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程

第二日天还未亮，墨砚就来敲门了。

        简尤简单收拾了一下，她来时也没有带很多东西，走的时候收拾起来也快，随便包裹一下就可以了。

        她叠昨晚穿的寝衣时忽然看见放在旁边的那支金钗。

        “若是喜欢就带着，不想就扔了吧。”周邵昨晚的话闪过脑海，简尤叹了口气，她即使再不喜欢，也不会扔掉的，这是金子啊，没饭吃的时候还可以换钱吃饭的。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哪里见过金钱的模样，那个时候的她这样的金子是半点也看不进去眼里的。唯一能让她长久带着的一枚小小的成色不佳的金戒指是从前周邵母亲的遗物，在定亲那日，他偷偷塞给她带上的。

        她那么爱周邵，简直视那个戒指如命，宝贝得很，连姐姐要看一下也是不肯的。可那么重要的一枚戒指，在家破人亡那天也跟着一起丢了，她已死，他失忆，一切的回忆都没有了。

        她盯着这金钗看了半晌，用锦帕把它包裹好，放在了随身的包袱里面。

        那个时候直到父亡母死夫君失踪，她才知道世道的艰难，即使这样成色不好的金子也是能换好几顿馒头，让一个人吃饱饭的。

        简尤上了马车，周邵已经早早坐在了里面。她觉得周邵似乎在她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下，这目光有点怪异，但她也没有多想，而是像往常一样坐在了角落里。

        马车开动了，车里静极了。

        “你要回京城了，不去跟你的青梅竹马打声招呼……”

        “大人，能在前面的拐角处停一下马车吗……

        俩人同时说话，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周邵怔了一下，半晌道：“你要在前面停一下马车？”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喜悲。

        简尤正在想雪娘，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女儿了，那香香软软的小身体，她一上了马车，才觉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要返回京城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一想到雪娘，忽然想到，这几日好忙，都没有给雪娘挑选礼物，小孩子没有送到礼物会很失望的。她完全能想象到那孩子失望的噘嘴的小表情，她可不想让小雪娘失望。

        一想到这里，她完全忽略了周邵的问话，抬头看向周邵：“可以吗，大人，就一会，奴婢会尽快回来的。”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去吧，多久都行，不着急。”周邵声音放缓下来，但简尤觉得有些奇怪，这并不像平时的周邵，他平时是万万不会这样跟她说话，尤其是因为公事要回京去，不催她快点都非常够意思了，竟然还让她可以慢点，多久都行。

        “真的吗？大人。”简尤鬼使神差追问了一句。

        周邵倏地转过头来，看着简尤，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你觉得呢，简尤！”他将她的名字咬得重重的。

        然后，周邵迅速撩起车帘，对着外面的墨砚和管涛道：“在前面停车。”

        这脾气也太大了吧，不过就是下去买点东西罢了，至于这样赶时间吗，简尤不敢再问，有些垂头丧气的。

        见简尤不动，周邵道：“不是要下车去，还不快去。”

        见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此时不去给雪娘买礼物更待何时，简尤慢慢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道：“大人，奴婢保证马上回来，一定要等奴婢。”

        周邵没有说话。

        简尤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周邵，天才要亮，马车里光线不明，如同此刻周邵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难解。

        前面拐过去就是宝石林苑了，这边是南州的早市，很多的商贩都早早开门迎客，南北的客商也都来这里采购一些货品。从前住在淮安的时候，她无聊好奇时曾跟着祖父的马车来这里玩耍，周邵也喜欢带她到这里来，选购礼物给她。

        简尤停在了一个蝴蝶形状的纸鸢前，这纸鸢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是难得的佳品，尤其是那蝴蝶翅膀做的薄如蝉翼，又栩栩如生，过了年就是春天了，可以领着雪娘放纸鸢玩。

        简尤拿了起来，颇有些爱不释手，她从前最喜欢放纸鸢了，和周邵那几年，每年春天，周邵都会领着她放纸鸢。

        “老板，这个多少钱？”简尤问。

        那老板正忙着搬货，见简尤问，报了价格。

        买一个给雪娘肯定不行，雪娘的朋友不少，多买几个送人不错。简尤摸摸口袋里的银子，显然这个价格出乎了她的意料，一个纸鸢这么贵吗？

        她正在迟疑，老板看了她一眼，道：“还要吗？”

        简尤立刻道：“要，我要，我想要五个，老板能不能算便宜点。”

        那老板摇了摇头：“我这店里，这纸鸢只有五个了，不可能便宜给你。”

        简尤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子，只好道：“那先给我两个吧……”

        “老板，五个都拿着吧，银子我付。”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简尤回头一看，天光下，一身白色锦袍的程渊出现在身后，手里正拿着银子，递了老板，买了那五个她看中的纸鸢。

        简尤看了一眼程渊，程渊正对着她微笑，她有些瞠目结舌，还有这样抢东西的吗，这明明是她先看中的，他为什么抢先一步，她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程哥哥，这纸鸢是我先看到的……”她越说声音越低，那老板已经将那个五个纸鸢打包好，递给了程渊。

        程渊：“……”他递给她，简尤看他，以眼神询问。

        程渊无奈地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抢你的东西吧。”

        简尤欣喜接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怎么知道，你一声不哼就擅自买下。”

        程渊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简尤直接这话题有些危险，立刻转移话题道：“一大早，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程渊道：“过来给姨母选个礼物，远远看着像你，就过来看看，竟然真的是你。”

        简尤道：“那真是太巧了。”

        程渊道：“你现在住哪里呢，要是自己一个人活得艰难，不如到我家来啊，我……我娘一直很喜欢你，你一向都知道的。”

        简尤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了想，道：“你知道我如今的处境并不比从前，哥哥还是算了吧，我怕连累了哥哥……”

        这拒绝就和当初偷偷离去，不告而别一样，程渊强笑道：“我就是开玩笑的，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只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简尤微笑，决定告诉他：“我找到雪娘了，所以放心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程渊也笑，然后道：“我给姨母选礼物，好半天都没有选出来是什么，妹妹一向眼光好，要不妹妹帮我选个吧。”

        程渊刚送了五个纸鸢给她，自己立刻就回绝这个请求，似乎是有些不近人情。简尤回头，虽然这个角度看不见周邵的马车，但她下意识往后望了一下。

        “妹妹在看什么？”程渊也好奇看去。

        简尤回过神来，道：“没什么，那好吧，我试着帮你选一下。”

        程渊十分高兴，领着她往旁边一个店铺走去。

        简尤边选东西，边想，周邵会不会着急啊，她选了一会，终于看到一个满意的了，一个烟粉色的东海珍珠，品相极佳，做成了额前坠，非常的漂亮。

        “这个好吗？”简尤指了过去，淮南王妃一向爱俏，她早就知道的，这个色泽也适合她。

        程渊命掌柜包起来。

        “既然已经选好了礼物，那我就先走了。”外面的天光已经彻底大亮，人越来越多，她有些微微的着急。

        程渊递了一个荷包给她，简尤疑惑，程渊不由分说拿过来应塞在她的手上。

        “这是帮我选礼物的酬劳。”程渊说。

        触手硬邦邦，她立刻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不用了，哥哥，我找到差事，不需要多余的银子了。”简尤立刻推辞。

        程渊退后了一步：“没事，你拿着吧。”

        “真的不用，哥哥。”简尤有些着急，她不想再欠程渊什么了。

        简尤追上了去，下一秒却脚步顿住，周邵站在前方不远处。

        程渊也停住了脚步，意味不明地看着周邵。

        周邵似笑非笑地看着简尤，道：“怎么，府上苛待你了，让你吃不饱饭，还需要拿别人的银子了？”声音十分平静，温柔得仿佛再问“你早上吃饭了吗？”

        简尤知道周邵这是生气了，而且是极度生气那种。

        周邵走了过来，伸出手，她立在当场，不知道如何反应。

        周邵道：“还不拿来吗？”声音隐隐带着火气。

        简尤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周邵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手里的荷包拿了过来。

        程渊冷冷地看着，然后周邵倏地将那个荷包扔了过来，程渊下意思伸手接过，正对上周邵冷到极致的目光。

        “本朝律法第三十二条，诱拐有主奴婢，罚银二百，拘役三日，状元郎饱读诗书，这个不应该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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