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侯家的烦恼

当、当、当－－－－，侯家庄侯家堂屋里粮柜上的座钟敲响了第六下。此时，窗户外面已经大亮啦！

        侯云飞放下手中的报纸，习惯地揉揉太阳穴挪到床边伸脚插进拖鞋里。随即站起身走出卧室来到儿子曾经的卧室，透过房门上方的玻璃瞅向里面啦！

        精美的五斗橱上，恻然屹立着一张裱了金边的婚纱照。宽半米、长一米二的巨幅照片，对于六十年代的人们来说。真的可谓说“是一种极其奢华的高消费”啦！

        照片上的侯卫东穿着米黄色的西服，里面衬着红白相间的领带。搭配着米黄色的西裤、黑皮鞋、乌黑油亮的头发，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阳刚精神哦！

        他的未婚妻李月娥身穿着洁白色的婚纱，超薄的绸料可以看见里面的三点式洁白色衬衣。因为是绸料婚纱，更是富有弹性地将她苗条有致的身材。展现出年轻女孩无限的魅力哦！

        照片上的一对恋人，情深意浓地彼此拥抱在一起对望着。虽然无言，却胜似那千言万语全都蕴藏在：他俩的眼睛里。任谁看见了这种无声的默契、传情，肯定都会羡慕至极啊！

        虽然，侯云飞还能记得：当初儿子、儿媳结婚前，花费了不菲的价钱拍了四张同样大的巨幅婚纱照。然而，此刻的侯云飞望着这张巨幅照片。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感哦！

        只是，有一种无形且巨大的酸楚、离别感。又毫无预警地袭上这位老人的心头：哎，都说骨肉亲情血浓于水最无价。可是，自从卫东和月娥迈出侯家门之后。我就有预感，咱和如玉这辈子。恐怕都无缘再享受到这种“天伦之乐”啦！

        这时，侯云飞一下子又想起昨晚孙女文慧放学回来前脚刚迈进家门就嚷嚷：爷爷、奶奶，郝叔叔今天没去新林学校教书。雨露阿姨替他向路叔叔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说是昨晚去亲戚家里喝酒被人劝酒喝高了。就醉得骑车碰到人家墙壁上，撞伤了头部的表皮啦！

        话音刚落地，她就就失魂落魄地哭诉：爷爷、奶奶，仅仅是头部的表皮撞伤了。郝叔叔就让雨露阿姨替他向路叔叔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我总觉得他是为了出外寻找爸爸、妈妈的下落。大事不妙啊！

        说到这里，孙女文慧拽住他和老伴的手更是惊慌失措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如果被郝叔叔找到了。那是咱们侯家和他俩的命运不妙啊！可是，万一让他查出是路叔叔替他俩联系的工作。咱们侯家可就成了陷路叔叔和路家不利的罪魁祸首啦！

        后来，在餐桌上吃了一会之后。孙女文慧又猛然放下粥碗泪水涟涟地望着他和老伴，紧张兮兮地哭诉：爷爷、奶奶，为了不让侯家人对不住路家人的事情发生。还是叫爸爸、妈妈回家学着做生意吧！

        然而，他的老伴颜如玉却猛地拍着桌子声嘶力竭地嚷嚷：文慧，你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逃脱郝建这个恶魔。看你刚才都说的什么话呀？奶奶绝对不会同意你的这种想法啦！

        当时，退休前是乡党委书记的他也不由得急乎乎地说：如玉，咱俩都是国家工作人员应该懂得尊重、体贴别人的感受。更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和路家扯不上任何关系，我也觉得文慧想的对极了。不管怎么说，只要卫东和月娥不做人民教师了。郝建就应该没有机会再找她的茬啦！

        可是，老伴颜如玉却瞪视着他说：老头子，都说“狗改不了****”。只要卫东和月娥回来了，就算是他俩去做学生意。郝建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俩，他一定会不做副校长也要永远跟着去骚扰月娥的。那次过年前的晚上，他就是不择手段地得到了她的身子啊！你，你真是老糊涂得脑子发昏了吗？

        看着顽固不化的妻子，他就气得大声吼叫起来：如玉，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不能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却忽略了人家的利益啊！我也觉得文慧说的情况非常玄乎，就算你不让卫东、月娥回来学做生意。也得让他俩开诚布公地向郝建澄清自己的想法，再出外做生意吧！

        哪知，他的话音一落地。颜如玉就指着他的鼻子不容置疑地说：老头子，郝建是一个阴险狡诈的混蛋。如今见也有段时间见不到月娥了，恐怕已经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啦！

        说到这里，她又拿起筷子敲击着粥碗说：老头子，在这种非常时期里。你却让卫东、月娥回来跟他开诚布公地澄清了想法，你竟然不知道考虑他俩和郝建见面了。是否还能顺利跑出去呢？我看你脑子是真的犯糊涂啦！

        当时，妻子的这番言语惊得他和孙女文慧一齐放下筷子。抓耳挠腮地喃喃自语：啊，他俩真的就只能过那种“有家归不得”的日子吗？事情怎么会如此严重呢？

        想到这里，侯云飞禁不住摇头叹气地抚摸着这间房门。看他缓慢且深情地抚摸着，就像慈母抚摸娇儿的脸颊哦！

        紧随其后，他的身体也剧烈地耸动起来。泪水就如同“开了闸板的洪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挤出他的眼眶顺着他的脸庞流淌着、滑落着。肆意侵犯着他的心房啦！

        这一幕，都被来喊他吃早饭的颜如玉看见了。她的眼睛也不由得湿润啦！

        但是，她很快就咬咬牙掏出手帕擦拭干净了。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侯云飞的身边递过去手帕说：云飞，别像个孩子似的。让人看见了有损你老书记的颜面哦！你快点将擦拭眼泪了，文慧早就盛好早饭凉着有两个钟头。吃了早饭还要去“老干部活动中心”开会呀！

        闻听此言，侯云飞接过颜如玉递过来的手帕使劲儿擦拭了几下脸上的泪水。跟着她走进厨房里，接过她递过来的粥碗就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咽菜喝粥啦！

        望着沉默的丈夫，颜如玉心知肚明：昨晚她没有答应孙女的要求，此时此刻的丈夫心头正蕴藏着无名之火“一触即发”。自己再多说什么话，肯定会是“适得其反”的效果。还是留待时日慢慢地消耗他的火气吧！

        想到这里，她也闭紧了自己的脑神经不再思考、不再多言。只是时不时地给丈夫夹菜、也给自己夹菜啦！

        接下来，侯家厨房内的氛围就显得异常肃静。连一根缝衣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啊！

        突然，堂屋那边传来谁支撑下自行车的声音。侯云飞急忙放下粥碗走出厨房一探究竟啦！

        一会儿，闷头咽菜喝粥的颜如玉。就听见丈夫奔到身边将嘴巴贴到她的耳边急乎乎地说：如玉，路家长子路志毅来了。恐怕是已经出大事啦！

        听到这里，她不由得惊慌失措地说：哎呀，昨晚才听文慧说雨露替郝建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应该不会这么快，他就找到路校长替卫东、月娥联系工作的线索了吧？

        他俩说话的时候，“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已经停在厨房门外。紧随其后，就听见“噗通”一声响起啦！

        两人急忙转向厨房门口，就看见：路志毅弯腰俯身就要冲着他俩磕头了。

        这下，他俩可就坐不住了。侯云飞动作快了一些，抢在路志毅的头就要碰到地上时。奔过去拽起了他温和地说：孩子，发生了什么事。你尽管和我们说吧！好好的，你磕啥头呢？

        路志毅一听，可就逮住机会地脱口而出了：侯爷爷、颜奶奶，昨天早晨雨露阿姨替郝叔叔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干妹妹郝艳昨晚去我家告诉我爸爸、妈妈，她二姨父和爹爹去了桃源市教育局了。可能是去找他小舅舅帮忙调出宁县教育局调动教员的档案啦！

        说到这里，他趁着两位老人只顾听他说话又跪下去了。弯腰俯身意欲磕头啦！

        颜如玉眼疾手快地拽起了路志毅，随即劝慰道：志毅，你也是老大不小的男子汉了。没听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怎么动不动就向人磕头呢？再说，事情不是还没“一清二白”吗？你干嘛就如此冲动地“自乱阵脚”呢？

        闻听此言，路志毅抬起泪水涟涟的脸哭诉：侯爷爷、颜奶奶，侯叔叔和郝叔叔是结拜兄弟，你们肯定也知道郝叔叔的小舅舅在桃源市教育局任职副局长。如今的郝叔叔一心爱慕着月娥阿姨，假如让他小舅舅查出“宁县调动外地教员”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他首先怀疑的一点。就是我爸爸欺骗了他呀！

        说到这里，他用手背擦拭了两下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说：你俩都是长辈。肯定都听说过“有仇不报非君子”这句谚语哦！因此，今天为了弟弟、妹妹以后能够有一个平静的成长环境。更为了爸爸能够平安无事地陪伴着我们长大，我特地来此跪求你们让侯叔叔、月娥阿姨回来吧！

        听到这里，侯云飞不由得拉着颜如玉回到厨房内窃窃私语：老伴，卫东说过郝建的小舅舅确实在桃源市教育局任职副局长。郝建贸然请假一个礼拜，这件事情看来真是“不容忽视”啊！

        颜如玉一听，忍不住地白了他一眼说：老头子，我退休前也是高中教师。当然知道郝建的小舅舅在教育局任职副局长啦！可是，为了卫东和月娥以后的幸福生活。咱俩压根就顾不了其他的事情啊！

        注意到路志毅又跪下了的侯云飞，赶紧奔过来拉起他转向妻子无奈至极地说：如玉，这孩子老大不小的了。他已经拥有自己的思维能力，他肯定是从郝艳的话里预感到事情的结局。对于他爸爸和路家定将极其不妙啦！

        说到这里，他搂着路志毅温和地说：孩子，你先稍安勿躁。我和你颜奶奶协商一下再做定夺吧！

        接着，侯云飞又转向妻子劝说：如玉，我觉得昨晚文慧说的事情。咱俩真的必须“从长计议”啦！

        望着被丈夫拽着的路志毅，身上还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颜如玉就抬起手腕眼光瞄向手表了。随即故意惊呼着走到他的身边：孩子，都快到七点钟了。你从咱家骑到新林学校上课，大约七八里的路程骑得快还需要两个多钟头。现在，你再不赶回学校的话。肯定是要旷半天的课啦！

        以她几十年对学生的观察，她知道学生们都比较害怕老师。普遍都不会旷课令老师嫌弃哦！

        颜如玉就是做上“一千零一夜”的梦，肯定都不会想到：眼前的路志毅，面对她“善意的提醒”会斩钉截铁地说：侯爷爷、颜奶奶，你们今天不给我一个确切的回复。我就认定耗在侯家了，你们啥时候答应我的请求。我就啥时候回去上课啦！

        闻听此言，退休前一贯在乡里主抓“民众思想”的侯云飞一颗心儿。又像熟透了的柿子一样软啦！

        他不由分说地冲着妻子嚷嚷：如玉，孩子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快点答应他吧！

        颜如玉一听，却冷哼一声不假思索地说：路志毅，就凭你一个孩子绝对是想不到和我们玩这一出。一定是你妈妈让你来咱家胡搅蛮缠啦！你给我听好了，既然你愿意耗在咱家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说着话，她就不再理会路志毅的苦苦哀求。转身走到厨房里的八仙桌边坐下来，端起粥碗继续吃喝啦！

        望着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儿子结拜兄弟的长子。这下，可就让侯云飞犯难了：不进厨房，厨房里的妻子一个劲地冲着他“吹毛瞪眼”了；想迈动脚步进入厨房，又害怕眼前的孩子想不开再鼓捣出什么不妙的事情来啰！

        眼下，厨房里那张八仙桌离侯云飞也不过十几步远。可是，对于他来说却犹如攀登“万里长城”似的。他抓耳挠腮地站在路志毅身边，真是“进退两难”啦！

        这时，趁着丈夫松开手的机会。又跪在厨房当中的路志毅，两手握拳地瞪视着自己。端着粥碗吃喝着的颜如玉，真是越看越心烦了。就好比是“眼睛里突然扎进了一根钉子”啦！

        终于，她再也没有兴致吃喝了。猛然放下粥碗和筷子站起身走到路志毅的身边，指着他的鼻子怒吼：孩子，我真不知道你妈妈是吃什么长大的？大人之间的事情，她自己不来找我们。却鼓捣着你来我家闹腾，她这样做算什么能耐。连一只蜗牛都不如呀！

        耳朵里钻进妻子如冰似箭的话语，侯云飞真是不敢置信：她曾经是一位几十年的人民教师，竟然能够对着一个孩子说出如此绝情哦！

        他忍不住伸手猛掐自己的胳膊，直到胳膊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才不得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幕，都是真实地存在呀！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令他触目惊心了：只见，路志毅双眼透着血丝望着颜如玉。愤怒至极地吼叫：颜奶奶，你们一家都是国家工作人员。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哦！

        突然，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削笔刀咬牙切齿地抵着太阳穴嚷嚷：侯爷爷、颜奶奶，你们听好了。今天来你家里向你们跪求，我妈妈压根就不同意哦！所以，我请你们千万莫要玷污她的名声。现在，请你们说到底答不答应我的请求啊？

        看到这里，侯云飞瞪视着妻子恼怒地说：如玉，路校长对咱们侯家有恩呐。你怎么能够只想着咱们儿子的幸福，却硬是对着他的儿子说这些绝情的话呢？你这样做，连我都看不下去啦！

        说着话儿，他转向路志毅伸出手温和地说：孩子，侯爷爷答应你吃了中饭就去找你侯叔叔、月娥阿姨回来。你快将削笔刀收起来，我陪你去新林学校编个谎言向你班主任老师解释一下。免得你被班主任老师记下旷课的帐哦！

        闻听此言，路志毅绷紧了的神经才立时松开了。他顺从地递给侯爷爷一只手，一只手拿着削笔刀放进了裤兜里站起身。随着他走向堂屋啦！

        一会儿，一阵自行车被蹬动的“叽哩嘎啦”声。随着风儿讨厌至极地钻进颜如玉的耳中，她不由得奔出厨房来到堂屋的粮柜前面站定啦！

        接着，她双手合在一起举到胸前向着几张遗像作了三次揖之后，声泪俱下地哭诉：侯家的列祖列宗，我当然知道自己刚才对路志毅说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是“忘恩负义”的演绎啊！可是，为了卫东和月娥的幸福。我还能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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