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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君臣相杀2


楚时渊醒来后的第一时间,  便是询问守着自己的太监总管,洛寄风怎么样了。

        而太监总管则是犹犹豫豫,半天都不知要不要说。

        直到楚时渊察觉到了不对,  面色冷了下来,  厉声喝道:“说!”

        “洛公子在遭受到暗杀的那一日,受伤不浅,  没过多久,  便已经陨在家中。”

        太监总管口中的最后一个字一经落下,楚时渊便直接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想要站直,  到不料身体过于虚软,竟直接摔倒在地。

        太监总管慌慌忙忙地去搀扶,  却被楚时渊重重地挥开了手,  只见他双眸赤红喊道:“不可能!”

        当时他已经杀死那个刺客了!

        那挥剑斩出的记忆,  还在楚时渊脑海中,历历在目。

        正是因为确定洛寄风已经脱离了危险,他才敢放肆地昏死过去。否则即便是撑着最后一丝气,他也绝对会将洛寄风送到安全的地方。

        所以怎么可能呢?

        这太监不愧是太上皇身边的太监总管教养出来的,  竟然连欺骗之事都敢做出来!

        若非当初洛寄风说,  即便不想再让宫中人被长久限制在这宫廷之中,  已经出现的人也不可能就此被抛弃……

        否则他绝不会选择让一个太监伺候自己,他也不需要人伺候。

        “皇上,  您还有重伤在身,  若有需求,言明便是,  何苦糟蹋自己身体!”太监总管惊慌失措道。

        “带我……”楚时渊因为突如其来的摔倒,  眼前一片黑色,  但他却忽视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仍然说道:“带朕去找洛寄风!”

        太监总管张了张嘴,好半晌后,又默默地合上了。只是心里在叹气,不知皇上能不能接受洛寄风明日就要下葬的消息……

        与洛寄风相关的事宜,对于宫廷中的宫女和太监来说,都是完全被瞒着的消息,他们所能知道的,只有丞相府和将军府联手放出去的消息。

        洛寄风已死,而且还是在他昏迷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只是因为丞相不愿接受,便强行留了七七四十九天不曾下葬……

        现如今,再留下去,便是不让亡者入土为安。

        此时的丞相府还有将军府两处,同是一片萧条的白色。

        楚时渊匆匆赶到时,一站在丞相府门口,便看到了丞相府正厅堂处的棺材。

        那里有人,而且也确实死了很久,大宗师的感知,足以让他确定这一点消息。

        可他不信,不信那是洛寄风!

        楚时渊眼前一片发黑,此时他那通红的眼睛,竟已隐约地贴近了被血色浸透的模样,他迈着大跨步向丞相府正堂走去,靠近了才发现,丞相已经扶着棺材的一侧哭累了,昏睡过去。

        不久之前,丞相的发色还是一片黑色,可现如今,便已然白了过半。发白的发色,和看起来苍老了太多的面容,就连那脸上的泪痕,都成为了洛寄风已死的真实佐证。

        楚时渊却仍然不信。

        他尤为失礼地摇醒了丞相,后者一睁开眼睛后,面对同样血红的双眼,让楚时渊忍不住地想到后退,却仍然说道:“寄风,洛寄风……在哪?”

        丞相却一听这话,便霎时之间泪流满面。

        靠着棺材的脑袋,更是控制不住地撞在了棺槨外。

        “寄风……寄风已经死了!”

        那一瞬间,在丞相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世界似乎在楚时渊的眼中,被强行抹去了色彩。

        “怎……怎么会……”

        当时的他还好好的。

        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楚时渊无法想象,也不愿相信。

        “他身体本就不好,就连太医院首,都说过,他必然活不过双十,突如其来的刺客,更是贸然加重了我儿病情,如此一经激发,我儿更是直接没活过三日……”

        丞相哭得嘶哑:“那些该死的刺客,畜生!”

        “我,我不信……”楚时渊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棺材,他不敢想象洛寄风孤身一人躺在里面的场面。

        可已经钉死了的镇魂钉,却是已经在表明,人不仅已经去世多日……也合该到了下葬的时间。

        怎么会这样?

        他还没来得及寻找神医……还没来得及告诉洛寄风,他打算将楚国改名为洛国。

        更没来得及告诉洛寄风……

        他活着,时至如今还能活着,从来都是为了洛寄风。

        “为什么啊!”楚时渊的喉咙近乎嘶哑到发不出声,一瞬间通红的眼眶,也在刹那之际,盈满了泪水。

        “我不信!”

        他内心深刻已经快信了。

        崩溃的大喊声,伴随着的是:“我不信,我要开棺。朕要亲眼见到寄风!否则都是你们在骗我!”

        一定是在骗他吧。

        否则又怎么会……

        他收敛了力气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棺材上,即便显得极为用力,可又像是不想影响躺在其中的人似的,大多数的力气又被转向了自己。

        楚时渊喉咙一痒,一道鲜血即将喷出之际,又被他强行堵在了喉中,以免污了眼前的棺墩。

        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楚时渊的眼前也越来越黑。

        “我又怎么可能会骗你,那可是我儿!”

        “他眼见着要下葬入土为安,你却和我说开棺!你究竟把我儿当成了什么?只能由你来决定生死的存在吗?你是想让他连死,都死不安生吗!?”

        丞相流着泪大声吼出来的话语,化为了看不见的针刺,一个又一个地扎在了楚时渊的心脏上。

        直到喉咙里的鲜血彻底堵不住似的,喷在了眼前的地上。

        “为什么……啊?”

        注定了得不到结论的问题。

        为什么洛寄风会死?为什么自己没有跟着一起去死?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

        太多的疑问,最终也仍然没舍得,让洛寄风连死,都无法入土为安……

        楚时渊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重新回了宫殿。

        绣着金线的龙被。在他醒来后被随意地掀在了地上,他只问旁边守着的太监总管:“寄风,下葬了吗?”

        “已经由丞相操持下葬。”太监总管说道。

        楚时渊却冷静得一点都不像是不久之前在“洛寄风”的棺前,泪流满面,血吐三尺的模样。

        他只告诉太监总管:“扶朕去。”

        太监总管为难道:“皇上昏迷期间,太医院首前来诊脉,说是您需要卧床静养,否则胸口伤势可能会加重。”

        “朕说!朕要去看寄风!”怒吼声伴随着的是龙床旁边的青花瓷瓶,被用力推倒后摔成碎片的声音。

        太监总管被吓得慌忙跪在地上,半晌都没说出来话。

        楚时渊则是自顾自的穿着一身里衣,从龙床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他没有做到自己的一切目标,却仍然不忘,洛寄风想要大楚,彻底改姓。

        关于身世的流言,是楚时渊自己放出去的。

        因为这样,会让一切更加顺理成章。

        他可以死去,但在此之前,楚时渊一定会完成洛寄风的愿望。

        ……

        “洛寄风”被埋在了他的母亲身旁,楚时渊看到了附近还有一个空坟包,丞相见来人是他后,勉强笑笑,也并不想做任何行礼的动作,只说:“我儿如今与他娘亲在奈何桥上相遇,就是不知,他们二人愿不愿意再等一等我。”

        那空坟显然是丞相给自己准备的。

        楚时渊却呆呆地看着那个,被写明了“吾儿洛寄风之墓”的石碑。

        为另一个人而活,本不应该成为楚时渊的人生,可直到遇见了洛寄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有对生的渴望。

        生与死他都无所谓。

        只有洛寄风……

        他只有洛寄风。

        可现在这份唯一,也被上天抢走。

        绷直的眼睛,没有任何眨动的动作,泪水却依然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滴落在石碑上。

        怎么会啊……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上落下,昨日的晴空万里,在今天,却被雨水彻底覆盖。

        楚时渊独自站在雨中,直到再次昏迷,才被丞相带回了丞相府。

        楚时渊醒来后,丞相没有给他任何长久沉迷于难过的机会,只将现状交代一清,无论是已经死亡的皇后,还是目前大楚只剩都城的现状,他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但真正震耳发聩的一句话,仍是:“你若不想寄风死得冤枉,就不要再继续浑浑噩噩了!”

        皇后有错,太上皇有错,皇后已死太上皇被囚禁等待处理。可敌国,却不会给楚时渊太多的时间。

        “敌国恐怕不日即将攻城。”

        丞相和洛寄风一早就知道皇宫中还有敌国的内奸。

        只不过这人在某种程度上,因为身处本阵的原因更容易拿捏。

        他所传递过去的每一个消息,最后都会被丞相更改,从而制造信息差。

        但关于楚时渊已经醒来的这一消息,还是没有被隐瞒,因为只要他醒来,就会给身处于敌军中的洛寄风,带来一丝安慰,和一丝或许还能活下去的期待。

        但同样的,楚时渊醒来的消息,也注定了敌军会选择攻城,他们不会给楚时渊有太多恢复身体的时间。

        不管是想要大楚的能工巧匠,奇才巧技,还是什么别的,他们只要能活捉足够的人就行。

        至于其他的,就算死光了也不碍大事。

        何况所谓强者对弱者的约定,从来都是单方面的妥协,当这种妥协不复存在后,洛寄风所有的交换,不就注定了只会是一场空吗?

        敌国太子穿上盔甲的时候,专门让士兵将洛寄风从营帐中带出。

        并且强行给洛寄风换上了一身哨塔士兵的服饰。

        十多米的木质高台,敌国的旗帜正在那里迎风飘荡,战场上位于这个位置的人向来都是会被针对的存在,而换上了此处士兵服饰的洛寄风,当然也不会例外。

        敌国太子期待看到楚时渊选择杀死洛寄风的场面。而那幅场面的诞生,就意味着他的阴谋成功。

        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的名头,要换一个人来坐了。

        也意味着……洛寄风也不过如此。

        “你要好好看着。”敌国太子在把洛寄风送上哨塔高台前说,“好好看着整个楚国是怎么被我攻下来的,好好看着那些你拼命护着的人,又是怎么样杀死你的。”

        “看着吧。”

        那兴奋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而洛寄风却是在想……

        不会的。

        父亲清楚他在想什么,外祖父也已经选择配合,朝堂中文武官被两家镇压,在楚时渊未曾醒来之前,只会全然听命二者。

        敌过太子那所谓的阴谋,那所谓的“背叛者”不会骗到任何人,何况这等简陋的计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他也清楚自己最有可能面对的场景……

        仍然是一个不算好的结局。

        洛寄风被送上了高台。

        此时,大量身着盔甲的士兵齐聚大楚城下,试图正式攻城。

        玩闹该结束了。

        敌国太子心中想着,注定会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洛寄风和楚时渊,只会成为他登上高位的踏脚石。

        高头大马上的人是如何威风凛凛,站在城墙上的楚时渊就是如何脆弱不堪。

        洛寄风的死亡,让楚时渊的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心口的伤势,也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气血剧烈波动,一再上升,使之楚时渊的视力也受到了影响。

        他只能看到敌军那顺着寒风不断飘扬的旗帜,看不到那个台上,有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拿弓箭来。”并没有选择换上任何盔甲服饰的楚时渊,穿着一身便服,因为伤还没有好的原因,背上多披了一件披风。说这话时,若非近处的兵卒耳力确实不差,恐怕都无法分辨他那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喉咙,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但小兵仍然选择去拿了楚时渊所需要的弓箭。

        守城者使用远程弓箭,是最好的手段之一,何况楚时渊的伤势也确实严重,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能期待着他,那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的可怕战力,再次出现在城外的正面战场上。

        不过也仍然在幻想着,他射出一剑,会有多少人就此成为穿心剑的其中被穿之一。

        而他本人,则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哨台上面飘扬着的旗帜,和站在上面的人……

        洛寄风却看见了。

        他的视力从来都没这么好过,当那散发着寒光的箭矢,直指着自己的时候。

        洛寄风笑了。

        这就是他最初选择来时,就已然猜测到了的结局。

        倒是要叫那敌国太子开心一阵子了……

        洛寄风坦然地看着那携带着穿云之势的箭矢,直冲头顶飘扬的旗帜,和自己心脏处而来的画面。

        世界宛如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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