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稻谷

吃过饭，爸爸领着我在家附近转。舅舅家也搭了个临时点。爸爸说咱们家房子塌了、连着房子的兔圈也塌了，兔子死的死、跑的跑。他和妈妈把农具、生活用品和食物这些能挖的都挖出来了，不然这几天吃喝都成问题。舅舅家地震时候人也在外面，不光人没事，而且房子虽说是塌了但鸡圈只塌了一半，他家的两头猪也还好好活着。

        我把从广播里听到的全球性地震、病毒和城里的无政府状态和爸爸说了，爸爸听着听着面上浮出一层惶恐和绝望。我赶紧安慰道：“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但也不是一件难事，我们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庇护所，一家人完全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爸爸一听食物两字，赶紧说砸死的兔子他和妈妈已经第一时间剥皮晾晒，为了避免腐坏，他们还给兔肉上了一层盐。又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稻谷收割完，按往年的气候马上秋雨会来，稻谷一淋雨全都烂在田里了。”于是，我和爸爸打定主意后就拿上工具去田里割稻谷。因为爸爸是外乡人的缘故，我们家只有妈妈和我名下有田，田不多，有部分就在河道旁，这里夏季容易被淹，索性妈妈就一直拿来种水稻了。收割稻谷的车子进不来，每年我家都是人力收割。

        割稻谷用的是镰刀，需要穿长袖戴手套，因为水稻叶子的边缘是锯齿状，割到皮肤上又疼又痒。人一手握住稻杆一手拿镰刀，贴着地一指高的位置把稻谷割断后抽出系在腰间的稻草顺手一扎，一把稻谷就捆扎好了，再放在地上堆好。等田里的稻谷等割完后，将碗口大的木桩使劲锤进泥泞的稻谷地立起来，把谷子绕着圈挂在桩子上晾晒。等几天后谷粒晾晒得比较干燥，再用三轮车把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桶拉到田里，这个木桶是我们家乡专门用来给稻谷脱粒的，叫“摔桶”。把稻谷不断摔打在桶沿，经过晾晒的谷粒就很容易脱离稻穗滚落到桶内。脱下的谷粒再装袋拉回家，往地上垫一层塑料布，把稻谷铺开晾晒，不时翻动一下。天气好的话，晾晒五六天谷粒就完全脱干水分，这个时候再装回袋子储存起来就行，保存得当的话可以一直放好几年。

        我们全家前后整整花了两周的时间把田里的稻谷都收完脱粒、晒干，足足装有20个尼龙口袋，码放在装农具的棚子里。这个棚子是用门板临时搭的，为了保护谷子，我们又给棚子加固了一番，棚顶和四面绑上我带回来的防水布。

        谷子有了，接下来就是如何把它们变成大米。往年我们会用三轮车直接驮了谷子去村里的米站去壳，去壳的是米站一个铁皮机器。倒进去谷子，打开电源开关，机器轰隆隆运转，很快白花花的大米就从一个口子流出来，掉进下面事先放好的白布袋里。新米又白又亮，满满的米香味。打碎的谷壳则从另一个口掉进下面尼龙口袋里，成为给家禽牲畜们吃的米糠。

        现在电力早就断了，给大米脱壳成了件复杂的事。不过还好，在电动打米机出现之前，勤劳的中国农民们是通过舂米将谷子变成米粒，就是过程费事了一些。舂米是把谷子倒进一个类似捣药罐的器具，用一根棒槌连续锤击谷子，舂出来的壳就是米糠，剩下的米粒就是我们吃的白米。舂米的工具我家里就有一套，最早是外祖父那一辈传给外公的，舅舅、妈妈分家时，舅舅嫌它和其他一些老物件不值钱又占地方就没要。妈妈舍不得，全部收了和农用工具放在一起，这次爸妈从废墟挖掘农具时连这些老物件一块弄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爸妈原本从废墟挖出的大米就不太多，吃不了很久。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抓紧时间舂了两袋谷子。没有鼓风机就用筛子一遍遍过筛，最后得到了一袋半的大米和一袋糠。大米不如机器脱壳的白净，还带着些谷壳，但煮熟了也非常可口。

        这期间，我妈发现抹了盐的兔子有一点轻微的臭味，为了防止兔肉腐坏变质，她让我爸砍了些松枝来熏兔肉。松枝堆成一堆，点燃后烧一会就灭掉火苗，等一股青色的烟袅袅升起，便把兔肉挂在火堆上方熏烤一天。兔肉的水分迅速蒸发，最后肉质呈现诱人的褐红色并带上一股松香味，这样的兔肉只需挂在阴凉通风处就可以一整年不变质，清蒸或炖菜都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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