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来了

村东头知青点

        方文辉和一干知青在院子里吃饭，边吃边拉长了脖子往外看。

        何楚桃猜得没错，他的确在等着何爱国找上门。怎么应对，甚至说些什么话，他都想好了。

        可眼见天擦黑了，也没见何爱国的人影。

        晚上，见大伙都回了房间，方文辉对出门倒水的王雨薇使了个眼色，去了西边的牛棚。

        等了一会儿，王雨薇出现，他忙道：“你不是说何爱国会来找我么，人呢？”

        “我咋知道。”王雨薇没好气道！。

        其实她也正觉得奇怪，按她对何爱国的了解，听了秦美美的学嘴，他不可能这么悄没声地没啥反应。

        见方文辉不满，她安抚道：“别急，明儿我去桃子家看看。”

        第二天上工后，王雨薇瞅着个空档，偷溜去了何楚桃家。敲了门，大门敞开一条缝，里面探出双眼睛，差点没把她吓一跳。

        定了定神，认出里面的人是谁，她微笑道：“美美啊，我找你姐，快把门打开。”

        “不行！”

        被秦美美拒绝，王雨薇愣了愣，“咋回事，你姐不在家？”

        “我爸说了，他不在家，不准人见我姐。”

        秦美美说完就要关门，王雨薇忙道：“美美，你让我进去，我把我的雪花膏给你抹咋样？”

        这年头，雪花膏可是个稀罕物，供销社里卖一瓶两块钱，农村人可没几个舍得买，秦美美也只在去村长家找何珊玩的时候见她妈擦过。那味道可香了，可惜她擦完就锁柜子里头，连何珊都不让碰。

        秦美美有些心动，可一想到她妈许给她的一块钱，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因小失大。

        王雨薇见秦美美不同意，眼珠转了转，故作担忧道：“美美，我听外面都在传你姐和方文辉的事，你爸知道了咋说，没骂你姐吧？”

        秦美美眉头一竖，“我不知道，你问我爸去！”

        说完，她砰得把门一关。

        秦美美虽然不聪明，但好在她听何爱国的话。

        王雨薇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憋屈极了，恨恨地瞪了眼紧闭的大门，转身离开。

        接下去几天，何楚桃都安静地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一方面是何爱国限制，另一方面她的身体没有好全，的确需要卧床静养。

        休息了几天，她恢复地不错，只额头上还有一些掉了痂的红印没有消除。何爱国见她安生，也不再让秦美美像个门神一样看守着她。

        这天，何楚桃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吃了灶头上温着的糠团子，便收拾了家里的脏衣服去河里洗。

        这是何楚桃重生回来，第一次出门。

        看着眼前一垄一垄的稻田和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何楚桃深吸一口气，扑鼻的清新，让她觉得无比亲切。走在田间小路上，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走到河边，清澈见底的河水潺潺流淌，隐约还有几条小鱼游过。她兴奋地想，洗完衣服倒是可以下水看看能不能捞几条鱼上来加餐。

        这样想着，她何楚桃很快选好了地方，挽起衣袖，快速把脏衣服下水，擦上肥皂搓洗。

        洗好衣服，拧干堆在青石板上。她挽起裤腿，正准备拿着盆子下水捞鱼，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桃子。”

        这声音，陌生而又熟悉。

        何楚桃猛地回头，看清了来人！

        当看到眼前穿着白衬衫和靛蓝色劳动裤的方文辉时，何楚桃有瞬间恍惚。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方文辉。

        她想过再见面的场景，但没想到这样猝不及防。

        方文辉身高一米七五，长脸宽眉，鼻梁上架着一副掉漆的金丝框眼镜。

        和村里的那些糙汉们不一样，他身上永远干干净净。即便是打着补丁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丝毫不减他那股温文尔雅的书生气。

        上一世，她仰望方文辉的学识，觉得他和自己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而方文辉也善于伪装，将自己装成无欲无求学者。

        起初她碍于自己有婚约，有意识地和方文辉保持距离，但他用甜言蜜语将她哄得团团转。

        他说，她和徐常胜的娃娃亲，是封建糟粕的产物。

        对，封建糟粕！

        他说，新时代，要反对父母包办婚姻，追求自由恋爱

        当方文辉拉着何楚桃的手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像打了鸡血般，下定决心，要和徐常胜解除婚约，追求自己的真爱。

        结婚没几个月，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方文辉积极备考，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大学。

        她简直高兴坏了，就连一直不给方文辉好脸色的何爱国，也露出了笑脸。

        何楚准备着和方文辉一起进城，却没想到他压根没想过要带她一起。

        后来她查出来怀孕，满怀期待地在家里等他，却接连几个月都没有他的消息。

        村里的人都在看笑话，眼看着自己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何楚桃按捺不住，背着家人，偷偷留下一封信便去了市里找方文辉。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方文辉早就跟同校的一个女的好上了。她愤怒质问，拉扯之间被推到在地上，肚子发作，血流了一地，孩子也没了。

        最可恶的是，醒来后，方文辉说要跟她离婚，她不同意，他竟然写信举报何爱国，说他仗着自己是大队长，强迫他娶何楚桃，还附加了其他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何楚桃万万没想到方文辉为了逼自己离婚，居然会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身心受到重创之下，捅了方文辉一刀。

        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方文辉没有性命之忧，而她却因此被指控故意杀人未遂，被关进冰冷的监狱，困守在狭小的四方天空。

        曾经的自己到底有多傻，才会相信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想到这儿，何楚桃低低地苦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桃子，你怎么样，没事吧？”

        方文辉见何楚桃脸色不对，焦急上前关切道。

        这几天一直没见到何楚桃，他心里总七上八下的。那天谣言传出后，一直没等到何家人上门，连王雨薇也吃了闭门羹，他心里更是不安。

        正愁着见不到人，想问个究竟，正好今天她终于出门了。

        见何楚桃额头上的伤疤，他伸手想要触碰，却被她闪身避过。

        “桃子，你怎么了？”方文辉满心疑惑。

        何楚桃冷眼看着方文辉，心里熊熊怒火燃烧。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才让自己忍住揍他的欲望。

        她弯腰将石板上的衣服放进桶内，见方文辉还欲上前，冷声道：“站住，离我远点！”

        方文辉尴尬地顿在了原地。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过向来温柔的何楚桃，会给自己冷脸！

        他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外面的流言？

        方文辉这样想着，快速地环顾了下四周，自以为猜中了何楚桃的想法，温柔道：“桃子别怕，这边上没其他人。”

        何楚桃皱眉，见方文辉自以为是的模样，她知道，王雨薇回去后，肯定没有把自己的话转达给他。

        这样想着，她又下意识地拉开了些距离，抬头一字一句道：“方文辉，我为我以前说过的让你误会的话，像你道歉。现在有人在传我们俩的事，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没事最好不要见面！”

        见何楚桃语气认真，方文辉心里一沉，忙道：“桃子，你是不是以为那些话是我传出去的，所以生气了？你相信我，不是我说的！”

        何楚桃冷笑，“不是你，还能有谁？王雨薇？我猜，是你们两个都有份吧！败坏我的名声，方文辉，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的伤害有多大！”

        方文辉沉默，何楚桃说的八九不离十，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她自己想的，他觉得应该是何爱国分析给何楚桃听的。

        这事他不能承认，只能往王雨薇身上推。

        想到这儿，他连忙道：“桃子，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也是别人问了，我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舍得败坏你的名声呢！”

        何楚桃听了，淡淡道：“不是你是吗？好啊，那你敢不敢去跟全村人澄清，我跟你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

        方文辉被问住了，为难道：“桃子，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

        何楚桃不想再追究谣言的事，事到如今，她只想跟方文辉撇清关系，再无任何交集。

        面对方文辉的疑问，她诚恳道：“我说过了，这是个误会。原先是我年轻气盛，想跟家里对着干，乱说的。这次受伤后，我终于明白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方文辉，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如果你觉得我伤害了你的感情的话，我跟你道歉！”

        因为知道方文辉的真面目，何楚桃压抑内心的怒火，才能说出道歉的话。

        方文辉不信，更多的是，他不能接受何楚桃突然的转变。

        “桃子，我知道一定是你爸不同意。你别怕，我们不是说好了，坚持到底，不放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退缩的，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方文辉激动地上前抓何楚桃的手，他认定何楚桃一定是出于无奈才会这么说。他不能就此打住，必须展现自己的男性魅力。

        何楚桃有些生气，她都已经好声好气解释并道歉，方文辉还是我行我素。

        本就流言四起，这会儿要是有人看到她和方文辉在这拉拉扯扯，不定又会说些什么。

        见方文辉伸手抓自己，何楚桃下意识地推拒，却因为抓着盆子，脱不开手来。她将手里的盆撞向方文辉，“方文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点！”

        “桃子，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放心，我想好了，你爸不同意，我们就去徐家村，我去求徐常胜他爸妈，求他们同意解除婚约！”

        何楚桃听了方文辉的话，差点没被气笑。

        败坏她的名声还不够，这会儿要拉她去徐家，够直接。

        要说这是方文辉想出来的主意，她还真不信。能让好面子的方文辉这么做，王雨薇还真是能蛊惑人心。

        她皱眉，正想反驳，却忽见一个军绿色的人影上前，挥手一拳打在方文辉的脸上。

        方文辉打了个趔趄，脚步后退，“噗通”一声，摔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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