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北岗少年（三十二）

袁永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取个车回来接人的功夫任森和他妈就哭得稀里哗啦，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华奇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全校都在盛传其实他最爱的人是任森，袁暖暖只是他用来隐瞒自己性取向的挡箭牌。

        后来袁永贵知道，原来任森的老妈当天上午被确诊为白血病，任森就是因为心急火燎地赶去医院才会撞在杆子上车祸的。

        后来华奇珩知道，原来学校里铺天盖地的关于他喜欢任森的消息都是袁永贵花钱买热搜送的轰动效应，造这个新闻的还是蓝青中学一线记者团，是本市唯一能够在主流新闻与八卦消息中自由切换的媒体团队，他们还给任森和华奇珩的cp取了个名字，叫“花旗参”。

        全校看不惯袁暖暖的女生都成了花旗参的cp粉，袁暖暖以前的塑料姐妹、现在的绝交路人高举cp旗帜当起了粉头，但凡能给袁暖暖添堵的事情，她都是积极响应的。

        袁暖暖哭了两天，每天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挣扎着上课。

        任森瘸了两天，每天打着石膏挣扎着上课。

        卓其拉当女人这么久，第一次明白原来男人妖孽起来所有女人都得靠边站。她认为妖孽耽误了他们的任务进展。

        “我觉得如果只要能不让袁暖暖和任森勾搭在一起我们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只要保证他顺利进入仁爱特训班这个任务就算成功了。”

        华奇珩仔细研究寥寥几句任务指南，任森的诉求无非就是要挣到打赌的2万块，2万块的终极目标是进仁爱特训班，他们之前帮人打游戏教人泡美眉给人做补习营业额其实早就超过2万块了，但是一边挣钱一边花销，剩余的钱加起来不到1万，未来的日子还得边花边挣，有点困难。

        手机上提示距离任务结束不到7天，半个月都没有，任森还摔了腿，学习小组指望他是不能的了，还得想办法交会他另外一条生财之道。

        “别忘了他妈还病着。”卓其拉一开口，余额又少1万块。

        居然到了从零开始的地步。

        “要不然……”华奇珩有个邪恶的念头。

        “来钱渠道必须干净，否则和他当街抢我的手机有什么区别？”卓其拉看着手机上的提示，

        “正当手段”四字醒目。

        华奇珩微微一笑，依旧不安好心。

        “我只是任务辅助人员，不能够参与到任务当中去，你不要想用我的积蓄让任森走捷径。”任务提示第四条，受助人员必须参与事实过程，也就是说，就算是抢劫，任森也必须是劫匪之一。

        华奇珩瘫坐在椅子上，“高中生赚钱太难了。”

        他被卓其拉打发出来之后，身负重任郁郁寡欢。他先到了任森家看望此刻身残志坚依旧苦读的本岗学霸，发现对方因为绯闻对他爱理不理的，于是只能转而安慰刚刚确诊绝症的任母，“好好休息，多喝热水”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祝福语，就连跟在他后头的李栋成都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渣男。

        随后他又心事重重地溜到了任母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小商铺，摊子上摆着香蕉苹果荔枝哈密瓜……大多是些物美价廉营养也高的平价产品，符合经济适用房小区大众消费水平。有一些保鲜期短的已经有了要坏的迹象，好心的邻居帮任母分出来不新鲜的，低价出售。

        华奇珩顿足片刻，看着没有老板坐镇的小铺，“唉……”一声长叹。

        他溜着自行车怅然失落地又到了学校，“北岗中学”四字赫然醒目，任森是学校近十年才出一个的爱钻牛角尖型种子号学霸，避免他在一年后的人生关键时刻走弯路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但是现在……华奇珩满腹心事，又是一声“唉”。

        他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何首乌的奶茶摊前，这大概是他迄今为止在任务中做成功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看大三轮车雅俗共赏的艺术装修风格，看那几个排着对还在推推搡搡争先恐后扫码下单的学生，看左膀和右臂忙到连香烟都来不及叼起来的架势，他深感欣慰。

        “华仔，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华奇珩左肩承重忽而下沉，这手力，一定是何首乌无疑了。

        他慢慢地转过脸，回以礼貌又带着距离感的微笑，“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

        狗屁，何首乌现在混得比他好十倍。

        他懊恼了，他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轻率地暴露破绽。帮忙？这难道不是显得他无事可做闲的近乎蛋疼的委婉求救信号吗？！

        何首乌倒不客套，递过去一个大号空奶茶杯，悠哉地道：“维他命版杨枝甘露。”

        几个初中生从他面前走过，一个扎丸子头的清纯美眉看上了华奇珩从左手瓢里流到右手杯里的一瀑布黄色液体，对身边的闺蜜说：“好想喝杨枝甘露！”

        闺蜜是个打扮奇怪的火星人，从头到脚都是粉色的，她闪动了粉红色的眼睫毛，对丸子头的提议嗤之以鼻：“西柚和芒果有什么好吃的？前头有水蜜桃和草莓味的奶茶，美少女就应该喝粉红，我请你。”

        丸子头开心：“嗯嗯！”

        何首乌损失了一杯杨枝甘露的营业额。

        “其实你也可以把水果奶昔的品种多元化。”华奇珩研究生意时很严肃。

        何首乌摇头，“草莓太贵，受众面不广，为了这几个丫头去进新鲜水果，不划算。”

        华奇珩惊讶何首乌的成长速度之快，做生意已经开始会划算本钱了之余，脑中闪现出一个念头，又一瞬而过。

        华奇珩的邪念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冒，“或者，你可以用不新鲜的水果。”

        何首乌怀疑地看他，“用过期产品做原料是要受到工商处罚的。”这违背他本分经商的信条。

        华奇珩邪恶地笑，“不新鲜不代表过期，切成颗粒打成果泥融进奶里，谁知道它们是不是刚摘下来的。”

        何首乌瞳孔微张，“吃坏了人可会找我的麻烦！”还有几个月就满18岁了，绝不能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华奇珩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找你麻烦，我卖的水果一定没有问题。准备好你的机器，开发新品！”

        说着他快落的像一只小鸟，蹬着单车“咻”一下地飞回了经济适用房小区。

        “那边的香蕉打包，哈密瓜和苹果打包，荔枝还算新鲜，留下，那几个牛油果装进袋子里，还有那三个西瓜，通通打包。”

        华奇珩上辈子肯定是女人，对购物有着蜜汁迷恋的感情，他在水果摊上把东西往袋子里扔的豪气，像极了李栋成他老娘心情不爽败家的样子。

        李栋成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地按着计算器，今日买了一堆吃到下个月也出不完的并不新鲜的水果。

        “买来投到江里去放生吗？”

        南无阿弥陀佛，只有菩萨才知道李栋成的心有多疼，昨天才赔给老头2200块，前天的那两个傻学生算是白收了。

        华奇珩没理会他，自说自话地吐出一个字：“吃。”

        李栋成瑟瑟发抖，那得吃到猴年马月，还是扔到江里放生罢。

        华奇珩手里滚落下一个橄榄球大的哈密瓜，一路轱辘轱辘到了门口，停在一双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鞋子旁边。

        “你的腿好像更粗了。”直男的评价从来以事实说话。

        遭遇了一阵暴打。袁暖暖气死了。

        “你喜欢他就算了，居然还跑到这里来帮他卖水果，学习小组那些人都在嚷嚷要退钱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不得宠皇后以不理朝政指责皇帝不上朝既视感，其实就是在暗骂任森是个矫情的贱人。

        华奇珩等她发完飙，命令李栋成把水果绑在自行车上方便等下运送，再耐下性子和袁暖暖讲道理。

        华奇珩：“任森妈得了癌。”

        袁暖暖捂嘴：“啊，天呐！”

        华奇珩：“血癌，就是老派韩剧《白色生死恋》里的那种绝症。”

        袁暖暖：“是《蓝色生死恋》。啊，天呐！”

        华奇珩：“好吧，蓝色。她现在急需要红色的血液做骨髓移植，但是不管蓝色还是红色，这头的生意还是需要人来照顾的。我们作为任森的同学，又是补习小组的战友，是不是应该帮衬一下，解决他妈妈店铺产品滞销的问题？”

        袁暖暖内疚地倒吸一口凉气：她刚刚说了什么！作为任森的同学和战友，她不但没有在关键时刻伸出友爱的援手，她还……不能献血救他妈就算了，她居然还企图阻止华奇珩购买他妈的水果。她真他妈的不是人！

        “老马，把车倒过来，车尾向店！”袁暖暖命令起老马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老马盯着倒车视频，稳稳地把车停好。

        袁暖暖：“老马，下车来搬水果。”

        老马愣了一下，回头从后排车窗探去，后面的香蕉苹果李子香梨哈密瓜葡萄……一店子的水果，搬哪一箱？

        他下车向小姐表达的疑惑。

        “全部，搬空整个店！”

        小姐一定疯了。

        老马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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