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从恋语大学出来，两个女孩并肩走在路上，似乎还陷在刚才的梦境中，林染一语不发。悠然看了她几眼，到底是放心不下，拉住林染的手：“小染，你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前几天买了蔓越莓干，准备烤曲奇。”她很得意的挺起了胸膛，“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林染愣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悠然的家是两室一厅的公寓，并不是很大，但胜在整洁温馨，暖色调的装潢让人感觉很舒服。客厅的茶几上还摆着好几份策划案，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出来，应该是需要改动的地方。

        匆匆扫了一眼，林染感叹道：“在家里的时候都这么拼啊。”

        “我在李泽言面前夸下海口，两年内垄断恋语四大卫视，他这才肯给我注资的。”悠然一脸坚定，握紧的小拳头也带着决心，“就算没有这海口，我也不能让爸爸的公司败在我手上。”

        总是笑得傻乎乎的悠然也有这样坚强的一面，林染笑了，指着一处没有被标注出来的地方：“我觉得你可以把这里改改？”

        悠然探着脑袋去看：“这里？”

        林染点头：“我建议你可以用新奇一点的方法来增加互动感。”

        “我也想过，可是会不会太猎奇了引起观众反感？”悠然有点不自信，林染笑着说：“你说的这档节目的受众群体是全年龄段的，猎奇的互动方式的确可能引起中老年群体的反感，但是对于接受度很高的年轻人就不一样了。更重要的一点，中老年观众对亲情具有比我们强烈得多的依赖和渴望，对很多小辈都有溺爱的情绪，因此他们大多会迁就儿孙的观看喜好，只要能吸引到年轻人，其实已经争取到了一部分中老年群体。”

        林染滔滔不绝的说出自己的见解，见悠然不说话，也住了口。她对于影视制作几乎是一无所知，给出的建议带有浓重的个人色彩，未必适合悠然的策划。因此她抿了抿唇，说：“抱歉，是我主观臆断了，没有考虑到实施情况。”

        悠然也像是从梦中惊醒，忙慌慌的摇头：“不是不是，谢谢你的建议，真的。”她脸上微微红了，似乎很苦恼，“你从没接触过影视制作，对于观众的喜好也能揣摩出这么多，可是我对于这些的敏锐度好像还不如你……”

        她托腮苦恼，林染“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你就不要给我戴高帽了，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可是要在两年内垄断恋语四大卫视的人，怎么能够泄气呢？”她笑得很优雅，像是一只高傲的猫，“何况，李泽言虽然毒舌，但还是会教你很多的，不是吗？”

        悠然笑着点头：“李泽言就是口嫌体正直，老是用舌头横扫四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他有仇呢。”她轻轻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他就继续这样拉着一张脸吧，都不知道魏谦和他的秘书小哥哥们有多着急。”她忍不住直笑，“他们几个偷偷建了个群，天天担心李泽言的终身大事。”

        虽然不知道魏谦是谁，但她能猜到应该是很熟悉李泽言的人。林染脑子里浮现出江湖大哥李泽言板着脸在前面走，后面一群小弟交头接耳：“大哥今天持续单身，求问怎么破？”

        想到这样的画面，林染趴在沙发上一直笑：“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八卦小分队的一员啊。”悠然笑眯眯的，摸了手机将林染拉进了一个群里，群名——“总裁今天有对象了吗？”

        才一进去，就有一个叫“拉面”的人出来问：悠然，你别一个手抖把总裁拉进来了。

        林染记得，上次自己怼了李泽言之后，悠然说过如果拉面知道李泽言被怼了，肯定会很惊讶的。

        悠然说：“小染，这是魏谦，是李泽言的特别助理，代号拉面。”她说完，在群里一个叫“土豆”的人回复了一句：我才没有那么笨，这是我的仙女小姐姐。

        林染问：“他代号为什么叫拉面？”

        悠然嘿嘿直笑：“因为味千拉面啊。”

        林染又被逗笑了，拉面又发了一句：就是那个怼了总裁的仙女小姐姐？

        土豆：是呀。

        林染可以想见到魏谦的表情肯定是充满了崇拜，只好发了一句：我装作自己听不懂的样子。

        拉面艾特了全体：喜迎仙女小姐姐。

        好几个人同时发了喝彩的表情包，林染看到自己的群备注变成了仙女小姐姐，觉得有点中二，顺手改成了“地瓜”。

        和群里的人打了招呼，林染和悠然也就到厨房去准备烤曲奇。从小居住在美国，林染对于这些西式点心做法很熟悉，和悠然一起动手，两人之间本来就有说不出的默契，很快就将揉好的面团放进了烤箱里。悠然脱了厨房用的塑料手套，问：“马上中秋节了，三天假期，小染要回美国吗？”

        “不回去了，三天时间太短，而且我妈妈有工作，也不能陪我。”林染摇头，也脱了手套，悠然“哦”了一声：“那小染就留在恋语市吧，我们去吃遍恋语美食！”

        她很有雄心壮志，因为口味几乎一样，林染也对吃遍恋语这件事有所期待。悠然想了想，问：“说起来，小染的妈妈是什么工作啊？”

        林染一怔：“我还从来没有说过呢。我妈妈叫林静歆……”

        她还没说完，悠然已经瞪大了眼睛：“是世界著名钢琴家林静歆女士？”

        不想她一口说出母亲的身份，林染笑了笑：“是。”

        悠然捧着脸，笑容都快溢出来了：“小染原来是林静歆女士的女儿啊，我、我超级喜欢林女士的，家里收藏了好多光碟。”她一面说，一面报出一个纸箱，里面全是母亲音乐会的刻录，悠然不停的笑着，一个个给林染介绍。说到最后，她抱着一张光碟一脸幸福：“我一直没有机会现场听一次林女士的音乐会，有生之年我一定要——”

        眼看她完全沉迷在对母亲的喜爱中，林染笑着拉她坐好：“好啦，亲爱的小迷妹，要不要我帮你问我妈妈要一张签名啊？”

        悠然兴奋的点头，把光碟放好后，才坐在林染身边：“可是我明明记得林女士并没有结婚，那小染你……”她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唐突，小脸胀得绯红，很有些妩媚。

        林染看着纸箱里的海报，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不是妈妈亲生的，是她收养的女儿。”想到小时候，她心里十分抵触，不愿意回想起儿时的事，嗫嚅说，“我小时候经历过事故，五岁时被妈妈收养了，她带我去了美国。虽说我不是她亲生的，但她一直都很疼我，要是不说，谁知道她不是我亲生的妈妈呢？”

        悠然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笑得像一个天使，摸着林染的头，“你是从她心里生出来的。”

        她的话让林染愣了愣，如同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心间。从认识的时候起，悠然似乎总是在给她惊喜，她明明对人抱有不小的戒心，但是悠然似乎是这个例外。或许是因为她们之间宛如命中注定的相似，也或许，这位可爱的天使小姐感化了她也说不定。

        她沉默着，悠然忽然想起了什么，喜滋滋的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一张宣传画：“那小染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公司制作的综艺节目呢？”

        宣传画上，一个金发少年的身形占据了一大半，他的笑容就像是太阳般耀眼，带着活力。

        林染有一瞬间的无法回神，开口时连声音都哑了几分：“周棋洛？”

        卖力的点头，悠然亲昵的将宣传画塞到了林染怀里，拉着她摇晃着：“是呀，上次你请我喝咖啡的时候，你当时不是说你喜欢周棋洛吗？周棋洛人很好的，怎么样，小染你要不要亲自问他要签名？”

        看着宣传画上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林染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愈发剧烈的心跳声。

        林染从来不愿意主动去回想五岁之前的记忆，因为那段时光所带来的全是苦涩和噩梦，那时因为注射药物而造成的全身疼痛让她整晚整晚睡不着。唯独还有一丝慰藉，是来自黑暗中的一只小手。小手的主人什么话也不会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在寂静冰冷的黑暗里显得杯水车薪，但足以让她有些许安慰。

        林染还记得，那个小男孩有一头金发，他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澄澈。他不爱说话，也不会笑，可是在那段黑暗的岁月中，他是林染唯一的光。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他们都被绑在了手术台上，密集的针管插在他们身上。男孩蓝色的眸子里全是漠然，对世界的漠然。可是林染看到他对自己笑了，在记忆里，他从来没有笑过。

        时至今日，林染都记得手中的触感，一种坚定透过小手传达到她的心里。

        还有那句很轻却饱含了力量的——

        “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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