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家长

就路超说的，晏辰东虽当面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可回到家怎么想，这事都有点让他难以说服自己。

        叶风铃一贯性的独立他是知道的，不过之前好歹自己的帮助多多少少他还能接受，现在是直接把自己拒之门外，连一星半点儿的机会都不给了。

        这已经超出了晏辰东认知里的独立，这明显是叶风铃想要孤立自己，晏辰东越是明白自己的心意，越是想要进入叶风铃的世界，而不是只在附近观望，丝毫插不进手去。

        晏辰东倚在窗前，回忆起和叶风铃之间的种种，过去的，现在的

        外面灯火通明，川流不息，落在晏辰东的眼里，格外的冷清落寞，比起叶风铃消失的这几年，现在他更觉得孤单，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往窗后躲了躲。

        他从沙发旁边的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包烟，趴在窗上，眯着眼睛望着远处，没有焦点的目光，只觉得那点点灯光汇成一片，如疯闹了一天终于在夜幕降临之际安静下来的海洋，那样宽阔，又那样寂寞。

        晏辰东许久不抽烟了，这是叶风铃的，叶风铃在写剧本遇到瓶颈的时候，偶尔会在手里夹支烟，边看着电脑屏幕，边悠悠然地抽着烟。

        “嚓”，晏辰东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嘴里叼着的那支烟，如何深深地吸了一口。

        火柴不是家里唯一复古的东西，还有那辆带横杠的凤凰牌的自行车，晏辰东刚学自行车的时候，叶风铃就坐在那根横杠上，尽管摔了很多次，叶风铃却从来没喊过痛。

        晏辰东说过不止一次，这辆车和家里的装修风格不搭，可叶风铃仍然坚持着把那搁在鞋架旁，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它。

        晏辰东被突然闯入喉咙的烟气呛的干咳几声，咳的他眼睛都有些发热发烫，很多人说烟瘾不好戒掉，可晏辰东不一样，叶风铃消失那会儿，他说不碰就不碰了，如今再叼在嘴里，却陌生的大口的猛吸了一下。

        咳完之后，他笑了，整个人像一件破旧的衣服一样搭在窗户上，那明亮的冰冷的一点光距离他嘴巴越来越近。

        就在晏辰东垂下眼睛认真地盯着那点光逐渐靠近自己的时候，门铃响了，他在眼睛上抹了一下，然后把烟蒂按熄在烟缸里，大跨步地走过去开门。

        “叶风铃，我有话跟你说”

        本来以为出现在门口的只有叶风铃，没想到他身后还站了一个人，晏辰东愣了愣，叫了声：“妈？”

        叶风铃把人请进去，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儿，他眉头略略皱了一下，笑着给范兰让坐，“阿姨，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范兰跟随叶风铃进来，白了晏辰东一眼，嘴里一边说着“臭小子，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啊”，眼睛一边打量着这房子，她在客厅坐下，“自己有房子不住，干嘛来麻烦人家，连装修格局都是一样的，怎么人家的就是比自家的香？”

        晏辰东一听老妈这话，一下子把自己的底儿全都兜了出去，他看了看一旁倒水的叶风铃，走过去，“妈，你就少说两句吧。”

        叶风铃知道范兰不会对自己太客气，毕竟晏辰东的事他有责任，从在楼下碰面范兰就没怎么搭理他，他并不介意，毕竟是晏辰东的妈，更是自己的长辈，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可她这句话确实让叶风铃装不得聋了。

        原来晏辰东把家里的装修换成了和自己的一模一样，难怪之前肖飞来，那么惊讶，想到晏辰东这几年在家里看着房子里的一桌一椅是种什么感觉，叶风铃心里像被什么堵上了一样。

        他把水端过来，放在范兰面前，“阿姨，这是玫瑰花茶，对皮肤保养很好，你尝尝。”

        范兰不禁翻个白眼，“一个大男人太注重保养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晏辰东听这话，知道他妈是针对叶风铃，忙说道：“妈，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这么夹枪带棒的，风铃会很尴尬。”

        叶风铃从旁打圆场说：“没事没事，阿姨就是说话直些，不是针对我。”

        范兰先是瞥一眼晏辰东，又皮笑肉不笑地看一眼叶风铃，“还是风铃更贴心，没生成女孩儿确实可惜了，不像我家这个，就是个白眼狼，白养他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指望不上。”

        晏辰东瞧范兰这架势，根本不是来和他叙家长里短的，倒像是冲叶风铃来兴师问罪的，他知道许是自己和星源没有续约的事，再加上叶风铃的新电影风波，一系列的事加在一起，范兰这是要把责任推在叶风铃的身上。

        晏辰东太了解范兰了，知道一会儿肯定要有一场风暴来袭，他不想范兰给叶风铃难堪，他克制着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妈，你住哪儿，今儿时间太晚了，我送你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我再过去和你细说。”

        范兰知道晏辰东的意思，可她既然来了，就不会白来这一趟，她本就是冲着叶风铃来的，晏辰东从一个昔日顶流，变成现在的过气男艺人，她把问题归结在叶风铃的身上，今日如果不解决了这件事，她怎么肯善罢甘休。

        “你也不用着急着撵我，等我把事情解决好，自然会离开。”

        “你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解决好不好，这是风铃家，你多少给人家一点儿面子吧。”

        叶风铃见晏辰东有点急了，怕他真的和范兰闹起争执，把他往旁边拉了一拉，“没关系的，我和阿姨也好些年没见了，当初我们做邻居时，也经常串门的，现在也没那么外道。”

        范兰见晏辰东踏实了下来，就轻蔑地瞥了一眼叶风铃，“要不说我生了个白眼狼呢，别人说一句就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他是半句也听不进去，养了二三十年，到头来还不如个外人。”

        晏辰东闭着眼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指桑骂槐的，早说明白大家也好落一清净。”

        叶风铃记得小时候晏辰东和范兰的关系是极好的，不知道这几年晏辰东爸爸去世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他们母子的关系怎么会恶化到这步田地。

        他虽知道范兰是为晏辰东的事生气，可他们母子两个争吵，自己作为旁观者又是间接的导火索，实在不好插嘴，他有些两难，站在那里也不是，躲开也不是。

        范兰指着晏辰东的鼻子半天，气恼地说不出话来，她拿起叶风铃端来的水喝上两口，才说：“我拐弯抹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还直说什么呢，你要自甘堕落，我还管的了你吗？你自己的事业是成是败，你不在乎我在乎，你的名声是好是坏，你不在乎我在乎。”

        晏辰东一听这话怒极反笑，“我自甘堕落？我怎么就自甘堕落了？你说你在乎我的事业我的名声，那还真是笑话了，你在乎的不过是我有没有给你丢人，你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来看看你这个好久不见的儿子，你是因为有人对你说三道四了，你才来把气撒在我身上的吧。”

        范兰突然语塞，又找不到话反驳他，就反手打了晏辰东一个巴掌，打完又有些后悔，可话赶话的到了这个份上，她又没办法回头，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是你妈，你，不能和我这么说话。”

        叶风铃上前看到晏辰东那脸颊上的手印，忍不住心疼起来，轻声问他：“怎么样，疼不疼？”

        晏辰东把他拉在身后，像是怕范兰会对自己这样对叶风铃，“是，你是我妈，你生我养我，我理应尊敬你，爱护你，可是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儿子看？我爸刚去世不满百天，你就欢喜雀跃的告诉我，你想要和别人展开新的人生，我自问我还没迂腐到想让你下半辈子孤单一人，可你也该顾念一下你儿子的感受，我刚失去爸爸，还没从痛苦中你走出来，我就只剩你了，可你都做了些什么，百天都不到，你就那么着急想离开我们这个家，离开我吗？你这么做就只会让我替我爸觉得不值。”

        叶风铃这才明白晏辰东对范兰这么大的怨气从何而来，他不自觉的伸过手去握住晏辰东的手。

        范兰一时无言以对，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然后捂着脸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你要我怎么办呢，我一个女人，每天都一个人在家，发烧感冒，连个嘘寒问暖，端茶递水的都没有，我也上了年纪了，不知道今儿死明儿活的，你工作又那么忙，一年到头见不到你几次，难道让我指望你吗？让你在家照顾我，那你想做的工作，想完成的梦想可怎么办？”

        晏辰东本就不是个心狠之人，她对范兰虽有怨气，可心里到底还是依赖她的，毕竟他爸爸不在之后，妈妈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从小妈妈在他的世界里就是非常重要的，可谓是妈妈陪伴了他整个童年，就因为在心里的分量极重，所以期待才高，听到范兰和他那么说，才那么失望。

        一见范兰落泪，晏辰东早就软了心肠，再大的怨气也抵不过那几滴眼泪，而且范兰说的也确实是实情，他不曾陪在她身边照顾，也不曾侍奉尽孝，如今被范兰反问，他就开始怨恨起自己的无能。

        他本想上前去劝慰一下范兰，没想到范兰看到叶风铃握着晏辰东的手，反而觉得晏辰东对他的不满来源于叶风铃，不禁更恼怒起来，她抹了一把鼻涕，指着叶风铃道：“你怨恨我我不怪你，可他呢，你说你没有自甘堕落，他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网上的新闻我都看了，几次热搜绯闻的主角都是他，你现在又为了他和星源解约，导致你现在连事业也一落千丈，你和他玩玩也就罢了，怎么能把自己的人生也都搭在他身上，你觉得我对不住你爸，可你这样，又对得起你爸爸吗？和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像两口子一样过日子，是会被别人看不起的，你如果再不和他断了来往，你的人生和事业都会毁在他身上，你知不知道？”

        晏辰东本已经软化了的内心被范兰的这波语言攻击直中要害，他想过很多他们在一起要经历什么，像何乾和付清一样，他们经历的自己也要亲身经历一遍，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要经历的第一波攻击竟然来自于范兰，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不敢置信地说：“我追寻自己的爱情，我怎么对不起我爸了，我想要过的幸福，怎么就自甘堕落了？别人是不是看得起我，我没所谓，我在意的是你，我的妈妈会不会也瞧不起我，是，我喜欢风铃，我爱他，所以哪怕是为他毁了我自己的事业我也在所不惜，没有他，就算做到行业的佼佼者，我也不会开心，我爸和我说过，只要我过的开心就行，别的都不重要，可是现在我在追求幸福的路上的第一道关卡就是我的妈妈。”

        “你是不是犯傻了，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关卡了，我是你妈，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你好，你人生的关卡是叶风铃，是罗七，对了，罗七以前只是你的助理，他出道的时候，你一点儿也不作为，现在人家火了，你过气了，等哪天人家骑你脖子上拉屎，你再起来和他对抗，你不想想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能力，对手对手你听之任之，人生人生你过的一塌糊涂，还找一堆的理由借口，你没有能力，没有财力，没有权利，你拿什么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不要说除了爱情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傻儿子，你活的现实一点儿好不好，象牙塔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现实生活就是角斗场，爱情是不当吃不当喝的，你怎么知道你想要的就是人家想要的，我看你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叶风铃往前站了站，“谁说的呢，爱情就是现实中的象牙塔，如果人生没有一点儿理想化的追求，只需一日三餐，温饱而已，那样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阿姨，以前我和东子说好过，只是玩玩，不谈感情，就像你说的，因为我们都了解现实，可是现在，我想告诉他，只要他想要，我就会给他，不管是什么，爱情也好，自由也好，如果有一天他说他累了，想要分开，我也可以离开他，只要他说，只要他说。”

        晏辰东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和叶风铃细谈的，没想到会经历这场意外风波，并在这场风波里，他听到他最想知道的，那就是叶风铃对他的态度，两人虽然真的是不分你我，可细算下来，也不过是暧昧不清的状态，并没有确立关系，现在他了解了叶风铃心中所想，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态度和想法，敢杵在他妈妈面前说这番话的如此彪悍的男人，他绝不会放手。

        范兰摇摇头，“你们俩都疯了，疯了。”

        “爱情是会让人疯狂的，也会让人拥有力量，我不会让东子就这么沉寂下去的，等我们这部电影拍完，我会把他送进好莱坞，他有这个实力。”

        范兰冷笑两声：“他有实力，你有吗？听说你们这部电影还没开拍就困难重重，能不能拍成还是两说，你有什么能耐把东东送去好莱坞。”

        叶风铃也毫不含糊，坚定地说道：“我们的电影下个月就会正式开拍，而好莱坞的电影新项目是在一年后正式启动，他们会在全球范围内招募演员，到时候就是东子的机会。”

        范兰站起来，“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东东能去好莱坞发展，我就同意你们的事，如果你食言，我就会坚决反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没有父母的祝福，哪怕你们在一起了，这也会成为东东终身的遗憾。”

        晏辰东这会儿丝毫插不上嘴，惊愕叶风铃惊人之语的同时，也为范兰对他们的事松口而觉得庆幸，但这同时也是他和叶风铃要共同翻越的大山，既然要选择这次属于两个人的征程，那么他就绝对不会犹疑。

        叶风铃点点头，算是和范兰达成了协议。

        范兰见他俩双手紧握，心头的气又还没全消，拎上自己的包就往外走，晏辰东本想跟上送一送的，没想到范兰说：“老实待着，敢跟上来，我可就反悔了。”

        晏辰东无奈只得看着范兰一个人出去，然后又转身把叶风铃抱在怀里，“你刚说的我都用小本本给你记下来了，可不许反悔。”

        叶风铃也回抱着他，“不反悔，只要你一心一意，我就绝不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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