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月夜收白菜

卢晓童从倒塌的土炕上，扒下一些土坯，用铁锨捣碎，又从缸里舀了一些水，和了一大团泥，把灶膛通往土坑的烟道，堵得严严实实。

        土炕已经塌了，不能再住了，如果不堵住烟道，灶膛里的热量就会像往常一样，被土炕抽走，那就太浪费柴火了。

        堵完灶膛，卢晓童找出火折子，准备点火做饭。打火石她一时还用不太好，只能用现成的火折子。

        灶里的火很快就上来了，卢晓童先烧了一大锅水，又从米缸里舀了一大碗小米，打算熬一锅小米粥。

        家里还有剩下的八张发面饼，等粥熬好后，用饼铛把饼烤一烤，就够吃了。

        锅里的水很快就开了。卢晓童先舀出一大勺开水，泡了一把干黄瓜条，打算做一盘黄瓜咸菜，又把淘洗干净的小米，倒进锅里熬煮。

        趁着熬粥的时间，卢晓童把炕上的被褥叠好，抱到厨房里，又把几个包袱打开，简单的检视了一番，重新包好，也搬到厨房。

        那间卧室的土炕已经塌了，房顶也塌了大半，一根根檩条晃悠悠的挑在半空，摇摇欲坠，很不安全。

        而另一间卧室，是李振义住过的。他刚刚过世，现在就让孩子们住进去，很容易感染病菌，也不安全。

        今后一段时间，卢晓童和孩子们，只能暂时住在厨房了。厨房里虽然没有火炕，但好歹还有个灶，能烧火取暖。

        烟道堵住之后，灶火很旺，小米粥很快就熬好了。卢晓童把粥盛进一个干净的瓦盆里，又把大锅从灶火上拿下来，换成烙饼的平底铁饼铛，把八个发面饼铺在饼铛里。

        烤饼需要小火，卢晓童撤掉两根柴火，盖上木锅盖。一边用小火烘烤发面饼，一边捞出在开水里泡发好的黄瓜条，挤净水分，切成小段，用大酱一拌，再撒上蒜末、姜末、干辣椒碎，这就是今晚唯一的菜了。

        很快，发面饼就烤的两面金黄，外脆里软，和刚出锅时，几乎没什么两样。一揭锅盖，满屋都是新麦浓浓的面香味儿。

        院里的孩子们闻到烤饼诱人的香味，没等卢晓童出去招呼，自己就跑回来了。

        厨房里没有饭桌，只有原主卢晓童从家里带来的四个小凳子。卢晓童把饭菜摆在灶台上，又围着灶台，摆好小板凳，母子四人就在灶台上吃饭。

        这几个小板凳，也是李振义抽空做的，凳子面比一般的小凳子宽，坐着很舒服。

        李振义舍得给妻子和孩子们用好料，虽然是板凳，他用的木料可都是水曲柳，这是做家具的上好木材，木质细腻，花纹漂亮，非常结实。

        吃饭的时候，顺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随手放在旁边的柴垛上。卢晓童拿过书一看，原来是一本老黄历。

        拿着老黄历，卢晓童又想起了一些零星片段。

        原身卢晓童不识字，李振义只能写自己的名字。这本老黄历，是老族长送给卢晓童的，很像是一本日历，每一页上有七、八天。

        老族长在来年的惊蛰那一天，用毛笔画了一个粗黑的边框。他告诉卢晓童，每过一天，就用铅条划掉一天，等划到他画着黑框的那一天，就可以搬回村里了。

        老族长说，到那时，他要亲自带人去接她们。

        拿到老黄历后，原主卢晓童就把划日历的活，交给了顺子。顺子也很郑重的接受了。他把它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本黄历，天天都带在身上。

        翻看着老黄历，卢晓童发现，老族长用毛笔圈住的惊蛰那一天，是来年的二月初三。刚出正月，是九九的第三天。

        “七九河开，□□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到了九九，严冬就彻底过去，开始准备春耕了。

        而今天是九月十八，距来年惊蛰，还有整整一百三十三天。

        “一百三十三天，不到半年，过一天少一天，总有熬到头的时候。”卢晓童下意识的咬了咬牙。

        今天正好是霜降。再有十多天，就立冬了。她依稀记得，按照书里的剧情，立冬那天，二道沟村一带，下了第一场雪。

        突然，卢晓童脑子里，有一念闪过——地里的大白菜，是在霜降过后才收获的。

        她赶紧查询百度，查询结果是：大白菜一般会在霜降之后、初雪之前收获。

        今天是霜降，还没有下第一场雪。种在自家地里的那些白菜，应该还没有收上来。

        李家没有分家，菜地都是全家一起种的。每年，家里都会种很多白菜、土豆、萝卜，这些都是过冬的当家菜。

        今年，地里的土豆、萝卜，应该已经收完了，但没人给她们母子送一些过来。也许是忘了，也许是有事，暂时还没顾上。

        卢晓童在厨房里，没有发现任何新鲜蔬菜。这一冬，她们母子不能只靠400斤粮食、几袋子干菜过日子，她们也要吃菜啊！

        虽然土豆、萝卜收不到了，但白菜应该还在地里，她得去收一些白菜回来。

        卢晓童想，既然村里人不愿意碰见她们，那就等天黑了，村里人都回家歇息了，她再去收菜。

        现在天寒地冻，天也短了。吃罢晚饭，天就黑透了。

        卢晓童肩上挂着肩带，双手紧握车把，熟练的拖着板车，走在通往自家菜地的田埂上。

        虽然卢晓童是第一次拉车，但原主卢晓童的肌肉记忆，还完好的保留着。她拉的还比较娴熟。

        六岁的长女兰花抱着两岁的栓子，五岁的顺子抱着一把锄头，都坐在车上。卢晓童并不想让孩子们帮忙，她带上孩子们，只是不敢让他们落单。

        卢晓童母子住的小院，远离村庄，孤零零的坐落在山脚下，院墙还有几处缺损。万一来了野兽，家里没有大人，孩子们很危险。

        霜降时节，庄稼都收完了，地里只剩下成片的大白菜。路过一块又一块白菜地，卢晓童都没有停车。

        即使生活很艰难，她也不想白拿别人家的东西。

        走了半个多小时，娘儿四个终于来到了自家的菜地。

        霜降这一天，是阴历九月十八。天刚黑，月亮就出来了，很圆很亮，只是缺了一个小小的角。在这么明亮的月光下收白菜，跟白天也没啥太大的区别，什么都能看得见。

        卢晓童提着锄头在前边走，孩子们紧紧跟在身后。

        这个世界的原主卢晓童，是个勤快能干、吃苦耐劳的年轻主妇，家里、地里这些活计，她干起来驾轻就熟。

        大部分白菜根系都很浅，不需要用锄头挖，只要拧几圈，再往上一拔，白菜就□□了。只有很少的几棵白菜，根扎的比较深，茎也长得粗壮，需要用锄头刨出来。

        卢晓童拔出一棵白菜，放到田垄上，孩子们就抢着抱起来，放到车上去。

        李家一大家子，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李家老两口、李家四兄弟、四妯娌，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舍得在庄稼地里花费力气。他们家的白菜，一向都长得比别人家的好。大的一颗有十多斤，小的也有六七斤。

        这辆板车比较小，横向放三、四颗、竖向放四颗，板车铺满了。

        放到第三层，卢晓童数了数，整整四十颗白菜。

        “这四十颗白菜，大概有三百来斤，今天就这样吧。”卢晓童这么想着，不再继续拔了，带着孩子们走出菜地。

        卢晓童是第一次拉车，不如原主熟练。车上装的太多，她怕自己拉不动。路也不好走，大部分都是田埂道。虽然车很轻便，但装上几百斤东西，再想拉的稳，也不太容易。

        关键是，车上放满了白菜，孩子们就得坐在白菜上。要是菜堆得太高，孩子们坐上去就不太安全，遇到颠簸，容易掉下来。

        卢晓童把白菜用麻绳捆好，盖上一个空麻袋，让孩子们上车。

        顺子答应一声，立刻就往车上爬。兰花一向谨慎心细，她犹豫着问道：“娘，俺挺沉的，坐在白菜上，会不会把菜压烂？俺还是跟着走吧，让栓子坐着就行了。”

        顺子刚爬上车，一听兰花的话，立刻又跳了下来，说：“俺也不坐了，俺帮着推车。”

        孩子们真是太懂事了！卢晓童有些感动。她抚摸着兰花乱蓬蓬的头发：“你们都见过大马车拉白菜吧？一车能装几千斤，堆的足有一人高。你们说，下边几层白菜，会不会被压烂呢？”

        兰花和顺子相互对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卢晓童抱起栓子，对兰花和顺子说：“快上车坐好，千万要抱住栓子，别让他掉下来。”

        兰花和顺子答应着，灵巧的爬上了板车。

        孩子们都坐稳了，卢晓童尝试着拉起满载的板车。出乎意料的是，板车非常轻巧，行动、转向都很灵活，完全感觉不到车上有三四百斤东西。

        卢晓童心里感叹：李振义真是个好木匠，更是个好丈夫。这辆车能这么轻便，李振义在设计和制作上，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在这个世界，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孩子们也习惯了早睡早起。回家的路上，三个孩子都困了，坐在白菜垛上，东倒西歪的打瞌睡。

        卢晓童怕孩子们着凉，更怕他们掉下来，一路上不住的回头，不住的提醒着。

        好容易捱进了院子，卢晓童立刻关闭院门，把车扔在院子里，带着孩子们进了厨房，把几捆柴火挪到灶边，打开、铺平，又把棉褥子铺在柴火上。

        虽然有些咯人，也勉强能睡觉了。卢晓童帮孩子们脱了罩衣，还没脱棉裤棉袄，几个孩子就倒在褥子上，很快都睡熟了。

        卢晓童用火折子点燃灶火，烧了一锅水，轻轻擦净孩子们的脸蛋和小脚丫，又给他们盖好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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