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宫

午后，骄阳当空。连下三天的雨终于停了，菁华宫内的花草因这连绵细雨萎靡了不少，终于在这个晴日恢复了些光彩。

        李玉嘉躺在殿内的贵妃椅上，正掰着手指算日子。

        她已经整整五个月没出过宫了。

        皇后每天都给她安排了不少课业，琴棋书画、女红、骑射，她每天都忙得要死。好不容易皇后准许她休息几天，可太子今日却不在宫中。

        没有太子带着她，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出宫的。

        李玉嘉实在是待不住了，她一个挺身从贵妃椅上坐起来。

        “云琴，快去看看皇兄回来没有。如果他回来了，让他来菁华宫一趟。”

        “是，公主，奴婢马上就去。”云琴无奈地笑了，“您还是起来吧，好好坐着。这几天皇后娘娘随时可能过来考校您的功课，要是让娘娘看见您这姿态，您又要被念叨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起来，你快去。”

        李玉嘉慢慢地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她随手拿起桌上放的书看了起来。

        片刻后，李珏走了进来。

        “公主，太子殿下到了。”

        “皇兄，你总算来了。你今天去哪了，我本想让你带我出宫玩的，可是你不在。母后好不容易让我休息几天，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李玉嘉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李珏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朝他撒娇，“皇兄，你明天能不能带我出宫玩啊。”

        李珏就知道妹妹找自己是为了出宫这事，可他最近的确有很多事要忙，顾不上她。

        何胜贪腐的案子还有诸多疑点，他要同刑部尚书并大理寺卿一起商讨，没时间陪她游玩。况且即将会试了，各地学子都要进京。现在京中正是乱的时候，李珏实在不放心让妹妹出宫。

        “皇兄，因为武安伯家五小姐在宴上出丑一事，母后现在每天拘着我让我学各种东西，我真的好累啊。我就想出去玩一天，我和你保证，只在你周边逛逛，绝对不走远。皇兄你就答应我吧，求你了。”李玉嘉死死地抱着李珏的手臂，看着他，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的模样。

        李珏看着妹妹这副无赖可怜的样子是真的拿她没办法，一下子就心软了。他听下面的人说了，母后这几天的确管她管的很严。

        罢了罢了，谁让自己平时宠着她，现如今惯成这副娇蛮的性子也只能受着了。

        “我明日要在登风楼会见邢尚书与严卿，你只能在那附近玩，不可走远，更不能乱跑。明日辰时二刻我来接你。我会派几个禁军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见李珏答应了，李玉嘉兴奋得不得了，“谢谢皇兄，我最喜欢皇兄了。皇兄有事就去忙吧，我要好好挑选明日出宫要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饰，就不送你出去了。”

        眼见着李玉嘉一溜烟就跑进了寝殿，李珏真是被气笑了。他指着寝殿的方向朝边上的钱嬷嬷说道：“看看这丫头，真是没良心的。”

        钱嬷嬷虽是四个月前才被皇后派到永嘉公主身边，但也是看着三位皇子和六公主长大的，她见公主这顽皮的模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公主自小便被陛下和几位殿下宠坏了。过完年公主就十五了，及笄之后便好准备着找驸马了。皇后娘娘派老奴到公主身边伺候着，也是想拘拘公主的性子，以免将来和驸马闹得不愉快。可自打老奴过来，便没见公主笑得那般开心过，公主可真是小孩心性啊。”

        李珏听了钱嬷嬷的话皱了皱眉，玉嘉从小活泼可爱讨人喜欢，他和几位皇弟从没想过让她改变自己的性子去讨好什么驸马。

        他沉声说道：“玉嘉是我大信朝最尊贵的永嘉公主，她要什么我都愿意搜罗来给她。她不用去讨好任何人，我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将来若是她与驸马过不下去那就和离，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之，玉嘉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母后那边我自会去说。”说完，他便气冲冲地走出了菁华宫。

        钱嬷嬷望着太子离去的身影一脸错愕。

        京城中元客栈。

        客栈之所以名中元，是因为传言之前住在这的一个学子会试得了会元，所以老板就将客栈名字改成了中元客栈。从那以后，所有入京参加会试的学子都会入住。

        程枫和上官林是来自源城的学子，在源城当地，上官家是有名的富商。

        上官老爷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供他读书，他吃了很多苦才有如今的家业。但他从小就仰慕读书人，因此在上官林幼年时就对他耳提面命要他好好念书。虽说商人之子不能参加科举，但多读点书总没坏处。

        年初洪县遭遇洪灾，上官老爷带头捐银和粮食，地方官将此事上报，今上特许上官林参加今年的乡试。

        这可把上官老爷高兴坏了，他不期望儿子考状元，就想儿子能够考个功名得个小官当当，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所以，他一直把上官林看的很紧，每天就是让他读书读书，弄得上官林都有些厌学了。

        但他不敢辜负他爹对他的期望，所以一直很努力。

        程枫家的情况和上官家不同。

        程老爷自小读书，也曾考取功名。家中虽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是吃穿不愁、年年有余。因夫人身体不好，便辞官举家迁到气候宜人的源城，让她好好养病。

        他到源城后开了一家书院，收当地学子入学，今年上京参加会试的源城学子大多出自此处。

        时人八岁入小学，程枫和上官林就是在书院认识的，从十岁到如今的十七，已有七年。程枫大上官林两岁，但他启蒙晚，因此和上官林是同一届。

        上京已经有五天了，程枫天天呆在房里看书。他沉得住气，某个人实在是待不住了，上官林一把推开程枫的房门走进去。

        “程枫，枫哥，别看了，咱们今天出去逛逛吧。”

        上官林焦躁地绕着程枫坐的桌子打转，“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爹派的那几个人一直盯着我，看得我浑身难受。我爹最欣赏你了，有你替我说话那些人才能放我走，没有你，我连客栈门都出不去。”

        程枫对上官林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已经习惯了，可他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悠，看的人头都晕了。他早就猜到了上官林要来找自己，没想到上官林竟能坚持五天，他以为三天不能再多了。

        上官林见程枫无动于衷的模样气得不行，但又不得不委曲求全，“求你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受难啊。”

        “行了行了，别转了，明日吧，今日我要将这本书看完。”

        “好嘞，明天就明天，你可不能反悔啊。”

        次日辰时二刻，李珏到了菁华宫门口，见到了精心打扮之后的李玉嘉。

        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米色带帽的薄袄，下面着一身浅红百褶长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花样。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半披着，其余扎成辫子，上面点缀着几朵珠花，显得整个人亭亭玉立，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李玉嘉见李珏一直盯着自己看，微微拎起裙摆转了一圈，脸色微红地问：“皇兄，好看吗？”

        “好看，我们玉嘉最好看了。”李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二人上了备好的马车，李玉嘉一坐下来，就询问：“皇兄，你今日要与两位大人商讨何事？感觉你最近真的很忙，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

        李珏拿着一本书看，回应道：“是何胜贪腐的案子，这案子还有诸多疑点。”

        “有何疑点？此案不是已经结了吗？”

        “大理寺从何胜家中只搜出了五千两白银，可父皇让户部拨了十万两，其余的银两究竟在何处还未得知。”

        李玉嘉想了想，猜测到：“会不会是他将银子换成了银票以他人的名义存在了某个钱庄？又或者是他另有外宅，将钱放在了那里。”

        李珏见妹妹若有所思的样子追问道：“还有呢？”

        “额，我想想，对了，还有可能他真的只得到了这么多钱。”李玉嘉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可能他并不是幕后主使，何胜身后有其他人在操纵，幕后之人并不是他。可是这些情况在定案之前就应该考虑过了呀。”

        李珏看她疑惑的样子，解释道，“之前为了不引起民怨，父皇下令密查，快速结案。我与父皇和众位大臣商议之后，决定先将表面上的何胜推出来。但其实这个案子并没有这么简单，还有很多不明之处需要一一细查。”

        “所以何胜真的不是幕后主使？究竟是谁？”李玉嘉气愤道，“就是因为这些贪官，百姓才怨声载道，对朝廷不满。他们读这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钱眼里了嘛！”

        有些人心中的欲望是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的。

        李珏无奈地笑了笑，“好了，朝中之事有父皇、我和诸位大臣，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好好玩便是。”

        李玉嘉知道皇兄觉得自己幼稚，但也没反驳。她哼了一声，回道：“那我你也不用操心，你只管好好议事即可。”

        见李玉嘉这副模样，李珏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你呀你，没大没小的，难怪母后派钱嬷嬷来管你。”

        一提到钱嬷嬷，李玉嘉脑中就浮现出了她那张严肃的脸，还有她呵斥下人的凶样，全身抖了一下，不敢再说了。

        她实在是怕了钱嬷嬷，有一点做的不对，她就要从早说到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李珏对此深感有趣，难得他这个妹妹还有怕的人。

        “吁，公子、小姐，登风楼到了。”

        李玉嘉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和李珏说了一声就跑走了，李珏望着她的身影连忙派人跟了上去。

        “虽说源城也不算小地方，但这京城的繁华真不是我们源城可比的。”上官林摇着一把扇子，边走边感叹道：“你看看这店铺鳞次栉比，里面卖的都是高档货，一般的老百姓可消费不起。不过嘛，嘿嘿，我可不是一般人，走，这家咱们进去瞧瞧。”

        程枫对他这在冬天摇扇子的傻子行为已经忍耐很久了，看他伸手来拉自己的袖子连忙躲开。

        “要去你去，我不去。”

        “你说你，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天，怎么那么扫兴，我去就我去。”上官林转身踏进了店门。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狼狈地从里面踉跄出来了。

        上官林用手指着程枫，气急道：“你你你，你是不是知道这是那，”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什么有颜色的楼！难怪你不肯进去呢，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啊？你真是……”

        上官林气得说不下去。

        程枫看他脸都气红了，尤其是在说有颜色的楼时脸上有两团红晕。

        “你看看这店名。”他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上官林。

        上官林真的不懂了，“醉春阁啊，怎么了？这一看不就是个喝酒的地方吗？怎么竟是青楼？”

        “姚夫子曾在课上和我们说过，京城有一座华阁名醉春阁。但里面不是卖酒的，让我们入京之后别误入了。后来有同窗去打听，才知晓其言含义。”程枫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林，“谁让你上课净睡觉，现在好了，可真是白日宣淫啊。”

        上官林被那四个字吓到，连忙拉着程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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