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水晶

傀儡小白伏低了身子。

        漆黑的洞穴里，前方的路幽深看不见尽头，偶尔的沙沙声中，蝙蝠展翅从低空掠过，漆黑的风暴卷席而上，被走在前方开路的谢星辰一剑劈成了两半，惨叫着落地蒸发。

        “可以忍受吗？”谢星辰回头看向了坐在肩膀上的傀儡小白，它被任小可共享了五感，相当于半个任小可的存在，而在不断地往魔气结晶前进的过程中，傀儡身上的邪恶气息已经越发浓厚，谢星辰担心任小可会承受不住。

        本来谢星辰也就建议任小可只共享视觉和听觉，其余一切交给他，但是任小可似乎并不放心。

        在最初，因为傀儡似乎具备自主吸收魔气的本领，能给谢星辰提供很好的屏障，谢星辰打算带着傀儡进去摧毁魔气结晶，然后再用功法将傀儡身上的魔气转移镇压。

        任小可同意了，但她因为普通人的体质，并不能进魔气弥漫的山洞之中，只能留守洞外，但是谈论到如何在远距离继续操纵傀儡小白的时候，谢星辰是支持任小可用另一个方案的。

        谢星辰本来以为也只有那一个方案。

        就拿刚才傀儡自主走到黄鼠狼尸体的那部分说，任小可是给傀儡设置了追踪指令，让它自主地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去。

        此次探索，其实也可以类比推敲，让傀儡追溯自身气息的源头，跟着谢星辰进去，一边作为吸收魔气的工具一边往前走直到发现魔气结晶。

        ——据谢星辰自己的说法，里面的气息斑驳混杂，魔气浓厚，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有傀儡在，找到魔气源头应该更加容易些。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是任小可不放心，她担心傀儡承受不住魔气，也不放心傀儡跟着谢星辰一起行动，所以提出了第二种方案，也就是现在这种方案。

        谢星辰说不出反驳的话，也只得同意，但是路上或许也因为任小可的担忧，他也担心傀儡的承受阈值不高，更担心任小可因为五感想通在外面受到同样的疼痛暴击。

        任小可摇头安慰谢星辰。

        老实说在任小可看来谢星辰有些过于好心天真了，虽然她没见过几个修真者，但是像是谢星辰这样真心实意为陌生人操心、把斩妖除魔当做自己的义务的人，恐怕在修真界也不多见。

        他这种人，哪怕是在江湖上，也会因为江湖上的尔虞我诈而吃亏的。

        任小可这么想着，指手画脚表明自己的安全——傀儡说不了话，但是简单的肢体交流还是能做到的。

        反正任小可现在感觉自己很好。虽然魔气附着在傀儡小白的身上，但是代入傀儡本身，其实和正常情况下没什么两样。

        “我只是担心通五感之后你会被魔气侵扰……”

        “……”任小可仔细感受了一遍傀儡的状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仍旧可以。她看了看附近，操纵傀儡捡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刻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具体来说不是通五感，而是附着五感。傀儡本身没有神智，我也不会因为这点被侵扰神智。”

        谢星辰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任小可要做什么，等看到石壁上面的字样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便弯起眼睛，情不自禁地笑了。

        “既然任小姐都说没事，那我就暂时放心了。”

        “我们继续走吧。”

        两人一路往前，傀儡一路吸收魔气，竟是起到了绝佳的净化作用，所过之处，翻滚的邪恶气体尽数灌入傀儡体内，引得谢星辰频频侧目。

        “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傀儡啊……”谢星辰的手指动了动，心里喃喃自语，“回头去找无相佬儿问问看他那里有没有这么神奇的机关术，有的话我也去找他要要。”

        羡慕归羡慕，谢星辰却是没有升起什么掠夺的心思，关于这点，任小可很自然地给谢星辰再加了一分。

        接下来这一路就继续由谢星辰走在前面开路，傀儡充当后卫。看着谢星辰的背影，任小可还蛮有安全感的。

        不多时，他们二选一穿过了一个隧洞，傀儡小白下意要识往前走，没想到谢星辰忽然抬手顿足，拦住了傀儡小白前进的步伐。

        傀儡停了下来。

        任小可听到谢星辰心里的噼里啪啦，她茫然地操纵傀儡看过去，下一秒，傀儡白色面具下的红色眼睛剧烈地闪烁起来。

        她看到了一个大坑。

        四面八方盘根错杂的洞窟连接着坑洞，犹如黑夜里无数双的眼睛，高空的岩石纵横下青黑的藤蔓，与地面的泛着幽光的紫色结晶缠绕在一块，而紫色结晶犹如向外张牙舞爪的荆棘，簇拥着防止最中央的一块水晶。

        那块水晶足有一人高度，晶莹剔透，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雾气，里面似乎封存着什么，然而离得太远，导致那雾气将水晶半遮半掩，让人看不真切里面的东西。

        从未见过的震撼场景让任小可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死死地盯住了巨型水晶，一种触摸吞噬的渴望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

        “我说怎么会忽然出现魔气结晶。”旁边，谢星辰发出惊叹的声音，“原来有人打扰了这位的休憩啊。”

        任小可的思绪被打断。

        她僵硬了身体，觉得自己是被魔气影响，重重敲击脑袋，又在谢星辰疑惑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谢星辰没有多想，只是指了指前方，而任小可顺着谢星辰所指的方向打开了视野，瞧见了背靠巨型水晶坐在地上的人。

        他低垂着头，衣着打扮像是附近的村民，似乎处于睡梦之中，但谢星辰和任小可都心里门清，在这种情况出现在这种地方，绝对不是什么理想的状况，他八成已经遭遇了不测。

        “我们走近点看看。”

        拉近距离之后，透过傀儡的视野，任小可注意到所谓的魔气结晶竟然就是那个村民的尸体本身，尸体上面渡了一层晶体，源源不断的邪恶气息从尸体身上散发出来，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时候任小可没有说话。

        那种垂涎欲滴的感觉又上来了。

        好想……好想……

        谢星辰注意到任小可的沉默，但他以为任小可在想其他的东西。

        “这个魔气结晶是例外。”谢星辰蹲下身检查尸体的状况，“他在触碰结晶之后看到了令他惊恐的一幕，再加之这里特殊的地理环境，负面情绪凝结成了魔气，以他自身为养料形成了魔气结晶。”

        他看向了巨型水晶。

        拉近距离之后，明明薄雾几乎可以忽略，然而内里的东西却还是让人看不清楚，但谢星辰有他特殊的技巧，他知道里面封印着什么，所以他才能下定刚刚的结论。

        “任小姐，我处理一下尸体我们就出去吧，我会把这里重新封印起来的……任小姐？”

        谢星辰看着犹如一个真正傀儡站在原地不动的任小可附五感的傀儡，眼中闪过茫然的色彩，他注意到傀儡似乎在低头颤抖，眨了眨眼，忍不住走近了傀儡，伸手要去触碰，没想到下一秒——

        傀儡倏然暴起。

        谢星辰瞳孔一缩，本能躲闪，而任小可的脑海中一片混沌，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扑向了结晶的尸体，她只觉得眼前是无上美味，是从未品尝过的佳肴美食，白色面具被顶开，空洞的机械牙齿对准了尸体的方向。

        好饿。

        好饿。

        红色的宝石眼珠闪着剧烈的光泽，任小可已经听不进去周围的任何声音，她张口狠狠咬下，然而荡漾在嘴里的却是鲜血的腥味。

        任小可愣了一下。

        她的眼睛懵懂闪烁，抬起头，就看到谢星辰的手顶在了傀儡的机械嘴里，红色的液体从两者接触的地方流淌滴落。

        啪嗒。

        血珠落在地上。

        任小可猛然惊醒后退：“你没事吧？”

        “没事。”然而谢星辰的内心飚出泪水，叫嚷好疼好疼。

        看着谢星辰表面的若无其事，任小可内心的愧疚之色更重了。

        “抱、抱歉……”任小可忍不住看了魔气结晶一眼，“我忽然觉得好饿……”

        她的心神一颤。

        那种无法抑制的渴望又重新涌了上来，谢星辰一惊，本能要上来拦住傀儡，然而傀儡虽然轻松被谢星辰制服，却在挣扎之中推搡着谢星辰撞上了那块巨型水晶。

        一阵白光闪过。

        任小可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只来得及在千钧一发之际切断傀儡的运输按钮，等她回来神来，五感已经重新回归到了自己的本体身上，她猛然跳起来，朝着他们刚才进去的洞穴跑了过去。

        洞穴不见魔气。

        任小可咬牙，心惊胆战地往里面跑，一路连滚带爬到了刚才她刚才失去意识的位置，索性一路上安全无患，可是到达目的地后，那里的场景让任小可整个心都提起来了。

        她看到巨型水晶旁边，村民卧倒，谢星辰仰躺在地上喘气，而傀儡泽叔呆板地坐在地上，红色的眼睛失去了应该有的光泽。

        可任小可少见地没有去管傀儡，而是迅速地从石坡上滑下来，紧张地跑到谢星辰旁边去询问他的状况，谢星辰冷汗淋漓地摆了摆手，说着没事，可任小可却捕捉到他内心里的碎片画面。

        她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路上的人驾驶着从未见过的机械壳怪物，天上飞着奇形怪状的大鸟，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是一个仅仅让任小可看到片刻就几乎颠覆世界观的世界。

        如果精神被拉入那种世界里去……

        任小可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那个村民会被吓死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任小姐，你退后几步。”可是谢星辰这时候的表面和内心却都保持着绝佳的冷静，好像世界观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冲击，任小可果断后退，此时对谢星辰的信任已经很高了。

        谢星辰也没有辜负任小可的信任。

        他在半空中结了一个印，那淡蓝色的星光旋转着落在了村民尸体的身上，村民身上的结晶顿时犹如遇到火焰的雪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失，而周围高浓度的魔气，也随着结晶的融化而蒸发。

        任小可也能看见傀儡身上的魔气慢慢消失不见。

        “好了，这样子就没问题了。”谢星辰折扇顶端轻触下巴，满意颔首，他转身看向任小可，“辛苦你了，接下来我们出去一趟，我把洞穴口封起来，以防有人进来，这事件就算落幕了。”

        任小可吐出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其实我也没帮上大人什么……”她其实觉得谢星辰不需要她，一个人就能把事件全部解决了，带上她反而被拖了后腿。

        “别这么说。”谢星辰神色认真，“如果没有傀儡在旁边吸取魔气，我恐怕得耗费大量灵力保护自己，到时候制造可以封住这里的封印，可能就需要再修养一些时间了。”

        任小可把谢星辰这话当自谦，因为她听到他心里在高兴地转圈圈，说这样子做，能够在她不必有心理辅导的情况下帮助她清除傀儡身上的魔气，毕竟他不喜欢欠人情，而也不喜欢别人欠他人情。

        任小可忍不住弯了眼睛。

        她带着在她的操控下缩小成巴掌大小的傀儡跟上谢星辰的步伐，声音中卸去了防备，多出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轻快。

        却没有注意，谢星辰不着痕迹地往后扫了一眼，正好对上傀儡看似呆滞的红色眼睛，他勾了勾唇角，它的嘴角也往上提了提。

        远处，巨型水晶依然静静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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