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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冬梅傲雪


“大师傅大师傅,能告诉瑶儿凤凰是什么嘛?”

        两条精致的马尾在身后一跳一跳,就像是在跟着脚步的节奏打拍子一般,前几天刚过完十岁生日的沈欣瑶,捧着本边缘已有些腐朽的古卷,蹦蹦跳跳的闯进了公孙晴所居的听雪楼中,却在离她的大师傅仅剩一室之隔时,不偏不倚的绊到了门框上。

        这个时候,公孙晴正一身纯色的白衣,坐于阁楼露台上那架藤萝编织的长椅上闭目养神,楼外的山峦叠嶂,清冷的雪在这极寒之地肆无忌惮的铺泻开来,一大片沉静的素白。

        然而在听到沈欣瑶的叫喊声后,她却像是雪花被风吹起般飘然而起。

        于是在突然腾空的失重感过后,沈欣瑶非但没有脸朝下的摔倒在地上,反而跌入了一个宽度与厚度都足够她胡闹的怀抱里。

        “都说了走路时看着点道,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字面上明明就是一句指责,但落在沈欣瑶的耳中却比什么言语都要柔和,只见她带着一脸灿烂如花的笑靥,把毛茸茸的脑袋肆无忌惮的往公孙晴怀里蹭啊蹭,也不在乎会把她素净的白衣搞得脏兮兮的。

        “因为瑶儿知道大师傅会来救我的嘛,有大师傅在,瑶儿才不怕呢。”

        “那要是我不在了呢?”揉着沈欣瑶略显蓬乱的头发,公孙晴的身上有染着冰雪气息的雪莲清香,“我不在了的话,瑶儿要怎么办呢?”

        “大师傅这么喜欢瑶儿,会舍得抛下瑶儿不管么,瑶儿才不相信呢。”

        “噗,瑶儿对自己好有信心啊……”看着沈欣瑶一副信誓旦旦的做派,公孙晴轻松的笑了开,静谧的嗓音中流散开过分柔软的疼惜,“嗯,你刚刚要问我什么来着?”

        “就是凤凰嘛……”

        撒娇似的话音中,沈欣瑶将那卷古籍在公孙晴面前铺展开来,传说数千年前,圣兽凤凰曾披着月光莅临三界,数日后,又在雪山之巅的归去崖顶,浴火重生化羽而飞,而此图所描绘的,便是凤凰飞天之时,漫天飘雪尽红的壮丽图景。

        “这个啊,可就有点说来话长了呢。”

        几千年过去了,关于凤凰的事迹,早已成为了凡世的话本和戏文中不甚真实的传说,但是无论在什么时候,这百鸟之灵,总会被描述成宛若神明的圣洁象征,当凤凰翱翔于天,挥展起宛如垂天之云的双翼,东方的海际便会有辉煌的曦日,伴随着祥云冉冉升起。

        那祥云会泛起沸腾翻涌的炽烈红色,恍如被火浸透一般,随着那高越而嘹亮的清啼向天空的彼端绵延而去,所过之处,百花以争艳之态遍野齐开,千鸟以朝拜之姿鸣唱恭迎,偌大的天地间在这彤云的庇佑下,会呈现出枯木逢春万物复苏之象,宛如神临。

        “凤凰……真的有这么厉害嘛?”

        沈欣瑶看着像抱女儿一样抱着她的大师傅好奇的眨了眨眼,亮晶晶的眸子里闪着天真而纯净的光,而公孙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笑着伸出手,捏了捏她尚有些婴儿肥的脸,不轻不重的力道,恰到好处的诠释了沈欣瑶再熟悉不过的亲切和温柔。

        “等瑶儿长大了啊,就会亲眼看到了……”

        沈欣瑶那时还小,自然听不出大师傅在提到“长大”这个词时,话语间蕴含的叹息是多于欣喜的,就像她想不通,为何当她坐在叶鸾抚琴常坐的那张石凳上时,会想起和他毫不相干的凤凰一样。

        “凤凰是百鸟之灵,然而像牢笼般禁锢其生命的,却是一次又一次,濒临绝境的毁灭和重生,这是其必须逾越的障,亦是其命中注定的劫。”

        潺潺的流水声,依旧如叶鸾在时那般清澈而透明,沈欣瑶从石凳上站起来,踱至亭子边时恰好有金红色的锦鲤甩动尾鳍,倏地一下,便钻藏进了那片翠色的叶荫里。

        这株荷花,是在叶鸾离去后新长出来的,有着清寂的幽香和宛如写意画般的淡雅色泽,可是没有了叶鸾的琴声,任其开得如何明净出尘,也终究难以和这盈盈的水光,交织成共竹影婆娑的疏淡光影。

        在簌簌的竹叶拂动声中,沈欣瑶背靠着亭边的护栏坐进了阴影里,她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间,用带着一丝委屈的语调闷闷的出声。

        “叶鸾,能不能快点回来,沈欣瑶想你了。”

        叶鸾踏入洞开的宫门之际,正是忘川之畔的雾气最浓之时。

        墨发混着白衣倾泻下一片孤冷清绝,叶鸾背着那架长琴走进长乐宫的姿态,就像是在宣纸上轻淌而过的一抹水光,然而这看似钟灵秀致的男子眼中,却在映上走廊两端的苍白烛焰时,荡漾开了如水般温和,却又如冰般锐利的决意。

        有一首曲子,叶鸾从未在沈欣瑶面前弹起过,那曲子叫做《苍空吟》。

        轰。

        数尺厚的宫门在背后重重的合上,层峦叠嶂的白色雾霭,顷刻间恍如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叶鸾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便没有退路了。

        索性他也没想过要有退路。

        ——生命是飞鸟,命运是牢笼。

        然而,就算飞鸟已经在牢笼中被囚禁得太久太久,久到生命中最灿烂的年华都快要落下帷幕,久到连翅膀都已长满了茧不再轻盈而坚韧,它们的心,却依旧向往着那片宽广无垠的蔚蓝空色,它们最初直到最后的愿望,也始终是在那天空的顶端,发出高亢而雄劲的啼鸣。

        何况对于叶鸾来说,那苍空中,还有她在。

        本来该抚过琴弦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悬于腰间的香囊,据说人在做出重要的抉择时,都会下意识的抓紧某些重要的东西,照这个说法来看,是不是就代表她,已经悄然占据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了呢?

        “沈欣瑶。”

        明明该是读起来再亲昵不过的三个字,出自叶鸾之口时,却出乎意料的显得有些生涩,叶鸾这才发现,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来,他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叫过几次她的名字。

        有点可惜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补回来就是了……

        对了,不是还说过,要亲自带她登上西北的雪山,然后在净月湖畔,弹琴跳舞,拨弦弄月吗?

        ——可不能食言啊。

        冷色的白焰中,叶鸾于长乐宫的正殿中,那冰凉得不带一丝生气的青石地砖上站定,虽然不知舔舐过多少鲜血,那地砖却仍然光洁如新,叶鸾立于其上,它竟似将叶鸾的那一袭白衣映衬得愈发清俊洒脱了起来。

        宛若冬梅傲雪一般。

        不过越是高傲,就越是能引起征服的欲望呢。

        “跪下。”

        妩媚的声线宛如轻点在眉间的一缕胭脂,却在含情脉脉间,隐约掺入了高高在上的不容置疑感,绝色的女子斜倚在嵌有华贵珠玉的坐榻之上,虽然在同座下的男子说话,却是垂着眸,漫不经心的端详着魔纹错落的修长指甲。

        连一抹余光都吝啬于施予。

        然而尽管身陷囹圄,骄傲如叶鸾,却也不会在这羞辱面前轻易低头,这不仅是属于天子的矜持,亦是他不愿在命运的牢笼中屈从的执念。

        “我是来为掌门抚琴的,既是抚琴,何来下跪之理?”

        叶鸾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神态是三分淡然七分从容,还有将这些统统囊括其中的不卑不亢。

        “哦,如此看来,你是对自己的琴艺颇有自信呐?”

        往指甲上轻呵了一口气,泠鸢的语气与其说是惯有的戏谑,倒更像是在亵玩。

        “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又如何凭它,来取悦忘川之畔的掌门?”

        不疾不徐的将琴从背后取下,叶鸾的眼中划过宛如竹叶般清和却凛然的气息,这让他即使直面着忘川之主,也有着他在疏云峰抚琴时,宛如茂林修竹的挺拔身姿。

        “昔日祈年殿的阮明国师,在祭天之典上以一曲《弘世录》,便引得万民归心诸道臣服,然而以我鬼族的眼光,他却依旧与天籁之音相却甚远,”拇指的指尖在其余的指甲上轻轻的蹭着,泠鸢抬起眼斜睨了一下这眸正神清的男子,“那么你的琴声,比之阮明国师,究竟有何妙处?”

        “妙处不敢当,但自是别有一番风骨。”

        “既然如此,那便让我领略一番这别有风骨吧……忘川之畔乃是三界内的极死之地,骸骨丛生,血色凋零,鬼族的《魅影醉》之曲,想来是与这绝境最是相得益彰了。”

        “我是人非鬼,演奏此曲怕是有形无神,恐难以令掌门满意。”

        人鬼殊途,叶鸾仅凭一句话,便直言不讳的挑明了他的立场——虽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然而对方可以拘禁他的自由,亦可以践踏他的自尊,却别想要他露出一星半点的弱者姿态。

        风雨突来般的静默。

        泠鸢唇角绽开的笑,在森森的殿里宛若闪着靓丽的银光,却随时可能将脖颈勒断的细长丝线。

        “呵,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呢,”她突然笑出了声,指间的魔纹缠绕出了曼妙的线条,“那么便许你最为擅长的曲目吧,我倒要看看,你用生命之光所演奏出的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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