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怪物·中

（4）

        同往日一样，阿青去送货，她慢慢开着车，在脑海里劝说着阿怪要乖，不能闹。

        这样子她的左手才能释放出来，和右手一起扶着转方向盘。

        单手也可以，但终归是危险了些。

        阿怪答应得很好，一路上他的确很听话，安安静静。若是往日阿青还会疑惑他怎么这般听话。可近来，阿怪一直恹恹的，不怎么动弹，也不怎么说话。

        阿青也没多问。

        一路无事。

        但回程的途中，阿青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是阿怪！他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击，叫得很凄厉。

        阿青被他的叫声惊吓到，她稳住心神，慢慢把车停下来。

        可还没等阿青停稳，她的左手便不受控制。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袖被撑破，肉块凸起又收回，好像里面的东西在不断挣扎，想逃出来，又忍着钻回去。

        阿青很担心阿怪在此刻跑出来，以他现在不稳定的样子，一旦出来便是一番腥风血雨。

        她在脑海里一直喊着阿怪的名字，那个永远很快冒出来的人第一次没有回应她。

        不受控制的左手力量太大，阿青的右手没有制住它，最后的结果是，阿青连人带车翻进了路边的河里。

        她从车里逃出来，往岸边游去的间歇，还不忘用右手去按着左手，死命安抚。

        阿青站在岸边，看着半沉在河里的车，她狠抓着自己的左手臂，轻唤着“阿怪”。

        等到手臂恢复安静，她才颤抖着身子感慨一句，她刚买没多久的车啊。

        冬日的河水真是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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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阿怪都没有出现，无论阿青是在脑海里呼喊他，还是温柔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

        阿青手臂上的肉瘤还在，很明显地凸起一块，软软地。

        以前她觉得难看，现在倒是习惯了。

        这几日，这块肉瘤变得很安静，没有闹腾。

        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阿怪仿佛失踪了，阿青联系不上他。

        曾经一直期盼的自由来得猝不及防。

        可是她开心吗？

        好像是有一点开心的，但为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就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5）

        没几天，便过了年。

        过完年后，依然是令人讨厌的走亲戚，小时候的阿青其实算是喜欢这样的活动的，因为可以拿到压岁钱，还能吃上不少好吃的。

        只是年岁越大，她越是不欢喜。

        从成绩，学校问到对象。

        日渐让人生厌，越来越抵抗。

        但阿青的父母尊重长辈，每当逢年过节，总是少不了他们夫妻俩的身影。

        还要拉着阿青。

        这一日，外婆家又是同样的碎碎念。

        阿青啊，你看你现在年纪大了，手也残废了，要求就别那么高了/你说你怎么就不着急呢，要不要大姑给你介绍啊/不是我说你啊，趁你现在手里有点钱，到时候给男方买个车说不定很容易就成了呢……

        阿青低着头，没有说话，假装玩手机，活像个网瘾少女。

        每次都是类似的话，他们没有说累，她都听累了。

        还有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给男方买个车，她是有多磕碜，要送车才能让对方娶她。

        她有这么差劲吗？

        之前阿怪还说喜欢她呢。

        突然好想阿怪，也好想和他吐槽啊。

        左手臂的肉瘤动了一下，好几天没出现的阿怪忽然出现。他的声音突兀地在阿青的脑海里响起，他说：“要不要我出来解决”

        解决？解决什么？

        阿青猛然按住自己的左手臂，这解决的意思，她没有理解错的话，是要出来杀人的节奏。

        她赶紧在脑海里回道：“别别，真心不用。”

        为什么总是要杀人呢？

        阿青格外想不通，于是她问阿怪：“阿怪活着什么样的世界呢”

        阿怪：“不清楚，好像生活在一片混沌中，周围一片黑暗。”

        阿青又问：“那你每天都做些什么？”

        阿怪：“睡觉，等着“门”开，然后出去杀人，杀完人回来继续睡觉。”

        阿青:“杀什么人？”

        阿怪:“不知道，等门开后，出门遇到的那个人就是要杀的人。”

        阿青沉默了一会，又说：“只有通过那扇门，我才能去到别的世界。有不少世界很有意思，若是杀完人后没死，还能多玩一会再回去。”

        阿怪有很多同他一样的“同事”，他们作为那个世界的杀戮工具，机械地活着。那个世界的主宰想要杀谁，他们就得听话，否则会被抹杀。

        世界随机，被杀对象随机，时间随机。

        尽管如此，阿青所在的世界是怎么都不该在随机范围范围中的。这是一次bug，所以他在没有杀掉阿青的情况下，依然还活着。

        阿青是阿怪的第一次任务对象，那时他被一束亮光从混沌中叫醒，然后门开了。

        阿怪从传承记忆中得知，他要通过这扇门，去杀掉他见着的第一个人。

        结果他刚钻过门，还没看到人，他已经通过一半的身体就被那个人给按了回去，然后便是有人一直在摸他的头，一下一下，不是很温柔，但摸得他很舒服。

        他一时沉迷，竟然就这样错过了时间，然后被强行召回。

        虽然他的第一次任务以失败告终，但自从那次以后，阿青的左手臂就成了他通往这个世界的媒介。

        他不需要等特定的那一扇门开，就可以来到阿青的世界。

        阿怪很想跑出阿青的手臂去看看这个世界，因为他觉得阿青所在的世界应该会比其他世界更为有趣，但阿青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贸贸然跑出来。

        不过阿青摸摸他，他就心中欢喜，出不出来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了。

        （6）

        阿青在脑中和阿怪聊得开心，但在他人眼里，她拿着手机，乐呵呵笑着。

        阿青的一个大伯看她如此，笑着问:“阿青是在和男朋友聊天吗？”

        阿青听见对方的话，急急忙忙摇头否认。

        怎么可能是和男朋友呢？她明明是和阿怪聊天呢，阿怪又不是她男朋友。

        大伯：“没事的，你这小丫头谈了恋爱，怎么还想瞒着大伯我呀。”

        本来同阿青一直说话的阿怪此时竟也没有开口，让她更加无地自容，阿青嗫嚅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低着头不说话。

        突然，脑中闪过电流声，阿怪的声音重新传来，但是断断续续，就好像信号不佳一样。

        阿青调笑：“你那信号不好吧。”

        阿怪闷闷地说：“是你那边信号不好，我这边平常11g，再怎么不好也有9g，你那边才是2g。”

        什么东西怎么好像听不懂的样子。阿青笑笑，没说话。

        下一秒，当她看到脑海里显现的画面时，笑容瞬间凝固。

        阿怪说的是真的，他那边的信号稳定在9g，她这边在2g-4g浮动，最后停留在2g，还真的是她这边信号不好。

        看来，阿怪所在的世界比她所在的世界高级了不少，否则，怎么会有门这种违反常理的事物存在呢？

        阿青以为她的大伯早已走了，结果她一抬头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我们阿青真的长大了，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呢，阿伯不会笑话你的。”大伯道。

        鬼使神差，看着大伯欣慰的笑容，阿青点点头，竟然承认了他的话。

        “是的，我有男朋友呢。”阿青说，“所以你们以后能不能不要给我介绍对象了呢。”

        要不然惹阿怪不高兴了，可是会没命的哦，阿青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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