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劫篇（十五）

蓝沧一连几天，清晨就去山洞附近观察，却始终一无所获。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了山村老匹夫。

        山村老匹夫背上背着一个少女，少女已经晕倒了。

        旁边的老妇人说：“这个虽然没有前几天那个好看，也是个姑娘家家，凑合着，凑合着。”

        蓝沧心底顿然升起一股厌恶，眼前这个好歹也是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将心比心一下，反倒是来害人？

        蓝沧也能确认，这几个人就是陷害犹莲的人。

        山村老匹夫正准备欢好时，蓝沧冲出来，拿着准备好的匕首对准了他。

        老妇人看见匕首，心里自然是害怕。拦都不拦一下就慌忙逃走。

        蓝沧带着武器，山村老匹夫比不过，一下就败下阵来。

        蓝沧没有害怕，坚决的刺向他的心脏。

        一个救了一辈子人的郎中，竟然有一天，也会这样决绝的杀人。

        可蓝沧觉得，让他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

        让他死一百次，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蓝沧突然醒来，想起来他是在做什么。

        他是在历劫，他是准备成仙，只不过他历劫化身凡人肉胎，暂时失去了记忆罢了。

        他的劫数，就是要穷其一生去救人，可如今却杀了人。

        历劫自然是失败的，他无法成仙，只能做个半仙。

        天界司命是掌管这一切，他看着蓝沧的星宿暗淡了一瞬，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惜了，还以为有生之年还能在看见人类成仙。唉。”

        蓝沧从未后悔过杀人的决定。

        他只后悔，没有留在犹府。

        可他离开犹府，就是想要犹莲安安心心出嫁。安安心心做她的京城贵女。

        蓝沧回到村民家里，看见犹莲还在床上发抖。

        “莲儿，乖，我们离开这里。”蓝沧从未有过这样温柔的语气，还叫她“莲儿”。

        犹莲一时慌了神。被这个称呼吓到了。

        她摇摇头。

        蓝沧看出来她的心思。

        “我给你换衣裳吧。莲儿生的本就貌美。换件衣裳更好看。”

        蓝沧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犹莲，犹莲竟然也照做了。

        她木纳地伸出手，蓝沧碰到她的手时，犹莲就猛地缩回去。

        “莲儿，别怕，我在。”

        犹莲褪去衣服，全身的痕迹都展露在蓝沧面前。

        蓝沧打了一盆热水，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清洗她身上的伤痕。

        “疼了就说，莲儿。”

        犹莲想起来那句话——

        “疼就叫出来……”

        回忆如噩梦一样涌上心头。犹莲告诉自己，不要怕，自己想要嫁的人就在面前。不要怕，都过去了。

        犹莲出事以后，第一次这样鼓励自己。她有过无数次轻生的念头，无数次想要死在那个耻辱的山洞里面。

        可是蓝沧的出现，蓝沧的温柔救回了她。

        自此以后，自己也要开始新的篇章了吧。

        蓝沧给犹莲上药更衣，挨了不少时候。

        这几天犹莲衣不蔽体，染上了风寒。蓝沧想，等犹莲身体好些，就带她回蓬莱。

        犹莲开始吃药，偶尔会下床走动。

        她开始吃东西，也开始反胃。

        她知道，自己可能怀孕了。可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蓝沧在时，她就忍着不去呕。

        可蓝沧是郎中，他怎么会被犹莲骗呢？

        已经过去半月，避子汤药已经不管用了。蓝沧想让犹莲把孩子生下来，带回蓬莱扶养。

        犹莲点点头。她不愿意的。

        犹莲身体好转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偶尔也愿意与人说话，就是不敢直视别人眼睛。

        她出门，就躲在蓝沧身后，像个小孩子一样。

        那日蓝沧告别村民。

        “大哥，多谢你们这些日子的照顾，这是一些银子，微薄之力，还望你们收下。”

        “不客气。”村民真的需要这些银子，没有推辞地收下。

        犹莲问蓝沧：“去……哪里……”

        “回家，回我的家，以后也会是你的家。”

        犹莲走在路上，她走的很慢。

        不远处有几个妇女在谈论什么，那种感觉对犹莲很熟悉，她从小被人羡慕，别人这样谈论她，她很清楚地知道那种感觉。

        犹莲听得真切了：“就是她，不干净。可怜了她面前的那位男子了。还会医术，这女子哪里配的上？”

        那日村民就犹莲回来，整个村子的人都看见犹莲衣衫不整，身体上的痕迹。

        犹莲心里面做的所有建设在那一刻崩塌，她觉得正如那些人所说，自己配不上蓝沧，自己不能这样耽误他……

        不能啊……

        回到蓬莱，犹莲才知道蓝沧家境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甚至与过去的自己无二。家中疼爱，家底丰厚。

        现在他们像是互换了身份，犹莲心中的坎，过不去了。

        越是清楚曾经别人怎么在背后对蓝沧的身份说三道四，自己就越是容易胡思乱想。

        犹莲挺着大肚子，来到院中赏花。

        一旁的下人道：“夫人真是好福气，岛主知道夫人喜欢桃花，便特地为夫人用法师栽了桃树。这花开的像夫人一样美丽。”

        蓝沧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样也不错。

        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犹莲生下犹曼后，自尽了。

        犹莲最终选择离开蓝沧，离开这个世界。

        她死的很惨，一条白绫挂在屋檐下。

        蓝沧坐在她的坟前很久。

        后来蓝沧画了很多犹莲的画像，用的都是陈纸。

        起初蓝沧并不待见犹曼，后来犹曼渐渐长大，蓝沧发现她长的很像犹莲。

        于是开始教她法术和医术，犹曼学得很快。

        蓝沧总说：“你像你娘一样聪明。”

        蓬莱的人都以为犹曼是蓝沧的孩子。

        有一次，犹曼问蓝沧，她的娘去哪里了？为什么她从来没见到过？

        蓝沧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犹曼她的身世。

        蓝沧只是回答：“你的娘生前过得很苦，是我对不住她。她现在是在惩罚我。”

        犹曼十五岁了，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犹曼在房间里面梳妆打扮，下人夸：“小姐长的真是美丽，和夫人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蓝沧带犹曼去了一趟京城。犹府与许家的婚事作废，犹莲离开犹家以后，犹老爷子重病，犹家上上下下都由犹期掌管。犹夫人也苍老了许多。

        犹期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与犹莲失联，对于犹莲，他心底里一直过意不去。

        犹期如今也有了两个儿子。犹期所珍藏的真迹有不少也已经丢失，他如今不再游手好闲，没有时间去寻找这些真迹。

        “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犹曼问。

        “她们是你的亲人。”

        “那他们是娘的亲人，还是你的亲人呢？”

        “你娘的。”

        犹曼没有继承蓝沧半仙体质，完完全全是个凡人。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按照古书上记载，我应该是也是半仙啊，为什么是个凡人呢？”

        犹曼去找蓝沧问此事，蓝沧自知藏不住了。全部告诉了犹曼。

        蓝沧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犹莲，更是把犹曼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教她仙法，医术。

        蓝沧看着犹曼进步的医术，总是夸她：“你和你娘一样聪明。”

        与犹曼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犹曼承受不住这件事，她想，母亲当时是有多么难受才会在她一出生便自尽而亡。

        犹莲的选择是离开蓝沧，犹曼想尊重且追随自己目前的选择。一样离开蓝沧。

        她学着蓝沧当年的狠心，写下一封信就离开蓬莱。

        信里只有两句话：愿父亲珍重，百世无忧。

        蓝沧看到信，心里才能感受到当时他离开犹莲时，犹莲心底的痛。

        所以他选择放手，让犹曼离开。

        正如当初自己对犹莲选择放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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