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求生

路超刚进办公室就看到晏辰东半歪在沙发上，打游戏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不觉挑了下眉，“花飞今天不是有个男装的宣传照要试拍吗，你怎么还在这儿？是张凌疏忽了，还是谁惹了你闹脾气了？”

        晏辰东盯着屏幕的眼睛恨不得钻进手机屏幕里，他脸也不抬，只说了声：“已经取消了。”

        路超在椅子上坐下，给电脑开了机，又端起杯子，朝里望了望，然后起身去饮水机旁边接水，“取消了？我刚在外面遇到张凌，怎么没听他说起？”

        “我不让他说的，早上过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他们的负责人了，本来是要等你的，好在我和他还算认识，所以就说了这事儿，我没觉不妥，就直接应下了，好在双方还没走到签约的步骤，也方便的很。”

        路超点头，回坐到椅子上时，才觉察出其中的问题，他正色看向晏辰东，眉头微锁，“是取消了今天的试拍计划，还是”

        一语未完，晏辰东抬眼看了他一眼，路超立马会意，却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晏辰东，看是不是还有转机，哪怕只有一丁点，他也想去争取，“他们取消了和我们的合作？”

        晏辰东嘴角微扬，“你心里不都清楚了，干嘛还要问上这么一句，你以为我给你松个口儿，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说什么‘取消合作’，‘试拍’都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进圈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试拍’，明摆着他们是耍了心眼儿一面拖着我们，一面去试试其他人选，现在他们已经找好了人，自然而然地不愿意带我们玩儿，听说跳过宣传照的部分，已经签了约了。”

        路超没说话，打开电脑上的邮箱，果然看见对方发来的取消“试拍”的通知，路超想起在星源时，花飞找上门来寻求合作时点头哈腰的样子，现在看他们一时挫折，竟然都不顾了以往的种种。

        想到这儿的时候，路超自嘲的笑了笑，到了这个境地，他竟想起“以往”这个词儿了，“以往”是胜利者不断重复回忆往昔的战利品，是赢家在人前骄傲自豪的谈资，自己又算什么呢，如果说起“以往”，不免让人笑话，觉得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晏辰东见路超半天没了动静，终止了还没结束的战局，抬头瞅瞅他，见他那神色情形，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走过来，伏在办公桌上仰脸望着路超，“超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你该不会是在想他们当初是怎么来找上门求合作的吧？要么就是觉得我资源下降，是受了你的连累，心里觉得对不起我？”

        路超斜睨了晏辰东一眼，心里觉得舒了口气，不像刚才那样憋闷了，“既然你都能没心没肺的，还乐得屁颠屁颠，我搁这儿瞎操的哪门子的心，不合作就罢了，我们损失是有，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我少不得要劝你要注意保持体型，你现在可比先前那会儿胖了不少，别以为没工作你就能随心任性的胡吃海塞，艺人最基本的专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晏辰东见路超转移了话题，心下明白他想开了，立即配合起来，站到一旁，左右前后打量了自己一番，“有吗？我昨天去体检，医生还说我偏瘦呢，你倒是比医生还专业了。”

        “我是拿你和先前比，你拿标准体型和我绕口，分明是狡辩。”

        晏辰东摆摆手，“狡辩就狡辩吧，我现在可得顺着你的心意，不然你吝啬起你的那些私货就是我的损失了，”说着走到这边来，打开路超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些小零嘴儿，到旁边坐下消遣去了。

        路超不是个爱吃零嘴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肖飞总买些各种品类的吃食零嘴儿塞进他的办公室，因为之前达成的协议，又不好拒绝，只得让他在办公室里进进出出。

        别人看见，都当是两人关系顶好，不予置评，不过内里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时时见着肖飞，人虽冷淡，对路超却是体贴异常，所以也都是愿意帮忙说几句好话，既讨好了晏辰东，也顺便吃了老板的瓜，可谓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这些零嘴儿路超都没怎么动，全便宜了晏辰东，路超瞥他一眼，想问他是不是他背着自己和肖飞说了什么，瞎出了主意，又怕他揪着这件事不放，这才没张口。

        路超处理了半天的工作，起来伸懒腰的时候，见晏辰东还在吃，又好笑，又无奈，他摇摇头，想到叶风铃，问道：“风铃的电影怎么样了，影电总局那边有消息了没？”

        晏辰东忽地停了手上的动作，扭脸看着路超，“你看看我这一脸的生无可恋就应该知道事情并不顺利，白白的提起来给我找不痛快。”

        路超简直哭笑不得，“说你没心没肺你还真是当之无愧啊，风铃没回来的时候，你还知道居安思危，想方设法的去拿到自己想要的，现在需要你加大马力了，你反而熄火，关键时刻掉链子，果然是有人帮你撑着天了啊，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袖手旁观，我说，饱暖思□□，你小心自己哪天被温水煮熟了。”

        晏辰东被路超说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一时挂不住，瞬间涨红了脸，自从叶风铃回来之后，他确实踏实了许多，不去想娱乐圈是不是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后起之秀有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甚至罗英渐渐崛起他都可以置若罔闻，路超的话无异于当头棒喝，不由得让他心里一惊，刚才红了的脸这才恢复过来，背后反生出一阵冷汗来。

        他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一旁，冷笑道：“你说的轻巧，风铃不让我插手，我哪敢乱来，要是打乱了他的节奏，那我可真的要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我不是没和他提过我去找找关系，和影电的人搭上话，不过他担心我现在的处境，会让人存心难为，他只是知道舍不得我受屈受辱，可哪里知道我同样舍不得他辛苦奔波。”

        路超悠悠地叹口气：“喜欢一个人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吗？风铃一贯都是这样的脾气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你考虑的远比你想到的多，他若不让你插手，你可以去走走方铭这条路嘛，他之前说欠你一个人情，趁着他的新片开播，还有个好成绩，你可以请他出面啊，以我的观察，他并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我和风铃提到过他手上的人脉，今天一早他就去见方铭了，至于你说的人情债嘛，随口一说哪有什么分量，我当初也不过过一下耳朵而已，这个圈子还不都是演出来的，有几分能当真的？不过有了这条路，也不至于像没头的苍蝇。”

        路超忙接道：“你说风铃是苍蝇，我可帮你记下了。”

        晏辰东白了路超一眼，忽然望着门口的方向：“肖飞，你来啦。”

        这一喊，路超忙慌地不知道往哪里去躲，背对着门口，不敢转过身来，心跳也莫名地加速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见到肖飞还是想要看到他，一时心乱如麻，竟然没想到是晏辰东唬他的。

        就这样，路超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走近的脚步声，才回头看去，没见肖飞，却看到晏辰东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像被揉成的一块面团，根本没有形状。

        路超知道自己上了当，根本不顾自己三十加的年龄，上来就把晏辰东扑到在地，两个人撕扯起来，像极了两个为争夺玩具的小孩子，谁也不相让谁，半晌也没分出胜负来。

        叶风铃这边也刚和方铭见上面，说这方铭确实有些运气，李导的古装大戏还没定档，他的那部小制作的悬疑剧却已经抢先开播了，而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当然这并非全靠运气，还有他自身的实力。

        本来追光想趁热打铁，为他接下一个剧本，可方铭一拖再拖，后来直接玩起了失踪，任是谁也找不到他了。

        方铭以为确是谁也找不到他的，没想到叶风铃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的老巢--郊外的别墅。

        这套别墅原是方铭叔叔的，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一群人起哄说让叔叔送他个拿得出手的礼物才放过他，于是叔叔和他玩笑，说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立即摘来给他，方铭也没多想，张口就要了这套别墅，叔叔先是一愣，并没犹豫，当场就应承给了他，当时在场的不过是些近亲，别人自是不知道内情的，所以也不会有人想到方铭能躲到这儿来。

        并不是方铭真看上了这套别墅，而是这套别墅是他初遇李姝的地方，对他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尽管那时李姝还不叫李姝，而叫李朱。

        管家听到门铃响过来开门，叶风铃带着礼貌又绅士的笑，称是：“我是方铭先生的朋友，今天特地来见他的，你只和他说我姓叶就好了。”

        管家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体量匀称，一套笔挺的西装，梳的油亮的头发显得整个人精神抖擞，眼神也炯炯有光，他微微一笑让了让身：“既是先生的朋友，就请进来吧。”

        方铭从没带过不相干的人来，能找到这儿的，绝对是交情匪浅，管家暗自忖度着，把人带了进来。

        方铭这会儿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他腿上搭了条银灰色的羊毛毯，旁边搁着一杯馥郁浓厚的咖啡，外面金色的阳光照进来，也成了柔柔的，笼在他身上，方铭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半框的眼镜，整个人显得儒雅又带着点高贵的气质。

        管家把叶风铃带进来，唤了声“先生”道：“您的朋友叶先生说是来见您的。”

        方铭偏过头来，把眼镜往下拉了一点儿，瞧见叶风铃他忙坐直了身子，把腿上的毯子揭到一边去，“吆，这可是稀客啊，来来来，快请过来坐。”

        管家让着叶风铃，然后点头示意就出去了，方铭嘴上虽是热络，动作也格外有礼，可最终还是没抬起屁股半寸。

        叶风铃知道方铭心里不免恼着自己不请自来，还存着好奇自己竟然能找到这儿来，叶风铃懒得去想这些，他现在一心只在自己的电影上，见方铭面儿上客套，就当他是诚心唤了自己去坐，径直过去，在方铭对面坐了。

        方铭瞧着叶风铃不卑不亢的自顾自地坐下了，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叶先生好大的神通，竟能找到这儿来”

        叶风铃无心和他扯闲篇儿，打断方铭的话，说道：“方先生不用试探，也不必好奇，我不过是找了些门道罢了，你若想知道细节大可自己去查，这些都不甚紧要，我今天冒昧登门，是为两件事，一是谢谢你告诉我周尧和乔池的事，如果不是你及时告诉我，恐怕他们会坏了我的大事，还有就是想麻烦你，帮我和影电的人见上一面。”

        对于叶风铃直来直往的性子，方铭是一直很欣赏的，可在自己家里，有求于自己，他还这样强势，这多少让方铭心里有点不悦。

        他笑道：“我们之前既已达成了口头协议，各取所需，我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你不必说谢字，你快刀斩乱麻，切了钱胜海这颗毒瘤，手段确实高明，只是你为什么没把乔池一块儿弄进去，反让他继续在追光给我添堵？”

        “我答应了周尧不动乔池，”叶风铃笑笑，“方先生，乔池尽管还在追光，可他现在因为亲近钱胜海被人在网上扒光了祖宗十八代，可没有心力给你添堵了吧，凭你这眼力，应该看得出来，乔池在圈里根本混不下去了，被踢出局是早晚的事。”

        叶风铃说的方铭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想引叶风铃多说一些，好找出他的破绽，这样一个滴水不漏的人待在晏辰东身边，即便不是敌人也绝对不会是朋友，不细挖其底细，方铭始终是不放心的。

        他端了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觉得时间久了，口味已经不似刚才浓郁了，又把口中的那口吐了出来，他刚放下咖啡，只见李姝端了杯咖啡笑意盈盈地又端了一杯过来。

        李姝穿着一袭湖水碧的长裙，她本就身材高挑，加上这身装扮，更显高贵典雅，“就知道你这杯凉了，进不了你的口，我做了红丝绒的蛋糕，要不要尝一尝。”

        李姝瞥了一眼叶风铃，“哦，叶先生也在，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没等叶风铃开口，方铭笑说：“叶先生不吃甜食，你的手艺他是无福消受了。”

        “可惜了，我特意找了西点的师傅学的。”

        方铭拍拍她的手，“做了多少，我一会儿都吃了，保证不浪费。”

        李姝笑了，唇上鲜红的颜色更添了几分明亮，“你说的可不能耍赖，”说着端了那杯凉了的咖啡往里面去了。

        叶风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吃甜食的，不过方铭这句话也表明了他想尽快结束两人之间的谈话，这正是叶风铃想的。

        方铭喝了口咖啡，先说道：“叶先生在钱胜海的事件上保了乔池，恐怕是想让周尧当你的马前卒吧。”

        “想有所得，必有所失，他想保住乔池，冒一次险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你我都知道，尽管钱胜海已经判了刑罚，不过余震还没结束，周尧现在怕是如坐针毡吧，谁知道这火什么时候烧到自己身上呢。”

        叶风铃冷笑道：“那到底是他的选择，与他人都无关，倒是我刚才说的，方先生可愿意帮忙？”

        “义不容辞。”

        叶风铃没想到方铭答应的这么爽快，显然他不是为了当初应着晏辰东的人情，他望了眼方铭旁边的那杯咖啡，才释然了，“既如此，那我就等方先生的好消息了。”

        方铭见叶风铃没有细究其中的原因，不由得散去了心里先前的不悦，“放心吧，我方铭从不做食言而肥的事，你就安心等我消息吧。”

        叶风铃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了留下的理由，所以招呼了一身，起身就要走，却被方铭喊住：“钱胜海的确阻挠了你的电影开机，可他判刑之后，早就没了控制这件事的能量，影电的人始终不愿见你，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你如果不解决根本原因，就算开了机，之后也会一波三折，胎死腹中也不是不可能。”

        叶风铃眉毛一挑，这件事他确实想过，只是除了钱胜海他并没有树过其他的敌人，“多谢提醒。”

        等叶风铃出去之后，李姝端着她做的红丝绒蛋糕出来了，在方铭旁边坐下，“你淌这浑水是为了我。”

        方铭握着李姝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那些流言蜚语的困扰，叶风铃的电影正是一个契机，也好让这个社会看看，究竟什么是多元社会，每一个群体都有其存在的权力，歧视才是这个世上最无知，最卑劣的行为。”

        李姝慢慢靠在方铭的肩上，“为了我，你已经牺牲的够多了。”

        方铭笑了：“说是为了你，不过是成全了我的自私罢了，看着你我就开心，和你在一块儿我就舒坦，只要你一个笑，我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值得活着的，所以这怎么能是牺牲呢，可别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李姝点点头，眼角的泪早已经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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