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厨房里的争论

直到路志毅的身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乡村土公路的尽头，朱玉才茫然若失、步伐蹒跚地走进厨房里。望着八仙桌上还没吃光的粥碗，她忍不住喃喃自语了：哎，大姨哥和郝建为了一个李月娥闹不合。真是苦了志毅这孩子啊！

        接着，她就来到灶台边伸手拎起钢锅盖子放在旁边。随后就从旁边的碗橱里拿出几只小碗依次排在灶台上，又拎起一把勺子盛起粥将它们倒满啦！

        望着几只粥碗痛痛快快地向上冒着热气，朱玉又想起心里憋屈的路志毅。她不由得又眉头紧皱地咕哝了：哎，都说“孩子的心儿是最敏感、最脆弱的”。也不知道侯书记和颜老师是否能够答应志毅，去找回侯卫东和李月娥呢？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这孩子的心理又能否接受得了呀？

        她的嘴巴咕哝着，心里也越来越后悔：哎，如此说来。刚才，我就不应该同意他去侯家跪求人家啦！

        想到这里，朱玉就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儿。就像变成了十五只猫儿一样，七上八下地乱蹦乱跳哦！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下来。她非常非常懊恼：小时候的自己，委实太胆小如鼠啦。总是害怕学骑自行车会摔疼，不愿意学骑自行车呀！

        因为自己不会骑自行车，现在就无法追回路志毅。而且，他去侯家跪求侯书记和颜老师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建华哥哦！

        眼下，朱玉真是越想呀心里就越烦闷了。就忘记了：干女儿郝艳来家里了，必须炒鸡蛋、炒花生米、炸馒头干、炸山芋饼啦！

        等到路建华起床洗漱之后来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她在灶台边面色凝重地双手环抱着，低头来来回回地走动。还不住嘴地喃喃自语着：哎，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

        想想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觉得妻子的言行举止有些不可思议。他默不作声地走到灶台边，又看见：几只碗里盛满了粥摆放在上面，旁边却没有一个菜盘子。他不由得纳闷至极啦！

        因为，以前郝艳每次来家里。不管家务活、农活多忙，朱玉总是急忙丢下手里正忙碌的活计回厨房：炒鸡蛋、炒花生米、炸山芋饼、炸馒头干，乐呵呵地忙碌着，时不时地瞄几眼家中的小客人呀！

        如果，没有农活、家务活也不多的时候。她还会跑去做豆腐的邻居家里买来豆腐和卜页，再去代销店里割一斤肉、买一条鱼回来。一边喜滋滋地忙碌着，一边笑容满面地瞄向郝艳。可是，她今天早晨却没有炒一个菜哦！

        看到这里，路建华不觉拍着朱玉的肩膀惊讶至极地说：玉妹，待会艳儿和孩子们就要起床吃早饭了。你却没炒一盘菜，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呢？

        闻听此言，朱玉才想起昨晚郝艳来到家里的事情了。最为关键的是：她马上就要起床吃早饭去新林学校上课啦！

        于是，她急忙收起犹如野马般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转身走到碗橱边拿起一只大碗走进堂屋。打开粮柜的铁锁，从一个布袋里抓了馒头干回到厨房里，舀了水颠动了几下倒进了一只箩筐里。

        接着，她又来到碗橱边蹲下从一个圆口罐里掏出了八只鸡蛋。站起身从碗橱里拿出一只大碗，将鸡蛋打碎了倒在里面用筷子搅和一阵。放在一边就跑到厨房外面，掐了一把蒜叶回来丢在盆里舀水洗净切碎啦！

        对于此时此刻的朱玉来说，站在旁边的路建华就好比是空气。对于他的问题，她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不置可否啦！

        直到她坐在灶台底下抓了一把稻草，拿起火柴点着了放进灶膛里。才转向丈夫说：建华哥，你再去堂屋粮柜里取一大碗花生米。然后再切几条山芋吧！

        路建华瞄了面色依然凝重的她一眼，去堂屋取来一大碗花生米。又去后院杂物间里取来几条山芋，舀水洗净了拿起菜刀切成半开的片儿，又包上了早就酿好的芝麻酱。

        随即，他就跑到灶台底下一边往灶膛里填草，一边万分不解地说：玉妹，你心里到底藏了啥事儿呢？真的非同小可吗？连我都不能知道吗？

        闻听此言，翻炒着鸡蛋的朱玉心想：建华哥呀建华哥，我要是告诉你志毅去侯家跪求侯书记、颜老师了。你还不就是将他拽回来煽他耳光子，我能告诉你吗？

        想到这里，她闭紧了嘴巴。头也不抬地只顾翻炒菜肴啦！

        此刻的路建华，心里惦记着：待会儿，郝艳和孩子们就要吃早饭上学了。因此面对不吱一声的朱玉，他硬是克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玉妹，你实在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吧！

        这时，厨房门外却传来“啪嗒、啪嗒”急促奔跑的声音。紧随其后，路雅已经站在门口忙不迭地询问：爸爸、妈妈，志毅哥不在房间里。他是否在这里呢？

        路建华一听，就抬眼望向灶台边的朱玉说：玉妹，我来厨房就没有看见志毅。你看见他来过吗？

        他的话音刚落地，朱玉心里不由得发慌了：哎，我该替志毅找个啥借口。才能不引起建华哥对他的怀疑呢？

        她刚想到这里，路志明汐拉着拖鞋跑进厨房。一眼就看见了八仙桌上没有吃完的粥碗，忍不住地嚷嚷：雅雅姐，这里有一碗没有吃完的粥碗。一定是志毅哥吃得肚子撑得吃不下了，他就去茅房解决啦！

        听到这里，路雅就说：志明，你艳姐姐有话要对他说。你去茅房告诉志毅哥，让他快点去堂屋吧！

        朱玉闻声，心知肚明：眼下，她再不开口说话。是绝对不行啰！

        接着，她就咬着牙编瞎话了：雅雅，志毅确实来厨房了。他对我说昨天放晚学前收拾书本时，忘记收一本历史书了。他先吃了早饭去同桌家里，看人家是否看见啦？

        说着话儿，朱玉就转向路雅递去一个眼色说：雅雅，你让郝艳将要对志毅说的话写在纸上。等今天放了晚学你交给他吧！

        可是，路志明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却没有看明白妈妈递去的眼色，依然咕哝着：一本历史书忘记收了，待会去了新林学校遇到同桌就可以问清楚啦！志毅哥，为什么还要去同桌家里询问呢？他这样做，有点“小题大做”－－－－

        路雅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已经拥有了女孩应有的缜密心思。从妈妈的眼神里，她看出来了一种害怕谎言被揭穿的无奈啦！

        因此，她懂得当着爸爸的面。自己不能再质疑妈妈的话了。妈妈也绝对不会说出：志毅去了哪里啦？

        于是，还没等路志明说完话。她急忙说：志明，也许昨天志毅哥的历史老师布置好多作业呢？现在，他正急着要做完好交给老师。你艳姐姐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会觉得冷静、无聊。咱俩赶紧去陪伴她吧！

        话音一落地，路雅就拽着路志明转身走向门外。谁知他俩刚转身，却看见郝艳走到妈妈的身边说：乳娘，志毅哥走了多久啦？

        接着，妈妈就说：艳儿，你昨晚深更半夜才来到我家。又耽搁了许多时间才睡觉，咱家离新林学校只有二里路。你还是赶紧去补会觉，待会乳娘炸好山芋饼了。就去喊你来吃早饭吧！

        可是，郝艳却固执地说：乳娘，我了解志毅哥的品行。他绝对不会因为昨天没有收一本历史书，就跑到同桌家里去询问的。您刚才的话儿－－－－

        没等她说完，路雅急忙转身来到郝艳的身边说：艳妹妹，睡眠不足上课没有精神。就会造成精力不集中听讲了，你还是听我妈妈的话。赶紧去补会觉吧！

        说着话儿，她就拽着郝艳离开了厨房。

        然而，路雅、郝艳、路志明的前脚刚跨进堂屋。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爸爸愤怒的吼声：玉妹，从我走进厨房开始就觉得你今天很奇怪。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千方百计对我隐瞒的事情。竟然和志毅扯上了不可开脱的关系啊！

        接着，妈妈急乎乎地为自己申辩：建华哥，我从小到大就不会撒谎。你不知道吗？志毅真的是去同桌家里去了，看你都想到哪里去啦？

        她的话音刚落地，爸爸的怒吼再次讨厌至极地钻进三个孩子的耳中：玉妹，志毅再过十一天就要冲刺高考了。眼下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好比是价值连城的“黄金时期”，你竟然同意他去孝县找他表姑爹询问侯卫东和李月娥的下落。他年纪轻轻发了昏，你脑子怎么也犯浑了呢？

        说着话，一阵急促的“啪嗒、啪嗒”声。敲击着厨房外的地面，随后又绵延、回旋在奔向后院杂物间的路上啦！

        这时，三个孩子的身后奔出路志浩、路遥。指着厨房惊慌失措地询问路雅：大姐，爸爸、妈妈的吵架声都惊醒了咱俩。他们又吵什么呢？志毅哥又怎么啦？

        面对小弟、小妹的问题，不知内情的路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呀？她只能拉着他俩的小手说：走，大姐带你们去看看吧！

        可是，等她拉着小弟、小妹来到厨房门口时。却看见妈妈也冲进后院拦在爸爸的自行车前面，急乎乎地说：建华哥，志毅今天真的没有去孝县找他表姑爹问事。他只是去同桌家里啦！

        闻听此言，爸爸白了妈妈一眼说：玉妹，你骗谁呢？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吧！

        接着，他就拉转自行车的车龙头准备从后院的西门出去。

        看到这里，朱玉一个箭步又冲上去拽住车龙头苦苦哀求：建华哥，就算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的话。好歹你也等今天到了新林学校看不见志毅，再去孝县找表姑父吧！

        路建华一听，就脱口而出：玉妹，等我吃完早饭去了新林学校。志毅肯定早就坐上去孝县的汽车，你放手啦！

        听到这里，朱玉声泪俱下地说：建华哥，我今天以我的人格担保志毅没有去孝县。如果我骗你了，就任凭你处罚吧！

        她的话音一落地，路建华就冷笑着说：玉妹，为了儿子你当然怎么样都行了。你别再试图劝阻我啦！

        说着话，他就伸手去扒朱玉的手。却不再言语啦！

        这时，一个冰冷的话语冲激着大人和孩子们的耳膜：爸爸，我就知道你就会对家里人说狠话。怎么样？我昨晚没说错你吧！

        听到这里，大人和孩子们当然都知道：这些话语，是出自“刻薄鬼”路丽的嘴巴啰！

        立时，所有人全都转向身后。映入眼帘的是：依靠在后院门框，愤怒地瞪向爸爸的路丽。

        望着这个已经念到初中，却还不懂事的二女儿。路建华真是气得够呛呀！

        他猛然丢下自行车，扬起手掌冲向路丽。

        看到这里，郝艳急忙拦腰抱住他的腰部大喊：干爸，您是新林学校的校长。应该知道咱今天还要去这所学校上课，再说您昨晚已经当着我的面打过路丽了。现在，您怎么能又当着我的面打她呢？

        这时，路雅、路志明也急忙围住爸爸。故意急乎乎地嚷嚷：爸爸，咱们也要快点吃了早饭去新林学校上课。否则，迟到了就要挨老师批评呀！

        闻听此言，路建华才想起：眼前四个大孩子，都必须吃早饭去新林学校上课。

        于是，他默然地说：艳儿，干爸一时冲动。就差点忘记了你和他们今天还要上学的事。对不住啦！

        说着话，路建华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并没有看朱玉一眼，走到路丽身边时，却猛然怒吼一声：丽儿，看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啦？

        朱玉一听，急匆匆地跟上来小心翼翼地说：建华哥，等你和孩子们吃完早饭去了新林学校。志毅肯定和同桌一起坐在教室里啦！

        听到这里，郝艳就拽着路建华的手臂摇晃着帮腔：干爸，自打我记事那年开始。我就知道乳娘的老实，是与生俱来的。您就别再和她争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地，路志浩、路遥也急忙围着路建华仰起小脸蛋撒娇了：爸爸，咱妈妈是好人。好人才不会说谎哦！

        听着他俩奶声奶气的声音，路建华终于转向朱玉摇头叹气地说：玉妹，但愿你今天真的没有骗我啊！

        此刻的他，就是做上“一千零一夜”的梦。都绝对不会想到：当他和这些孩子吃完早饭赶到新林学校，目送着四位大孩子走进各自的教室之后，立即奔跑到路志毅的教室门外迫不及待地透过窗户望向里面。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他的身影，而他的同桌正手捧着《英语教课书》摇头晃脑地朗读呀！

        看到这里，路建华的心里犹如被扔进了石头的湖面一样。泛起了巨大的、激烈的涟漪：咦，朱玉往日一贯不喜欢撒谎。今天却“破天荒”地撒谎啦！显而易见，她是为了替志毅隐瞒事实。哎，如此说来。志毅肯定真的去了孝县找他表姑爹，询问侯卫东、李月娥的下落啦！

        想到这里，他急忙奔进教师办公室对着高三部英语教师于小华说：于老师，我有事出去半天。烦劳你替我照应半天学生们吧！

        闻听此言，所有在场的教师禁不住将脑袋抵在一起窃窃私语：嘿嘿，眼下距离期末考试只有十一天了。咱们两位校长竟然全都弃高三班的学生们于不顾，各忙各的私事。真是不可思议啊！

        路建华一听，自知理亏地说：各位老师们，我确确实实有急事需要出去半天。还望多多见谅啊！

        话音刚落地，他转身离开教师办公室奔进宿舍牵出自行车。跨上去就骑向新林学校的南大门，再也无暇顾及身后传来的叹息声：哎呀，正副校长如此面对学生们的高考。这叫咋回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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