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宫越死死抱着张清淮不松手，然后指着后屋的方向说那里刚才冒出了一个黑影，还跟自己对视。

        “你说它不会是缠上我了吧？！”宫越眼眶湿润，抖得有些厉害。

        “世界上没有鬼。”张清淮耐心安抚，又转头去看后屋，那里连接着后门，此时此刻，后门是敞开的。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离开时已经把后门给关好了，为什么又会打开？这其中确实很奇怪。只不过他没把自己关好后门的事告诉宫越，怕这家伙更加害怕，只能扯个谎说应该是自己临走前关门关得不严实，然后被风吹开的。

        “那那个黑影怎么解释？”宫越抓着这个不放。

        “可能是你看错了。”张清淮憋出这句话。

        “我没有看错，是真的黑影。”宫越却表情认真，转了转眼珠后从自己的行李箱找出双节棍架在胸前，“走吧，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要是鬼你上，要是人我上。”

        张清淮眼角跳动，最后点头说好。

        二者慢慢来到后门，这里杂物很多，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宫越躲在张清淮身后，精神高度集中于周边的环境。而张清淮则去检查了后门，这里的门都是老式的插栓结构，在外面也能开，只不过要借助工具。他摸了摸门边，没发现破损痕迹，这扇门要么是他没关好，要么就是有人从外面打开了。

        而能打开这种门的人，估计是村里人，只有他们才会对老式插栓门如此了解。可三花乡不是民风纯朴吗，怎么会有人来开他们的后门？

        “啊，它在这里！”

        身后宫越大叫，那个黑影分明就站在自己身后，慌张的他连忙挥动自己的双节棍。张清淮转眼看出端倪，情急之下用手挡住了挥舞的棒子，不让宫越误伤黑影。

        铁棍狠狠抽在手臂上，立刻出现一条条火辣辣的红痕。宫越连忙停手，直接把双节棍丢在一旁，转而抓住张清淮的手：“你怎么直接伸手上来啊！”

        语气慌张，还充满心疼。

        “没事。”张清淮对他浅浅一笑，示意后者安心。

        而那个小黑影见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她退到洒满月光的院子里，宫越这才看清楚这不是鬼，而是一个穿着黑衣服，黑头发，脸上擦着锅灰的小女孩。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是哑哑吗？”张清淮走到小女孩身边，弯下腰保持视线平行。他语气轻柔，嘴边带着笑意。

        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杏眼，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哑哑，是谁啊？”宫越疑惑。

        “应该是村里的一个小女孩，”张清淮解释，“我刚才去王老师那里借木板的时候，他正忙着帮村民找人。我听他叙述的模样，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应该就是哑哑。”

        “哦，那小姑娘，你家在哪里啊？”宫越见状就问。

        似乎是刚才宫越群魔乱舞的模样吓到了她，她一听到宫越说话立刻显现出害怕的表情。

        宫越郁闷，摸着鼻子：“她怎么不说话。”

        “她不会说话。”张清淮垂眸，“那个‘哑’是口字旁的‘哑’。”

        宫越立刻明白过来，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那，那我们赶紧把她送回家吧，都这么晚了，她家人应该会着急的。”

        于是张清淮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小女孩立刻瞪大眼睛，也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后，小女孩就往屋外走，而张清淮拉上宫越跟过去。

        “你什么时候学会手语的？”宫越觉得新奇。

        “以前学的。”张清淮笑道。

        他没说的是，以前在小学时他唯一的玩伴就是一位聋哑人。他们都遭到了校园暴力，最后惺惺相惜成为朋友，他也是在那段时间学会了手语。

        只不过，他的那位玩伴，终究还是在校园霸凌中失去了生命。

        想起此事，张清淮眼神就变得阴骘，而那些肇事者在惹事后纷纷转学，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其实他很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弱小，以至于不能给自己当时唯一的朋友报仇。如果，如果他再强大一些就好了。

        张清淮悄悄用余光去看身边的宫越，对方正用手电筒替小女孩照明，眼神很紧张似乎是害怕对方摔跤。

        原本心间的乌云密布终于消散，迎来一丝月光。张清淮暗暗握紧拳头，警告自己一定要迅速变强，这样才能保护宫越。

        他们到小女孩家时正巧碰上王老师，对方拿着手电筒还带着一只黄土松，急得满头大汗，见到小女孩后深深松了口气。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因为夜深，王老师决定他们回去，在路上不断表示感谢。

        “王老师，那哑哑为什么说不了话？”宫越好奇。

        “唉，”提起这件事，王宽表情惆怅，“哑哑的父母外出务工，把年仅三个月的她托付给她太奶奶。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照顾一个婴儿？在哑哑五个月大的时候发高烧，老人家就用土方法给哑哑捂被子，结果出了事。”

        像哑哑这样的小孩在三花乡里还有很多，基本上所有的留守儿童都是被父母变相“遗弃”的。他们的父母在外面把他们生下来，然后带回三花乡，最后离开。有些父母很负责，还会时不时回来看看孩子，可那些没回来的呢？他们的孩子就被抛弃在了这山坳之中。

        “不能管管他们吗？”宫越指的是那些不负责的父母。

        “怎么管？”王宽苦笑，“他们的父母自己都还是孩子呢，没扯证没摆酒，稀里糊涂有了孩子生下后就丢回这里。他们继续在外面逍遥自在，可他们的孩子却要为他们的错误买单。”

        回去之后，宫越察觉到张清淮情绪有些失落，估计是王宽的某一句话刺激到了他的过往。

        “你没事吧？”于是宫越拉着张清淮的手，眼神担忧却又小心翼翼。

        “我没事。”张清淮对他浅浅一笑，然后换上轻快的语气：“现在真相大白了，根本就没有鬼，你应该不会再害怕了吧？”

        “看得见的鬼容易除，可心里的鬼不好除。”宫越小声道，然后又从行李箱中翻出自己的跌打药酒，开始帮张清淮擦药。

        他自己的行李箱是张清淮帮忙收拾的，对方估计是害怕他太跳脱，然后磕着碰着，便带上跌打药酒以备无患。结果反倒是对方先用上了。

        “痛不痛？”宫越一面擦药一面吹吹。

        张清淮结实白皙的手臂上有几道红痕，那些红痕鼓起来，像是蜿蜒的蜈蚣。

        “没事，就这还没有拳馆教练打的一拳痛呢。”张清淮自然知道宫越是担心加愧疚，立刻摇头。

        “怪我，怪我太冲动了。”宫越懊悔，心想自己下次一定要看清情况才出手，他学会的任何防身格斗技巧是用来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而不是用来伤害他们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宫越抱着张清淮却没闭眼。

        “清淮，你是不是有点难过？”

        夜间，宫越低沉的声音拨动着张清淮的心弦。他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为什么要难过？”

        “我怕你今天听到王宽老师说的那番话，然后······会难过。”宫越顿了顿，环抱对方的手臂收紧。

        三花乡的孩子大多是被遗忘抛弃的，而张清淮自然也是。

        “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我的家人没来找我。”张清淮语气很轻，轻得像一片落叶缓缓落下，“可能是他们已经忘记我了吧。”

        “不是的，他们不会忘记你的。”宫越连忙回应。

        张清淮转头，似乎是有些竟然宫越的反应：“呃，其实他们忘不忘记也没关系，现在的我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

        现在的他长大了，会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会努力学习向上爬，会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而变得更强大。

        家人······已经变成了十多年未曾让他感觉到温暖的名词。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末了，张清淮喃喃道：“家人的存在是为了需求。姨妈把我捡回去是因为她想要一个孩子，而邱澎养我则是因为他需要我来维持他跟姨妈的关系。哦，对了，这个邱澎就是我姨妈的男朋友。我之前还见过他一次，可不久后他就溺水身亡了。”

        邱澎······

        宫越蹙眉，脑子混混沌沌，却又觉得这个名字分外熟悉。

        邱澎，邱澎？

        “所以啊，我的亲生父母没来找我，估计是已经不需要我了，他们可能有了别的拥有我身份属性的‘替代品’。”张清淮没看到宫越晦暗不明的表情，依旧絮絮叨叨。

        没想到再次说起这些往事，他竟然都释怀了。以前总觉得没有家人就不配被爱，现在他有了宫越，对方热情的爱意像是滚烫岩浆，席卷冰川峡谷。也让张清淮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他还是值得被爱的。

        而宫越则想着另一件事，是的张清淮说的没错，自从他走丢后，于家夫妇悲痛了几年，然后过继了于辞海。现在的于辞海是于氏的少东家，是能跟宫遂分庭抗礼的存在。

        而这一切，原本都是张清淮的。

        再等等，宫越把头埋到张清淮厚实的背上。

        再等等，你的光明未来，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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