着新鲜烹饪的米饭和鸡肉丸，而厨房的空间在她悠哉游哉地迈步而入时显得很闷热，一阵烤蔬菜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朝她扑鼻而来。

        “需要帮忙吗？”她问道，在一只手臂的距离外止步。

        他摇头：“不用。”

        “你确定吗？”

        他转头冲她翻了个白眼，拿起一个很大的碗，将它带到了厨房料理台，给每个便当盒舀一勺子的蔬菜：“诺曼早前帮我处理了鸡，而希斯洛才刚搞定了米饭，所以你帮不上什么忙了。”

        艾玛闻言便撅起嘴—不过这可一丁点儿都没让她却步—伸手去拿最靠近的椅子。她果断坐下，袖口及手掌的双手撑着下巴，退而求其次看着他完成他的任务。

        “你每晚都这么做吗？”在他貌似不会被吓到对她的行动评头论足的当儿，她开口询问。

        他耸耸肩：“这工作很简单啊。再加上，我也信不过那些笨蛋中的任何一人会好好儿地准备这些便当。我上回被他们成功游说休息一晚，结果呢，第二天早上便当都因为他们没存放好而变了质。”

        艾玛窃笑：“说不定只是因为你不是个好老师吧？”

        “哈哈，一点儿都不好笑，”他咬牙切齿地说，而她从几尺远的地方都可以感觉到他翻了个白眼，“诺曼偶尔会来打下手，但是他自己也是很忙碌。”

        “你们俩看起来总是很忙啊。”艾玛指出这点，毫无顾忌地蹙眉：“你们就不能分配好工作量么？你们懂的，你们迟早有一天要这么做。”

        “那我就等那天到了再说吧，”雷回应道，耸了耸肩：“眼下，孩子们还需要我们的陪伴，所以我们会在这里的。”

        一听见他的回答，她便露出微笑，心中深感喜爱：“你知道吗，雷，你人真的很好。”

        他嘲弄道：“可千万别习惯这样的我。”

        “收到。”她行了个礼。她安静下来片刻，瞥向时钟一眼—10:17pm—随之再度开腔道：“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两个人的话能更快把活儿给做掉哦。”

        “确定。”他回话，人早已移动到了桌子的另一端：“找别人烦去吧你。”

        “可我就是来烦你的啊。”

        他长叹一声，听上去尝尽苦头，然后便指向其中一个橱柜：“那里有个额外的勺子。”

        她面露喜色，从她的位子冲出去拿之前提到的厨房用具，接着徘徊在雷的身边。他不情不愿地授予她使用那个碗的权限（目前已空了一半）。“别打翻任何东西，”他告诫：“分量放到刚刚好满一勺子就行了，孩子们只吃得了这么多。”

        遵从指令是她的拿手强项（亚历克斯曾经对此作出评论，说她相当擅长于学习，那时候他正教着她怎么砍柴和修理发动机），于是她最终起到很大的作用，让雷得以在十点半之前就完成了工作。

        她在一大堆整齐叠放的便当盒后方得意洋洋地对着他笑，一边眉毛翘起，他将她那张脸一把给推开，从她手中拿走了勺子跟碗一起清洗：“别这样瞧着我啊，白痴。”

        “现在是白痴的人可不是我哟，雷。”她搭腔，脸上堆满笑容，一脸得意，而他朝她甩了一把肥皂水作为处分。

        她笑着一闪开，随着从他手里拿过那些湿的餐具，并擦干它们：“你通常是几点睡觉的？”

        他良久没做出答复，嘴角往下垂，陷入沉思：“我想是十一点吧？十一点半。”

        艾玛颌首，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起码现在我们省了一个小时。”

        “那也只是因为诺曼和希斯洛在你之前来帮过忙了。”雷道出这点，却没能够更近一步地否定她的观点。

        “也许吧。”她兜圈子说道：“不过你至少可以早点上床睡觉啊。你是唯一还醒着的人耶！”

        “讲得好像现在在说话的人不是人一样，”他嘲讽道。

        “那只是因为我在找你嘛！”她说道，啪地一声关掉了电灯开关。他们离开厨房上楼去，雷双手插在口袋里。

        “找我干嘛？”

        “说声晚安啊。”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好似他相信她的言论：“怪咖。”

        “这么做能帮到我。”她悄然地回答，耸了耸肩。闻言，他斜眼瞥了她一眼，端量着她，随之在走道里来了个急转弯。

        “嘿！”她叫唤道，急忙跟了上去：“我还以为你的房间在那边呢。”

        “是在那边没错。”

        “那我们要上哪去？”

        “办公室。”他们在一扇坐落于走廊尽头的门口前驻步。雷连门都没敲，一脚把门踹开随后唤道：“喂，监护人。您的快递。”

        她在他转向她且脸上露出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情时茫然地盯着他看，他的眼光滑过来一度对上她的，然后自行挪开，他的一只手举起来拍拍下她的肩膀：“晚安咯，怪咖。不过，要是你真想给别人打下手，你一开始倒是该找他。”

        当他迤迤然地迈过走廊之时，她凝眉：“晚安，雷。”她回答，而他头也不回地朝她挥了一下手作为回应。

        办公室的门微微敞开。她一推开门，便见诺曼坐在一张实木办公桌后面，在她双脚踏过门口的那瞬间，问候语随即从他嘴里脱口而出，而她也报以问候，眉头紧拧。

        “你在做什么？”她问道，大步走进房间里：“时候不早了。”

        他吃惊地看着她，再看向时钟，似乎才刚注意到时间。他不好意思地对着她露齿而笑，耳朵微微泛红：“啊，我没注意到。你不是应该睡下了吗？”

        “你不也是该睡了吗？”她把问题抛回去，俯下身瞅着他发出‘沙沙’声在其上行云流水地写着字的纸张。她留意到了工整的表格，他的钢笔正在填满纸页上的小方格，表格的行和列经由一划划的橙色荧光四处着重凸显。“看起来很复杂的样子。”

        “没有很复杂，真的。”他身子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而她察言观色的功力足以让她察觉到他在强忍住不打哈欠。“我很快就会完事的。你该睡了。”

        “你去睡的时候我就会睡，”她答道，到处走动，给办公桌腾出空间以便她能坐在上面，因为除了诺曼坐着的那张，也没别的椅子了。他心不在焉地移动，转移了身体重心，好让她有更多空间坐下。“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来帮忙。”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并未使用‘也许’或者是‘能够’等尚有商榷余地的用词。她的提议直白且不容有任何异议。内心一触及此想法，他眼里便充溢着某种类似于温柔深情的波光，然后便一边从他的位子上站起身来一边叹口气。

        “来吧。我送你回你的房间去。”他执拗地道。

        见状，她仅仅加强了握住桌子边缘的力道，仿佛她就是要留在那：“想都别想。待会儿才送我回我的房间。”

        “你就别那么死心眼——”

        “你不死心眼我才不死心眼。”

        他不以为然地抿着嘴看着她，面对他的表现，她只是一耸肩：“雷说你需要帮忙，所以我来帮你。”

        “雷为何要这么说呢？”他沉思道，语气紧绷，下巴若有所思地倾侧着。

        “这你就问倒我了。我还不够了解大家，所以无法对此作出判断。但是，光凭我跟雷说话的时间就足以让我清楚一件事——如果他说你需要帮忙，那么你就是需要帮忙。”她坚定不移地瞪着他看：“所以让我帮忙，不然我们俩今晚一觉都别想睡了。”

        他对着她摇头，随之而来的呼气掩饰着挫败：“好吧，行。”他停顿片刻，随着抓起他的钢笔：“我只是在做纳税的账目，没什么特别的。”

        “税？”她眉心靠拢，一头雾水：“那是什么啊？”

        “就类似于…算是一种费用吧，”他试着解释，钢笔轻敲着他的下巴：“为留在这间房子生活，为保留身为这个房地产的合法居民的身份，我们就必须缴税。我需要将我们挣的钱纳入预算内，好让我们可以平静地生活。也有其他的费用必须要核算——伙食费、学费、物资费用、水电费等之类的东西。”

        艾玛缓缓点头，轻松消化他刚刚所说的一切。她一根手指头指着他其中一张纸，指尖落在一处着重凸显的区域，其标题为‘收入’。“所以这些表格就是要帮你做记录的吗？”

        他咧嘴笑了：“对。所有的收据和月入都必须经过我，然后由我来筛选它们，敲定我们的每月预算。这就是我们担负得起的费用，毕竟税会从我们的收入扣除，还有其他的那些费用也需要核算。”

        “嗯。那些税又去了哪里？”

        “直达我们的赞助者。”他讽刺地回答，而她发现他紧蹙着眉头，眉间的厌恶感几乎毫不掩饰。“麦克拉特利。他充当我们的…监督人，你可以这么说。毕竟，我们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还是一群小孩子。”

        她皱起眉，却也晓得不该再问下去。她将钢笔从他手中抽出来，此举出乎他的意料。“好，所以是做税。”她把他的那些纸张转过来，好让它们改为面向她，随后便满怀期待地抬眸望向他：“告诉我要写些什么，还有要写在哪。这样的话会更简单些。”

        他眨眼，不过他的震惊只维持了一个节拍的时间，之后他紧接着拨弄那些单据，视线迅速扫视它们一遍。他指向一个标注着‘支出’的表格，而她把笔尖往下移三行悬停在了下一个空白处之上。“13块。”他口述，然后在她把那个数字写下来时翻到另一张单据。“25。”

        他们进入了一个令人轻松自在的节奏：他的嗓音、她手上钢笔发出的‘沙沙’声响、时钟的滴答作响。遵从指令是她的拿手强项，但她在解读诺曼的习惯性动作这方面的水平也提高了，以至于工作进行到一半时他不再需要提供她指令。他只需念出一个数字，她便知道何时该只是写或加或减。

        就在她检查时间的时候，时钟指针正指着11:22，她舒展双臂，打了个很长的哈欠。一听见她打哈欠发出的声音，诺曼笑了笑，而在他将刚刚填写完的文件收进一个很大的活页夹里头的当儿，她像只猫一样望着他。

        “这工作还挺有趣的，”她表示，抱住了她的头：“可是有好多的数字啊。”

        “至少是还‘挺’有趣的。”他倚靠着他的手肘，和她的眼光接触，面带魅力满分的笑容：“多谢帮忙。”

        “这是我起码能做的事。”她摇摆双腿，把自己的目光移开，盯着邻近的窗户看。皎洁明月透过窗户将其光芒洒落室内，月光苍白，而她一声叹息：“今天…”

        在她心中肆虐的每种感受实在是难以言语，于是乎，她只得已露出苦乐参半的微笑，任由自己的情绪悬在那。诺曼并没催促她—他要么是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不然就是对此毫无头绪且不懂该怎么回应—但是，当他站起来，并从她脸上拂开她的头发时，他消除了她心中的任何疑虑。

        “今日就快结束了，”他道，那只手落在身侧：“是时候面对明日了。”

        “面对明日的时候总是会到来。”她应道，双眼皱了起来，而他后退一步，双臂向外一扫去，示意着门口处。

        他沉默地将她送到她的房间，途中两人踏在抛光地板上的脚步无声无息，而在他们伫立于她房门前之际，她在想他为何还不走。

        “晚安。”他们说道，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说出口的话于他们俩之间犹如脆弱的弦般悬挂着。

        ‘在她另一个人生里，一声晚安居然会含有全然不同的意义’——对于这一想法，她并未去深究。

        theendof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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