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面谈前的片刻轻松

姜奈是从夜晚的窗玻璃中，验证自己的异样。

        镜面倒影出的那张似是而非，朦胧不清的面庞，以及完全陌生的五官轮廓，令她震惊得只能使劲捂住嘴巴。她把眼睛瞪得足够大，快速眨动，窗玻璃里的形象没有发生半点变化，同样捂嘴的姿势像极了幽默剧故作惊慌的喜剧演员。

        她退回床边，脱力般地坐在床沿，大口大口喘气，心脏如鼓槌敲击般剧烈震动甚至引起了身体的不适。

        白天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种种的不对劲，尤其是在医生和那群陌生人离开后。即便现在，依然有人在病房门口看守。那时自己陷入何种状况她还不清楚，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确从天台被人推下去了，那不是梦，是真切的经历。那么她居然没有任何损伤的活下来了？

        此时此刻逻辑现出踪迹。她不是活下来了，她已经不是她自己了。所以叫区中原的高个子中年人才冲着她喊陌生名字，而自己身边一个熟悉认识的人都没出现。

        ·

        第二天上午，昨天的那位医生又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清一色白大褂，是类似查房的常规询问。这回他戴了胸牌，外科主任谭玮。

        “今天怎么样，比昨天精神好一点了吗。”谭玮接过一名随行医生递来的检查数值及各项记录，翻页的动作十分潇洒，很快又递还回去。

        姜奈感觉他极具权威又不摆架子，说话时有种娓娓道来的耐心与平和，于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很好。”谭玮点点头，视线移向窗台方向。

        时近五月，上午时光线极佳，气温适宜，和煦的气息由敞开的窗户飘进病房。

        这是间十五平米左右的单人病房，入门处设有独立洗手间，房间内除了靠窗的病床，还有几台监护设备，外加一只床头柜，床头柜上立着一只白色的小型加湿器。由于楼层较高，又在住院区的偏僻位置，是利于养病的安静之地。

        “长时间躺着要是不舒服，可以适当下地慢走几步。根据你的报告来看，身体外部损伤不很严重。下午，神经科的医生会来配合进行其他方面详细的检查。”

        神经科，是说她有精神病吗。姜奈皱了皱眉头。

        是，那没什么奇怪的，她的精神确实不好，从怀疑自我逐渐过渡到怀疑身处的世界是否真实。属于姜奈的记忆她十分清晰，却对这具躯体一无所知，连叫什么都不清楚。另外，她自己的躯体去哪里了，是和她一样莫名其妙被人侵占了，还是怎么了。这具躯体的人又去哪里了？

        “噢，对了。”已经准备离开的谭玮转过身，目光带着一丝规劝：“你要是什么时候觉得精神还行，就同护士说一声，警事署的相关人员有些棘手的问题想要获得你的帮助。”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将双手背在身后，继续说道：“如果在询问过程中，你感到身体不适，不能够继续配合，也要立即呼叫护士。神经系统的恢复需要时间，强硬只会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

        谭玮医生将她必须履行的义务和可行使权利讲述得十分明确清晰。无论如何，总之她是不可能像普通病人一样随意自由行动的了。姜奈长叹一口气，从喉间飘出两个字“谢谢”，随即低了下头。

        午餐由护士送来一些液体营养补充剂代替。

        午后，迷迷糊糊睡着的姜奈被病房门口一阵激烈的喧哗惊醒。细听之下，似乎正有人要闯进病房找她麻烦，但被门口的看守拦住了，着重强调了些“违规”“条例”之类的名词。

        阻拦的过程并不容易，摔摔打打地持续了好一会儿。

        为保证下午的精神科检查能够顺利进行，不把她误诊成精神失常，姜奈决定不管其它，先强迫自己睡个饱满的午觉养足精神。恍惚之中，被拦下的试图闯入者的声音总是不自觉撞进她的脑子。那是清爽干净的声线，就像学校里广播站曾出现过的声音。

        如果情绪不那么激烈愤怒的话，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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