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穷水复

　　1

　　在令人失明的白昼消逝殆尽后，圣台及其周边的伪装全然褪去，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而伴随真相而来的，还有锦瑟往昔的全部记忆。

　　雪焰的力量突破了尘小七在锦瑟记忆中筑起的屏蔽，现在，锦瑟全部都想起来了。

　　原来，他不只是长得像容瑾。

　　他就是容瑾。

　　然而，与让锦瑟瞠目的记忆同时在他蔓延他的脑海的，是让他四肢百骸都感到震颤的事实——那就是他正在复活女帝，而他此前为了封印她，几乎献出生命，但现在自己竟被如此蒙骗，做出如此之事。

　　只是，他来不及收手，女帝的凤影已破封印而出。

　　锦瑟当然想要再度将女帝封印回去，但他现下被欺骗而去解除女帝的封印，却已几乎耗尽他毕生的气力。

　　女帝破印而出的气浪将锦瑟震出了好几里地。

　　锦瑟撞在山洞的岩壁上，四肢疲软地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从自己手里飞出去的雪焰掉在了几米开外，然后被莫向楠踩了几脚，踢远了。

　　宗法蓉此刻已褪去伪装，一身红皮肤，她满脸谄媚地捡起雪焰，献给女帝，但女帝元气大伤，尚未化作人形，似乎对雪焰丝毫不感兴趣，而是让宗法蓉妥善保管好。

　　再望向巫师，他也恢复了道格拉斯的长风衣模样，并对莫向楠说着什么。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缔造者制造的像容瑾这样的造物，一旦接触到雪焰之后，就很难再被杀死。”道格拉斯说。

　　莫向楠则说：“你放心，接下来锦瑟就到我手里了，你既已替我们除去了尘小七和石青，锦瑟这边，我当然会信守诺言的，他左右都是一个死，不过是死得痛快或者不痛快的差别罢了。”

　　锦瑟听到尘小七和石青的遭遇，心下担忧，但对于他们，他已无力顾及，眼下他最多只能护住小貔貅了，他的视线里能看到那个娃娃奄奄一息的身影。

　　更不妙的是，小貔貅身后的尘门人似乎正要处决他。

　　就在那个尘门人手起刀落时，锦瑟用尽体内最后的一丝雪焰能量残留，推开了小貔貅。

　　刀术绽放出的粒子流直接切断了锦瑟的左臂，溢出的几粒光流还是不幸击中了娃娃。

　　小七！锦瑟不顾左臂的剧痛，爬到娃娃的身边，但那只娃娃却已被一双红色的手拾起，接着锦瑟听到宗法蓉对那个尘门人说：“大哥，收尸这种脏活怎么能劳烦您来做呢，还是我来吧，这小东西对我素来是不欢迎的，我也正好趁此机会报复一下。”

　　不要啊！锦瑟想要抬头乞求，但却疼地脱了力，眼前金星直冒，动弹不得。

　　接着，他的后颈再次被人攥住，从地上拎了起来，随后，只听得莫向楠在他的耳边森森道：“现在，你终于是我的了，你会后悔你曾经招惹过我。”

　　2

　　压抑的惨叫从一处幽暗里泄出。

　　锦瑟被莫向楠悬吊在半空，身上挂着能想象得到的所有刑具。

　　莫向楠的手里则是这些刑具的启动按钮，他像是有打着拍子似的，忽快忽慢，忽长忽短，按着这些按钮。锦瑟随着莫向楠手里的节奏，躯体震颤着，冷汗与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

　　然而，莫向楠期盼已久的锦瑟的死却始终没有到来，那血与泪仿佛是对他勃勃生机的最好伪装。

　　“放弃吧，容瑾。”莫向楠想着要向道格拉斯交差，便劝道，“这次不会有人再来救你，放弃吧，你这样死撑着，也没有意义，道格拉斯已经往缔造者那里去了，等女帝恢复了，你觉得你们还会有胜算吗？”

　　“我不会……”锦瑟双目失焦，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他想知道小貔貅，还有尘小七和石青是不是……

　　“你是为了你的那些朋友吗？”莫向楠戏谑道，“你不觉得，他们把你变成锦瑟，安排在那样一个地方，不就是给你编织了一个快乐牢笼吗？你干嘛还要为着他们在我手里受这样的苦呢？”

　　“他们……即使是……牢笼……”锦瑟意识模糊，吃了掉几个词，气喘吁吁地说，“也是……为了我好……不是……要我的命。”

　　“他们是为了你好？”莫向楠嗤笑着长按手里的动刑按钮，锦瑟难耐痛苦，呜咽哀鸣。

　　莫向楠继续说：“他们夺走你的雪焰，剥夺你的能力，让你失去记忆，以最柔弱的状态活在这世间，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难道还不是要你的命？”

　　3

　　“哟，还没死呢？”宗法蓉走了进来。

　　莫向楠狐疑着问：“你来干什么？”

　　“哦，女帝找你，让你去一下。”宗法蓉随口道，并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看锦瑟，回头问莫向楠，“这还没断气呢？”

　　莫向楠虽然为女帝现在要找自己感到奇怪，但还是觉得女帝要面见自己的事比较要紧，就把动刑的按钮往宗法蓉手里一塞，嘱咐道：“替我看好了他。”

　　“等等，这东西怎么用？”宗法蓉问。

　　“他要是敢轻举妄动，直接按就可以。”莫向楠指着宗法蓉手里的按钮说。

　　“哦，我试试。”宗法蓉尝试了一下，锦瑟随之那边抖了抖，然后宗法蓉食髓知味地又按了按，才回头对莫向楠扬了扬手里的按钮说，“我会了，你还不快去见女帝？”

　　莫向楠临要走，又问：“她找我什么事啊？”

　　“这我哪能知道？”宗法蓉耸了耸肩。

　　莫向楠皱了皱眉，道：“好，那我走了，如果锦瑟死了，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还得去还道格拉斯的这个人情呢。”说罢，他便匆匆离去。

　　锦瑟的视线只剩下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人影，顶着一头波浪般的长卷发。

　　宗法蓉亦步亦趋，接近锦瑟。

　　锦瑟感到自己就快要支持不住了，四肢冰凉，不由自主地发颤，他想起自己之前还想过要救宗法蓉，感到无比心累——我这样对她，换得的竟是她这般对我……

　　也许，是该放弃了？

　　也许，已经没有什么人还值得自己继续留恋于这世间？

　　宗法蓉看到锦瑟逐渐垂下了头，合上了眼，有些急了，她一挥手，在自己和锦瑟之间扬起了一圈紫烟，以伪装混淆一切监视，扳着锦瑟的肩，呼唤道：“锦先生？锦先生？”

　　锦瑟突然感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碰到了自己脸颊。

　　是小貔貅吗？锦瑟已经没有气力睁开眼了，心道，或许，他是来接我走的？

　　然而，紧接着，锦瑟探知了到了那个东西的存在——他不用睁开眼就知道——雪焰，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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