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在只有冷兵器的时代，马是最利于冲杀的战争工具，一只部队能有几千骑兵，往往就可以对阵几万步兵，可想而知马匹是多么重要。

        但是第一件事，还是制马镫子。

        这个时代的马镫，非常简陋，因为铁器珍贵，而且胡人骑射水平高超，所以大部分没有马镫，或者是皮革马镫，有的是绳环马镫。没有马镫，在骑马冲杀的时候，无论是就没有施力点。

        之前的时代，不世出的武将为什么都身高八尺？因为只有身材高大才能驾驭马匹，用双腿的力量变向、闪躲、急停。

        而时至今日，铁马镫虽已经有了概念，仍旧是无法流行的奢侈品。

        这就必不可少地，涉及到一个重要的生意，挖铁矿和硝石。

        这也是她在蒲州城庙会，闻见烟花燃爆之后硝烟气味，便设想到的好生意，火硝，是不是可以制炮？

        她终于想起，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哥俞炳之，他不是活脱脱的一个移动的兵器库嘛！

        制马镫和火炮的事，得去找他。

        汉国，陇右，金城皇宫。

        檀济绍原计划还要到禹州太守府上探探，无奈汉国有密报，他舅父急召。

        檀济绍星夜加鞭，赶回了金城皇宫。

        “舅父，何事如此着急？”檀济绍大步流星迈进宫殿，望着眉头紧锁的刘渊。

        “绍儿，你须即刻领兵出征。”刘渊未抬头，凝神望着桌上一份舆图，一份战报。

        “扶勒辜负了我的重托，我汉军在江汉大败！”刘渊沉重的声音说道：“绍儿，我们得调整策略了。”

        他手指划过一条河流沔水，落在了沔水北侧舆图上的一个点：许昌。

        河东，太守府，后院。

        俞羲和走进后院演武场的时候，一个英武郎君正在对着靶子试一把连弩。

        俞羲和找个地方坐下，看着他把五枝短短的□□卡在连弩的机括里，靶子有一百步远，那郎君单手举起连弩，凝神屏息，五箭齐发，正中红心！

        “二哥，好准头！”俞羲和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大声在场外鼓劲。

        俞炳之让她聒噪的无法再集中注意力，索性停下，走过来。

        “小妹，能不能娴静些。就算你对这些感兴趣，也可以不出声？”

        俞羲和捂住嘴，朝着俞炳之做了个鬼脸：

        “咳，二哥，你怎么回事，我可是你亲妹妹，怎么嫌我呢？”

        俞炳之拿起一把刀慢慢擦着：“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准没好事。”

        “二哥，好二哥，你帮帮我嘛！”俞羲和拽着他衣服撒起娇，眼睛灵光一闪，诱惑到：“你可知我可是管着挖铁矿的，你想不想打兵器，给咱们俞府部曲配一批刀剑？”

        提到打兵器，俞炳之来兴趣了，他英武的眉眼转过来望着俞羲和：“当真？”

        俞羲和骄傲的抬头：“二哥，如今咱家里，你小妹我可是名副其实的财神奶奶呢！”

        “在哥哥面前没大没小，有胆子把这话去给大哥说一遍！”俞炳之捏了捏她的脸，俞羲和嗷的哀嚎一声：“二哥，你捏的我好疼！”

        俞羲和离了后院，领着青莘长明溜达回汀洲院。

        “青莘，抽空去看看铁矿和硝石矿，我们得制马镫、兵器和火炮。”

        “主上，要建兵？”青莘语不惊人死不休，猛不丁冒出一句类似于断言的疑问句。

        俞羲和脚底下一趔趄，狼狈的看着一脸淡定的青莘：“什么建兵，可不兴乱说啊！”

        “我只是想守护咱们俞府的安全而已。外面听说有打仗的，咱们如果造了火炮，他们要不要啊？可以卖掉，顺便赚点小钱。”

        她的眼睛左右看来看去，就是不看青莘，掩饰的意味太明显了。

        青莘但笑不语。

        他早有预感，从女郎夺下宗主之印，将500部曲收入囊中；到兴修水利重视农事，安抚流民优待佃户，直至购买良马归拢人心。

        一件件一桩桩，他逐渐意识到女郎绝非凡俗闺阁女子，甚至胜于这世间大多数世家男子。

        铁马镫的新样品打制好了。贾布不止一次的咋舌感叹，养马太费钱了，想把一匹战马武装齐全简直是不计成本。

        就说这个铁马镫，那是经二公子俞炳之设计，绘制了新图纸，改良了原本的制式，更有利于插挂长戟这样的兵器。

        再经熟练的工匠，用上好的精铁打造，划成一个要费钱一缗，要知道这个时代一缗钱足以买五石黍。

        “好想骑马啊！”俞羲和扭股糖一般，浑身都叫嚣着想骑马、想骑马。

        “回去好好练武，强身健体才能骑马，否则很危险。”

        长明丝毫没有退让，冷漠的像一团拒人千里的冰火。

        她蔫蔫的答应了，垂头丧气，突然她的眼中又染上热烈的神情：

        “长明，你的马骑的好不好？”

        “我真的想赶快学会骑马，已经练了这么好一阵子马步，不如下一步，就由长明你来教我吧。”

        她想着孔苌要驯马，青锷要带部曲，长明反正是要贴身护卫她，而且胡人民族传统技艺就是骑射，不如让他教自己。

        她一直想好好学骑马。曾经她骑过马还奔跑过一段。

        牧民说不能实坐在马上，得稍微弯着腿骑着。马奔跑起来不一定能拽得住，好多时候以为就要被颠下去了。

        她从马上下来屁股和膝盖疼一晚上，所以能骑着保持平衡不容易了。

        她还看过一种说法，扎马步练的就是骑马的基本功，在马上要用腿夹，实实的做下去好像是不行的。所以才叫马步。

        马不能坐实了，不然尾椎给你颠碎了。

        一名好的骑手要腰马合一，核心力量一定不错。

        俞羲和不由得瞄了一眼长明的腰背，他个子抽的真快，明明年前还是个青年模样，一个冬天过去，只见个头快赶上孔武有力的孔苌了。

        哼，只会吃我家的饭，长个子怪不客气的。

        长明垂头拱手应到：

        “是，主上。属下必竭尽所能。”

        贾布满头大汗跑到马场汇报进展，远远看着主上骑在马上飘逸的身形，不由得擦着头上的汗赞叹道：“主上这才学了多久，骑的可真好。”

        青萍在一旁自豪道：

        “咱们主上天资聪颖，也是刻苦勤力，这见天地泡在马场，能学不好吗。”

        那个飘逸的身影旁边，如影随行的跟随着另一个骑马的矫健身影。

        “这马骑的也好，不愧是马背上的族群，主上初学骑的忽快忽慢，能寸步不离主上身侧，他控马能力堪称上佳。”

        青萍跟贾布说话的功夫，俞羲和已经看见了他，策马由缰小跑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浅色胡服，骑马练得脸红扑扑的，腰膝力量比之前强了许多，之前这么高的马上去都很费力，现在渐渐娴熟，抬腿就要下来。

        见她动作，长明赶紧下马跪地，欲让她踩着他膝盖下马。俞羲和挥手道：“不用不用。”一边说着，一边让他让开。

        长明不知为何她不需要他做下马凳，微微后撤半步。

        俞羲和从马鞍前面掏腿正欲一跃而下，不想马蹬勾住了她一侧的靴跟，脚没完全脱出来。

        她一跳，身形踉跄，直直从一人多高的马上坠落下来。

        俞羲和后知后觉的才感到后怕，这么高的马，跌下来不伤筋动骨都是难。

        “亏得长明反应快，我没事。”她抵着长明的胸膛，正欲站直，却觉得被挂了一下的那边脚踝猛地一抽，疼痛起来。

        她还没使上力气，便又往旁边一歪，长明才刚松开手，见状赶忙又将她揽扶起来。

        她的背就都倚靠在他怀里，他不敢低头，但她发间身上的暗香却丝丝缕缕幽幽地飘进他的鼻尖。

        “贾布，何事？可是新马蹬打好了？”她一下子就猜到贾布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贾布禀报道：“回主上，第一批新制的马蹬的确已经制好，就等试用了。”

        俞羲和心里高兴，这个时代还没有很完善的携带长兵器的马具，骑兵往往需要花费很多力气携带长戟、偃月刀之类的长杆武器。

        这样一来，对骑兵的体能要求就太高了，骑马快速行军时握着兵器，非彪形大汉不可。

        她当然知道这时代猛将辈出，但若想武装一支骑兵，总不能只靠将领，对骑手的平均水平要求更高。

        但是她时间太紧迫，兵源素质的提高非一朝一夕，但是装备改良却可以迅速实现。

        幸亏河东有铁矿，更产煤精，也就是煤矿，还有一个武痴武狂，她二哥，她才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对装备进行改良。

        她想去铁匠营看看进展，但脚踝的疼让她不敢使力气，青萍扶着她，她踮着一边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主上，婢子去叫马车来吧。”马场大，马车停的很远。

        青萍见她疼，像自己疼一样，眉毛小脸皱成一团。

        “太慢，长明，你抱我上马，我慢慢颠过去快一点。”她很自然地支使长明抱她。

        她不自觉的把长明看作可以信赖的朋友，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她总是觉得让他跪在地上，被自己踩作凳子不习惯，之前身子弱就算了，现在她身体健康许多，自然不愿真的像其他高门贵族一样，折辱践踏他的尊严。

        这就造就了她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此时虽然上承魏晋，风气开放，士族高门崇尚标新立异、潇洒不羁，女子亦可潇洒有林下之风，但是总还有贵贱之分、男女大防。

        可她的违和，让长明无措，让他难抑种种冲击。

        她实在是和他遇见过的所有士族太不同了。

        她出身高贵，本应颐指气使，却纯良的不愿踩踏他的膝盖；她是天人之姿的美人，却对自己的美貌毫无所觉，也毫无男女大防意识，天真无邪的允许他这样卑贱的人接触她的身体；她满腹才学，聪慧过人，杀伐果断，却毫无机心防备他这个已经接近成年的男子，有时流露出的眼神里，奇异的将他仍当做需要最信赖的属下。

        青萍欲言又止，贾布目瞪口呆。

        长明默默无语的折腰俯身，强健有力的手臂半抱起她纤细柔韧的腰背和膝弯，托她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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