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6章

虢国长公主冯昭娥今年整寿，为了将生辰宴办得盛大而隆重，虞国长公主冯昭婕这些日子一得空就带着媆烟过去帮忙。长公主的生辰宴宾客云集，更有各国使节到场贺寿，为表心意燕君更是早早的派人为长姐送去了丰厚的生辰贺礼。

        “君上赐虢国长公主嵌红蓝宝石纯金头面一套，缠枝镂空金簪、白玉簪、宝塔钗各两支，翡翠玉镯、赤金缠丝镯各两对，赤金指环、翠玉指环各一对，蝠纹和田玉佩一枚，羊脂玉把件一块，漆奁一套十二件，甜白釉宝瓶一对，金丝楠木插屏一座，南海进贡红珊瑚摆台一座、东海进贡夜明珠一颗、北海进贡熊皮裘袄一件、西戎进贡琉璃器皿一套二十四件。”传旨内侍操着缓慢又有些细腻的嗓音唱着超长礼单，正当媆烟以为礼单唱毕时，内侍深吸口气继续唱道，“另，金蚕丝，馥香缎、云裳锦、湖烟罗、冰纱各五匹。贺虢国长公主生辰福禄安康。”

        “辛苦大人。”虢国长公主从袖下塞了几粒金锞子塞给内侍，方遣下人恭恭敬敬的将其送走。

        媆烟着实佩服虢国长公主对待宫人下人的态度以及身为一国长公主严于律己的姿态。

        “烟儿，这白玉簪水润通透，正适合你和灵儿这样的小姑娘，你们姐们情深，正好一人一支。”冯昭娥拉过女儿灵山郡主，将白玉簪一人一支别在她二人的发髻上，“真漂亮。”

        媆烟有些犹豫的看向母亲，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连忙向冯昭娥行礼道谢。

        “去玩吧。”冯昭婕善解人意地打发了两个早就待不住的小姑娘。

        灵山郡主一路引着媆烟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发了随侍的莲衣等人去小厨房取些茶水点心，又见四下无人，脱下大袖长衫扔在衣架上，一屁股坐在红木圆凳上给自己倒了杯剩茶一饮而尽，又给同样大剌剌的媆烟倒了一杯，甩着袖子当扇子：“这天儿越来越热了，还要裹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见客行礼，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媆烟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沾了沾汗，深表同情地说：“谁让你是当朝郡主呢，享了别人没有的福，就要承受相应的责任和义务，维护王朝形象就是你的其中一项责任。”

        “姐姐也是皇亲国戚，可碰上了姨母这样慈善的母亲，自是过得比我愉悦的多。”灵山嘟着小嘴，习惯性的向媆烟撒着娇。

        “我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嘛，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媆烟手指轻敲灵山脑门，顺便从她手中抢下了茶壶，“新茶就来了，忍忍吧，少喝凉茶。”

        “这大热天的，还要让我喝热茶啊？”灵山不满地闹着别扭。

        “你不要学我，打小贪凉习惯了，更何况我亲生母亲是江湖中人，我打小就是摸爬滚打过来的，身体强健。可前些日子母亲为我请了御医把脉，御医说我体质寒凉，若不注意将来是要遭苦的。你也知道，御医说话从来都是留三分余地的。所以你啊，不要仗着年纪小就无所顾忌。”媆烟再度抢下被灵山护在怀里的茶壶，严辞警告。

        灵山一拦一护还是被媆烟没收了心爱的茶壶，只得趴在桌上抱怨：“最近实在是太辛苦了，教我舞蹈的先生特别的严苛，眼下一天热过一天，不喝点儿凉爽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怎么突然学起舞蹈了，我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学舞蹈的，先生都被你赶跑了好几个。”媆烟打趣灵山。

        “我要是说了，姐姐莫往心里去。”在得到媆烟肯定的答复后，灵山压低声音道，“母亲想让北魏皇孙注意到我。”

        “北魏皇孙？”媆烟愣了片刻方意识到灵山口中的北魏皇孙便是元垚，“姨母是想让你结识元垚？”

        “姐姐，我知道你与北魏皇家有仇，但你也知道咱们君上，定是他教唆我母亲的。”灵山并不知媆烟与元垚定有婚约，只知若有一日自己需嫁入北魏皇家，她不想与媆烟生分。

        灵山郡主是虢国长公主的独女，亦是北燕皇室唯一的小辈，从小自是受尽万千宠爱。然而独宠在身的灵山性格活泼可人，待人善良友爱，完全没有皇家郡主的架子和排场。自媆烟入住虞国长公主府，灵山便如狗皮膏药般三天两头的跑去串门，明面上是给姨母请安，实则是缠着媆烟姐姐长姐姐短的。

        媆烟很喜欢这个念着自己的小妹妹，喜欢她像水蜜桃般水嫩的小脸蛋，喜欢她清脆响亮的笑声，喜欢她软糯糯的向自己撒娇时眯成一条缝的笑眼。自离开故土，也不能常见到墨香，孤独与寂寞随着媆烟的成长被无限放大，久而久之的媆烟开始盼着灵山天刚擦亮便提着裙摆闯进自己的房间，不由分说的钻进自己的被窝补回笼觉。盼着她甩开一众随侍拉着自己游走在北燕国都的大街小巷，骄傲的尽着地主之谊。盼着见到她人前端庄大方，转眼间甩掉长袍童心尽展的俏皮模样。每每见到那样的灵山，媆烟才能感到自己还是活着的。想来自己越来越人前人后两幅做派也是受到了灵山的影响。思及此，媆烟不自觉的露出笑脸。

        “姐姐在笑什么？”灵山以为媆烟会生气，至少会伤心，不想却看到她无心的笑脸，特别的真诚的笑意。

        “我笑你这小脑瓜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媆烟假意板起脸再度敲了下灵山的脑门，“不管你结识谁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妹妹的事实，想什么呢！”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一天我嫁给元垚呢？”灵山试探的问道，小脑袋不自主的靠向媆烟。

        “说实话，姨母让你结识元垚就是为了结亲的，这点儿意识我还是有的。还是那句话，不管你嫁给谁，都是我妹妹。”媆烟宽慰地抚了抚灵山的秀发，恰好进门的莲衣恰好听到最后一句。

        “小姐？”莲衣端着新沏的香茶，声音里满是不确定的看向媆烟。

        “怎么去了这么久，快放下吧。”媆烟察觉到莲衣微妙的反常，连忙打发她出去，“去外面等着吧，这里不用伺候。”

        “是。”

        莲衣的稳妥是最让媆烟欣慰的，但她也要想想后面的路该如何走下去了。

        从虢国长公主府回来，不等莲衣发问，媆烟便将虢国长公主有意将灵山许配元垚的事告诉了她。而莲衣的想法和远见远远超出了媆烟对她的认知。

        莲衣扶媆烟至软塌坐下，倒了杯热茶为她驱寒，继而说道：“其实奴婢想过，如今小姐虽有长公主庇护，可惜身份尴尬，连宫城宴会都不太参加。而元公子如今已是一国皇孙，将来是要继承君位的。即便小姐与元家无仇，以小姐长公主继女的身份又如何能成为一国皇后呢？”

        “是啊，不可能的。若灵山能嫁与元垚也好，毕竟他是个好人，会善待灵山的。”媆烟如是说。

        “可奴婢还担心，”莲衣谨慎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荭衣最近出门愈发频繁了，每次都要到胡市转一圈，只是目前还没发现她有进一步动作。若荭衣自作主张在上都城对元垚做什么，会不会搅黄了虢国长公主的如意算盘？这笔账又会不会算到小姐头上？”

        “接着说。”媆烟明显感觉到了莲衣的欲言又止。

        “奴婢”莲衣纠结地抓着手，在手被自己抓花前向媆烟坦白道，“奴婢听到长公主院里的丫头说老爷打算给小姐说亲，奴婢怕老爷也是听说了灵山郡主的事想给这件事做个了断，奴婢怕小姐嫁的不好过得不幸福，奴婢更怕小姐将来会嫁给元公子为妃为妾。”

        媆烟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她为莲衣揉了揉通红的双手，宽慰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但怎么办呢，明明是自己的人生，我却不能为自己做主。”

        媆烟说着泄气的话，既现实又残酷。莲衣眼眶泛红，这不该是自家小姐原本的样子，更不该是她该有的人生。身为太宰府嫡小姐，又有着江湖世家的外祖，她本该活得既尊贵又惬意。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国破家亡，流离失所，寄人篱下。这些年的磋磨让原本骄傲的媆烟消极又圆滑，她学会了认命，她关心别人远远超过了自己，她开始不在乎自己的人生。莲衣不愿自家小姐就这样蹉跎人生，她要为自家小姐争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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