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逢（2）

“绿灯啦！”张绵绵拍了拍林远的肩膀。

        “不回那个家你住哪？……有钱吗？”

        林远这话一问出口就后悔。

        谁不知道张绵绵辛苦打工挣的钱一点没攒下来？

        不是被家里刮走，就是给豪宅交物业水电。

        更何况，昨天在水果旗舰店，林远亲眼目睹张绵绵为了李经一的生日，挑选了一台最新款最高配的水果手机。钱不够，还欠了林远23。

        她拿出三年前800块买的的红豆手机付款的时候，店员体贴地问她会不会注册水果账号。

        “送我回公司吧，我睡工位。”

        “拜托你别说那么惨……”

        最后，五菱宏光停在了一个老旧小区8栋3单元的楼下。

        他俩都在这栋楼里长大。张绵绵外婆家在五楼，林远家在一楼。

        林远看着破旧的楼房，有些犹豫：“我借你点钱，先出去开个房吧。”

        张绵绵提着鸡和菜下车：“别麻烦了，我姥姥还能不让我住？”

        倒真不是没可能，林远皱起眉头。这话他没说出口。

        要知道，张绵绵她姥姥整天在小区里说张绵绵有多不孝顺，成了有钱人的崽，都不给她宝贝孙子安排工作，也不给她钱。

        就上个月，林远还刚好撞上老太太正在说张绵绵的坏话。

        那天张绵绵才发工资，老太太哭穷，她立刻给老太太转了三千块钱，林远怎么劝都劝不住。而老太太，拿上钱转手就给宝贝孙子安排了一顿好的，然后去小区里宣传张绵绵有多不孝顺……

        这能是正常人？

        他叮嘱：“他们说什么你就当萝卜放屁。”

        张绵绵答应着，提着鸡和菜爬五楼。

        开门的是老太太的宝贝孙子郑浩。

        张绵绵一眼看见郑浩手机屏幕里，有个红头发的小人正躺在峡谷地上复活读秒。

        郑浩很不耐烦地把目光从手机里移开，一看是张绵绵，就跟看见对面打野一样避之不及，二话不说砰地关上门。

        张绵绵愣住了。

        接着姥姥问郑浩是谁在敲门，郑浩一声凶得老太太不敢说话：“你别管！”

        张绵绵又敲门：“姥姥，是我，绵绵。”

        “啊！绵绵！”老太太打开门，热情地接过张绵绵手中的老母鸡和菜，“帮浩浩的工作找到了吗？”

        “别让她进来！”郑浩吼道。

        老太太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宝贝孙子都发了话，赶紧也帮着郑浩把绵绵往外推：“浩浩，姐姐怎么得罪你了呀，为什么不让她进来？”

        张绵绵也想知道。

        就这样，三个人在门口把话说开。

        原来啊，前几个月郑浩在游戏里约了妹子奔现，跟妹子说自己姐姐住在瓦尔登。那妹子也知道瓦尔登啊，就想让郑浩带她去见见世面。

        郑浩也不虚，两人就打车去了。不巧，李经一开的门。郑浩说是张绵绵弟弟，李经一说他是骗子，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妹子当场打车走了，这可让郑浩颜面扫地，回到家生了好几个星期的闷气。

        “你不让我进你家，我也不让你进我家。”

        老太太一听心疼地直掉眼泪：“绵绵呀，我从小把你养大，现在你有了新爹新妈，把我们这些穷亲戚全忘光了呀！”

        “您还是回您的瓦尔登吧！苏大小姐！”郑浩一边低头操作着红头发小女孩，一边阴阳怪气。

        门又被关上，张绵绵一阵无力感。

        在门口想了好一阵，还是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单元楼。

        这么折腾了一天，天色也有变暗的迹象，张绵绵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转圈圈。

        对面商场的led大屏上，播放着当红女星采访的视频，张绵绵等红灯无聊，拿出眼镜来看。

        她只看了一眼就摘掉了眼镜。

        屏幕上是苏盈，苏家那个和她抱错的那个女孩。

        苏盈穿着昂贵礼服、笑容灿烂，正对着观众比心。

        张绵绵每次看到苏盈光鲜亮丽，就能对自己的灰头土脸有更上一层楼的认识。

        自从苏家把她找回去，这种鲜明对比就无处不在。

        其实苏家人都讨厌她、喜欢苏盈，张绵绵也不是不能理解。

        苏盈长得漂亮，藤校毕业，会弹钢琴、拉小提琴，还会跳芭蕾舞。永远收拾得得体漂亮、讲话也总是优雅温柔，就连对她都无比温柔。她要是苏家人，她也想天天看见苏盈而不是自己。

        而且……就连她离开苏家，都只有苏盈跟她留了电话，说：“遇见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她。”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拨通了苏盈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很快传来苏盈温婉动听的声音：“绵绵呀，什么事？”

        “是苏盈姐吗，方便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吗？钱我下个月还你……”

        “瓦尔登怎么了？”

        “出了点事……”

        “不太方便说吗？你在什么位置？”

        “在……姥姥家这里。”

        苏盈也来过姥姥家，给姥姥和浩浩带了好多好东西，把姥姥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绵绵没良心，还不如个没养过的孩子会孝顺人。

        “稍等一下，”苏盈拿出另一台手机叫出了siri，过了一会告诉她，“没问题哦，家里在附近就有个酒店，不用钱的，身份证发我。”

        还得是苏盈。

        张绵绵挂了电话，把酒店名字输入地图开始导航。一抬头，发现led屏商场正后方的高楼，上面赫然闪烁着这个名字。

        五星级啊……

        办完手续之后，前台递给张绵绵一张信用卡：“是苏小姐刚才派人送来的，苏小姐说让你随便刷。”

        张绵绵接过信用卡和房卡，刚刚转身离开，就听到几个前台开始八卦。

        “顶楼的总统套房，这是c城哪家的千金啊？”

        “怎么可能是千金，千金会穿成那样？”

        “是苏小姐的朋友。”一位员工解释道。

        “太幸福了吧！我也好想跟大小姐做朋友呀！”

        “苏小姐说她朋友失恋了，让她来自家酒店放松一下，特意让我们好好招待呢！”

        “苏小姐人真是太好了。”

        ……

        张绵绵装作没听到，一声没吭，低头收到苏盈的短信：“卡是妈给的，别有负担，密码是你生日。”

        房间在酒店最顶层，推开门便是四壁的落地窗，绝佳视野，可以俯瞰整个c城。天逐渐黑下来，c城的高楼小厦一栋一栋开始亮起灯来，逐渐一片灯火璀璨。

        张绵绵坐在沙发上眺望c城。

        沙发真软，夜色真美。一切都奢华到让人觉得心酸。

        此时此刻有人敲门。

        张绵绵开门，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欧洲面孔。

        一开口，却是纯正的中文：“张小姐您好，我是您的管家，24小时为您服务。现在需要上晚餐吗？或者喝点什么？”

        张绵绵确实感觉饿了。

        管家跟她确定了一些忌口和喜好后离开。

        门还没关上，李经一的电话打了过来。

        张绵绵点了接听。

        “宝贝，上午的事情是有原因的，是因为……”

        张绵绵打断他：“现在我们之间只有债务关系，以后除了还钱之外的其他事情，最好都不要找我。”

        对面沉默了。

        “下周记得还，不然我会找律师。”张绵绵虚张声势。她认识的唯一一个律师，目前还没拿上证。叫林远。

        “有必要这样吗？”李经一的语气沉下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你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我欠钱吧？咱好好说，我欠你钱吗？要不是我，瓦尔登的水电你都交不起吧？”

        其实不是想要钱，只是知道那样最能刺痛爱面子的李经一。

        张绵绵的眼泪无声落个不停，久才开口：“李经一，你之前说你信天主教，不支持婚前性行为，后来我就发现你和曲歆在一起……”

        “只有上周那一次，”李经一解释，“是曲歆先勾引我的！”

        “我不是上周看到的，”张绵绵自嘲地笑了，“我那时候，怕说出来会失去你……”

        “……”

        “今天的蛋糕也是……”张绵绵深吸了一口气，“可能，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们在一起的人吧。”

        “……不是，绵绵，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说，是怎样？”

        “我的女朋友当然是你啊！”

        那曲歆呢？曲歆又是怎么回事呢？张绵绵很想歇斯底里反问他，可最后，她全都忍住了。她太清楚李经一……她太清楚李经一。她笑起来。

        一段关系面临破裂，即便之前有太多的预兆，可是真到图穷匕见之时，也难免会觉得悲伤。

        “结束了，李经一，”她忍着哽咽一字一句，“你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别弄得太狼狈。”

        对面一阵沉默。

        “……宽限几天，三天内找房子不容易。”

        “我宽限了两年。”

        李经一又是一阵沉默。

        张绵绵以为他无话可说了，正要挂电话，李经一却突然冷笑起来。

        “张绵绵，你不会觉得我喜欢过你吧？你有曲歆会打扮吗？你有曲歆有女人味吗？你不会不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吧？你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吧？”

        张绵绵嘴角自嘲的笑意越来越浓。李经一说的这些，大多她一开始就知道的。

        李经一是她年少无疾而终的暗恋。而就在她搬去瓦尔登的第一个月，高中时代的男神加了她的企鹅号，甜言蜜语极尽温柔，帮她付水电物业，还帮她找工作。

        李经一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和欲望。处了还不到一星期，李经一就摸出一部剧本，想让张绵绵带回家里给苏家那两位引荐引荐。

        张绵绵拜读完，觉得真不简单。李经一至少抄袭了20部经典电影，但他显然具备化神奇为腐朽的特殊能力，取百家之长，融汇成一锅屎。

        可张绵绵也没有说。没有说她不想回苏家，也没有说李经一这个剧本就是坨屎。

        就像后来她没有说，她那天头疼请假早回了家，下楼想喝水，被迫在客厅目睹活春宫。

        可是李经一对她真好。她前二十年的人生里，没有人会帮她付哪怕一分钱，没有人会对她甜言蜜语、嘘寒问暖。

        她没感受过被爱。假的也好啊，她不想拆穿。

        可她忘了，看戏的人看得爽，演戏的人却会累。

        正如此时，李经一累了，不想哄着她玩了，她也没必要再死缠烂打。

        可李经一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彼此了解的恋人，在分开时恶语相向，总能戳中对方的最痛之处。此时此刻，李经一的反击不痛不痒，只让她觉得悲伤。

        “嗯，我知道，所以分手吧。”

        那边已经气到低吼起来：“不用你说分手！我说！你以为是你甩了我吗？你真把自己当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了？苏家压根儿不想要你！而我呢？我的电影火了！火了懂吗？分手！是我甩了你！你给我记住！”

        “嗯，好，李大导演，祝你前程似锦。”

        张绵绵挂掉了电话，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时，管家推着晚饭进来，替她布置起餐桌。

        张绵绵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失恋会去哪散心？”

        管家思考片刻便微笑回应：“巴黎和巴厘岛都是不错的选择。”

        很土的谐音梗，张绵绵还是被逗笑了：“太远了，有现在就能去的吗？”

        管家把菜品一一铺开，又为张绵绵倒上红酒：“或许，uz会所能为张小姐增添些许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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