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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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故事，要从李经一的生日会开始说起。
李经一何许人也？
李经一是个导演。
还不是普通的导演，算是天才导演：以二十来岁的年纪，处女作就在贺岁档票房一骑绝尘，前途不可限量，正是圈内的香饽饽。
他过生日“往来无白丁”本不稀奇。稀奇的是，楚家那位小公子接了邀请函。
楚家实业起家，手眼通天，各行各业均有涉猎。楚家的那位小公子，英文名叫adonis（亚度尼斯），出了名的不喜欢社交，没人见过他是个什么样。
但他目前管理着楚家名下的娱乐公司，算是业界龙头。圈里人办宴会，虽知道他不来，邀请函也总多印他一张。
而这次，那位破天荒地说要出席。
这可让圈里人眼热了！以为李经一是暗地里跟那位搭上了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但凡是圈里人，合得来的合不来的，接了邀请函的没接到的，大家都要厚着脸皮来沾沾李导的光。
宴会设在李导家里。开宴足足半个钟头，楚小公子连个影子都还没出现。
表面上看过去，宴会上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端酒闲聊，实际上人人都分着一只眼睛，紧紧盯着大门。
终于，那扇万众瞩目的大门被敲响了！
众人不约而同停止了交谈，把目光投向门。全场鸦雀无声。
今天的大寿星李导更是咽了好大一口唾沫，整了整领结，快步穿过人群来到门边，要给贵客开门。
没等李导开，门自己开了。
是个女孩。
这女孩左手按着密码锁，用右手肘推开门，手里还提着一只脚扑腾个不停的活鸡。
李导攒了好久的灿烂笑容突然变得很难看。
这女孩子身后还有人推搡她：“冷死了！怎么不往里走？”
那是个穿皮夹克的青年，又高又胖，左手提满了蔬菜，右手端着个蛋糕。
李经一用很小的声音问女孩：“你今天不是上班？”
李导贺岁片里的女一号——曲歆，穿着一件深蓝色晚礼服，本来正端坐在沙发一角挺胸收腹凹造型，此时也急忙捂着胸口小跑去门边：“呀！阿姨回来了？不是说家里有事回家了吗？”
这话故意说得很大声，走过来时还掐了一把李经一的腰。
看到他们的互动，女孩的手上突然松了力气，老母鸡被扔在地上叫个不停。
女孩摘掉糊了雾的眼镜，静静看着面前的俩人。
李经一接到曲歆的暗示，急忙回身向宾客解释：“误会！误会！不是楚总！是我家的保姆买菜回来了！”
接着又推那女孩的背：“还不快把东西都拿去厨房，别挡了后来的人！”
女孩仍旧不说话，无声地望着他。
这眼神把李经一看得心慌，他一把搂住那两人，低头说：“绵绵，林远！先走！算我求你们！”
“走？这是绵绵家！你让她走哪？”
林远声如洪钟，李经一和曲歆的脸一片煞白。
“你俩还要脸不，住着人家的房子，说人家是保姆？”
李经一上去捂他的嘴。
张绵绵没看李经一，没看曲歆，也没看林远。
她的目光穿过眼前的闹剧，和林远手里的小蛋糕，看见了客厅中央摆放着的那个两米多高的蛋糕。
顶上站着两个奶油小人，一男一女。男的像李经一，女的像曲歆。
做得真好，栩栩如生，得不少钱吧。
她什么都明白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李经一为什么能住这里？是因为你是绵绵男朋友！你曲歆……绵绵，你别捂我嘴！他们敢做，咱们凭什么不能说？你曲歆当初哭着求绵绵说你在c城租不起房子，绵绵才……”
“林远，别胡说了，李导啥时候是我男朋友了？我们干家政的，最重要的品德就是诚实。”
林远听了张绵绵这话，气得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李经一本来就拉不住五大三粗的林远，此时见张绵绵有意帮他解围，急忙投去感恩的目光。
张绵绵回报以灿烂笑容：“我这次来，是替房东收租的！房东听说李导这电影大卖了，怕交房费的时候，又有人不要脸，一个说是她男朋友，一个说是她女朋友的，继续厚脸皮拖欠房费，趁着人多，大家也做个见证，赶紧还钱吧！”
这话已经十分刺耳了。可是看着张绵绵那一脸礼貌而危险的笑容，李经一知道这还没完。
“按当初的合同，一个月六万，”张绵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计算器：“你一共欠了2年零1个月的房租，78万，再加上物业水电暖气零零总总……”
他们哪有什么合同啊！
李经一的脸色难看的像是刚刚出土的陈年老僵尸。
“房东说她也不跟你多要了，100万，很划算吧？”
李经一听到这个数字，差点被口水呛住。
他哪有一百万啊？
票房的分红还没有下来，新片的筹备也已经开始，四处都需要用钱……
但他还是打开网银装模作样地要转钱，想着先让这两个疯子离开再说。
“等等，先别转，”张绵绵指了指地上的鸡和林远怀里的菜：“除了帮房东收租，我还想顺便讨个薪。”
林远刚才一直紧皱的眉头，这回彻底舒展开了。
反观李经一，已经要靠曲歆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按c城保姆的平均工资，我觉得我七千一个月不过分，可是你家这么大一个房子，保洁做饭都我一个人干——对了，买菜的钱好像也没有报销过吧？50万吧，不过分吧？”
“……扫地有机器人，洗碗有洗碗机，而且我也有帮忙倒过垃圾吧？”李经一咬着牙小声说。
张绵绵提高音量：“李导和曲小姐在我……”
“家”字还没说出口，李经一赶紧认怂：“网银有限额的，你得跟我去……”
“打个欠条吧？”张绵绵已经从棉服口袋里掏出了本子和笔，“正好在场这么多人，都给做个见证。”
李经一恨恨地接过去，随便写写敷衍了事递回给她。
林远这哪能答应？他大学学的可是法律！
“还款日期写上，择日不如撞日，就下周五吧？”
看着李经一好好写完整，张绵绵这才把欠条折好，收进口袋。
“房东说房子不租给你们了，记得三天之内收拾好东西离开——哦，对了。”
李经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生怕她又想出什么花招。
张绵绵顶着众人的目光，微笑解开了林远手里蛋糕的包装彩带，掀开盖子——
李经一的身体僵硬了。
端出蛋糕——
“差点忘了，房东说，让我替她祝你生日快乐——”
微笑着扣在了李经一的脸上。
“生日快乐，李经一。”
李经一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用手臂护住眼睛。
曲歆立即上前帮李经一清理奶油，与会来宾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张绵绵拎起地上的鸡和菜，开门离开。
林远还在看戏，一看张绵绵走了，赶紧跟上。
门都要关上了，他又折回来，开了罐啤酒，整瓶泼在门口那两人身上。
“生日快乐奥，学长！”
曲歆的尖叫即使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依然清晰——为了能给楚家那位小公子留下点深刻的印象，她特意租了很贵的高定礼服！
林远关上门时，张绵绵已经站在他的五菱面包车旁边等他。独特的车型在一众豪车之间非常好认。
林远从兜里摸出遥控器开了车门，张绵绵就自觉地把东西扔在后座，自己跳上去系好安全带，开了罐啤酒：“好烦，请了一天假，这个月的奖金又没了！”
“你那个脑瘫领导，换我早不干了！”
面包车刚刚驶出车位，后面一辆gtr就紧接着开了进去。
两辆车后视镜差点碰着，林远摇下车窗骂骂咧咧。
“你今天吃了火药桶了？”张绵绵也看了眼那辆车，“算了吧，又没撞到。”
林远瞪了一眼那车，摇起车窗：“确实不值得生气！跟李经一那个孙子一比啥也不是！我高中就觉得他不正常！多装啊！你们女生就知道看脸！”
张绵绵闭上眼睛不理他。
“……你连脸也不会看！就算是咱高中，那也还得是咱非池兄弟长得好！你喜欢养男人，你也应该养咱们非池那样的！”
“还非池兄弟呢，你非池兄弟可把咱们都拉黑了。”
……
面包车飘远了，两人打趣的声音依旧绵延在耳畔。
车窗之后，gtr后座的男人正淡淡凝望二人离去的方向。
男人穿一身意大利定制的手工西服，领口用金线绣着淡淡的“adonis”（亚度尼斯）。
居然能在瓦尔登看见五菱，司机也揉了揉眼睛。
“回去吧。”后座的男人收回目光。
“回去？少爷不是很期待这个导演的生日会吗？”
“很期待的部分，已经见到了。”
“那接下来？”
“打电话给闵申，问问他去uz观察得如何了。”
“好的。”
……
面包车里，林远用余光偷偷瞥着张绵绵：“送你回亲爹亲妈家？”
“不要。”
张绵绵正把头靠在玻璃上，盯着窗外目不转睛。
张绵绵总是这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但好像，只有这幅云淡风轻和她生活里的一团鸡飞狗跳最为相配。
张绵绵的家庭情况很复杂，妈妈欠赌债、爸爸傍富婆，谁都不愿意管孩子。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跟外婆一起住。
林远小时候，家里都不让他跟张绵绵玩，怕张绵绵把他带坏，林远也一直谨记父母的教诲。
上初中的时候，班里其他人的父母也都同林远的父母一般教导自家孩子，使人人都懵懂知道“张绵绵家庭不太正常”。然有人的地方就有霸凌，党同伐异存在人类的基因里。张绵绵因为“不太正常的家庭”脱颖而出，成为旁人友谊的催化剂。
简单来说，她被校园霸凌了。
但她倔强危险得像只猫科动物，以牙还牙、锱铢必较。
扔她的作业，谁扔她就连那人的书包一起回扔；搬出她的课桌，谁搬她就连参与者的桌椅一同被丢掉。就连被报复围殴，头破血流她都一声不吭、毫不退缩。
那是林远第一次对张绵绵肃然起敬。
看起来瘦小柔弱的女生，狠狠抓住领头那个同学的头发，用膝盖不住地猛击那人的肚子，打得对方当场痛哭求饶，其他起哄的也做鸟兽散。
她站起来，重新扎好头发，向老师请假，自己走去校医室。
太酷了！
从那之后，林远背叛了自己的“正常人”阵营，主动加入了张绵绵的小众阵营。
张绵绵的阵营里还有一个人，那是楚非池。
人人都传，楚非池他妈是个小三，楚非池是私生子。楚非池和张绵绵一样从不解释自己的事情，他们也一样被霸凌。
但楚非池又跟张绵绵不一样，他不善于以牙还牙，和那个凶残瘦弱的少女相比，显得没有自保的能力。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少女，习惯性地保护着阴沉低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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