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4何欢的同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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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弯刃划破天际，电闪雷鸣。
何欢被雷惊醒，她吸了吸鼻子，完全堵塞住了，起身去厨房熬了锅姜汤。
热气腾腾升入半空上，烟丝亲吻吊灯，朦胧又让人心慌。点开微信，有一个群聊消息顶在最上方冒着红点。
海鲜市场闲聊群。
【孙大海：还这么年轻，死了真可惜。】
【葛为：难怪说出海总要带着一个年轻娃，海神只要年轻人叻。】
【】
有人死了。
何欢泛起一股莫名悲伤，她想到什么，点开柏笑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是自己戳的语音通话。
何欢心里默念，千万不要是他。
事实总是残酷的，柏笑死了，淹在了海里，连尸体都没能打捞上来，扬言要征服大海的人，惨烈的死在了自己最喜欢的事儿上。
入秋之后，她喜欢的关昭结婚了。
对她好的柏笑不在了。
——
柏笑葬礼很简单，二老哭地歇斯底里，何欢也哭了，不同于亲情，她只是觉得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尸骨无存呢。
墓碑上柏笑跟他名字一样，笑得很灿烂，露出两颗白色虎牙，他很黑，眼窝深邃，眼仁炯炯，时常留着寸头。
别人说他黑，他也不反驳，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在海上晒多了，这叫男人味。”
何欢放下手中黄白菊，手里捧着本牛皮包装的日记本，是她来墓园之前，二老给的。
因怕她们触景生情，何欢自己只身前往。
“柏笑，伯母说日记本对你很重要，我读给你听吧？”
湖蓝色天空下，女人背靠着台阶，天上有几只鸟飞过，叫声婉转悠扬，女人抚起耳根碎发，脸颊露出浅淡疤痕。
牛皮封面看起来时间很悠久了。
掀开第一页。
2013618。
关昭哥住的地方也太夸张了吧，好大的别墅，隔壁有个很好看的小姐姐，她好白，像个小精灵，有钱人家的女儿都会弹钢琴的吗。
2013622。
又看到她了，她好像很不开心，手指上都是血，不知道小姐姐练的是什么琴，为什么没人来给她包扎啊。
2013629。
原来昭哥也是寄住在这个别墅的，可能以后不能常来了，今天没看到她，不知道她上回的伤口好了吗。
201378。
我知道总是看她不好，可还是忍不住，她今天穿的好漂亮，头上戴着水晶冠，她坐在那架白色钢琴下，旁边女人和男人看着她，她弹得好像很棒吧，但是我听不懂旋律，那是她的爸爸妈妈吗，长得真高贵。
2013719。
昭哥一直拉着我练题，没看到她，好郁闷，有点不开心了。
201381。
她今天没练琴，也没唱歌，安安静静坐在秋千上，她在想什么呢？
2013815。
今天暑假作业都做完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去昭哥那看她。
2013821。
呕吼，太感谢昭哥了，今天又看见她了，发现她好喜欢穿白裙子，她长得好像一朵白玫瑰，干干净净的太可爱了。
201391。
唉，开学了。
201395。
昭哥说，这个星期去他那陪他过生日，简直不要太高兴好嘛。
201397。
失落，一整天都没看见她。
2013914。
她剪了短发，皮肤上有好多黑块，生病了吗？她戴着口罩我看不清。一定一定要快乐呀，我们班有个女孩子生病打针都哭了好几天，她会不会也疼哭，完了，我怎么都开始疼了。
2013928。
班上有人恋爱了，听他们说喜欢就是看到一个人会心跳加速。阿弥陀佛，我怎么一想到小姐姐就心跳加速。
2013103。
她在浇花，不知道那是什么花，红艳艳的，她一直戴着口罩，好久没看到她的脸了，有些想念，卧槽，我在日记本上写什么鬼东西呢。
20131026。
好久没来了，跟爸爸出海几天晒得更黑了，听班上女生说，女孩子都喜欢白白净净的男生，我这样的，不得吓到她啊，啊啊啊啊，好烦。她今天依旧安安静静坐在秋千上，像一幅画，一动不动，我差点都要喊她了但是，我不敢。
20131116。
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今天看到她妈妈打她了，可是我帮不了她啊，怎么办才好呢。
2013127。
记不清多少次站在阳台上偷看隔壁那个小姐姐了，她好像瘦了，今天穿着黑裙子，从来没看过她穿黑裙子，她在哭，是怎么了吗？好想去敲门抱抱她，但是赵落说，没人喜欢我这么黑的男生，还是不要去好了。
20131228。
爸爸给我带回来好多好看的贝壳，出海捞上来的，好想送给她，但是今天没看到她，她们家篱笆上的花都枯萎了，落地窗上拉了厚厚一层帘子，秋千上积攒了好多落叶，她去哪了呀。
201411。
赵落说我失恋了，可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2014118。
她好像真的不在那里住了。
2014125。
她不在。
2014222。
不在。
2014329。
不在。
2014426。
不在。
2014531。
不在。
2014628。
不在。
2014726。
不在。
2014830。
不在。
201491。
开学了，有点想见她。
2014915。
卧槽，我我我见到她啦，她就在隔壁二班窗户前坐着，原来她戴着口罩是因为脸受伤了啊，那得多疼!!!可恶的赵落，为什么去扒拉她，得找个机会整整这个二逼，操！不过我刚刚是不是结巴了啊，我的天，我忘记自己是个小结巴了，怎么办啊，救命。
2014920。
我真的太开心了，一天不知道上多少遍厕所去看她，她总是咬着笔杆在低头看书，脸圆鼓鼓的好像一只小仓鼠，好想跟她说说话，该怎么开口呢。
2014925。
赵落真是帮我大忙了，让我去送东西求她原谅，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喊她班长的小同桌，她明明有名字，叫何欢，真好听，我叫柏笑，她叫何欢，真的特别配。
2014925。
好吧，今天再记录一遍。
她刚刚朝我伸手了，我我我跟个傻子一样，舌头又打结儿了。我居然跟她说，“赵赵落，让我来来的的。”
明明我自己想来，要哭了，丢人。
还好她笑了，虽然不知道哪里好笑，但是她笑起来真好看。
2014926。
她在看关昭发呆！！！
2014928。
她又在看关昭发呆！！！
2014108。
要开运动会了，她要跑八百米。
真担心啊，没见她运动过。
20141016。
怎么就她一个人，她们班同学也太坏了吧，一个人也不来，虽然最后昭哥来了，唉，何欢好像喜欢上昭哥了吧，喜欢一个人就是偷偷看他，她好像一直偷偷看他。
下午。
失落，陪着何欢跑了两圈，太阳真晒啊，不知道何欢有没有听见我在心里喊她，她好坚强，我当时好想去扶她，但是怕她不喜欢。
关昭给她送水了，我好笨，怎么想不到她会渴，她脸好红，不得不承认昭哥很招人喜欢。
20141019。
从窗户外偷偷看她了，她又在不开心，她总是爱咬笔杆。
20141022。
何欢爱看书，总用书挡着脸。
20141025。
她看着关昭在发呆。
20141026。
在学习，看关昭发呆。
20141027。
在学习，看关昭发呆。
20141028。
在学习，看关昭发呆。
2014117。
听说她拿了全班第一名，她们说她是抄的，她才不是，何欢很厉害的，柏笑一直知道。
20141110。
她不开心，眼睛红红的。
20141111。
她缩在位置上，看书，看关昭。
20141114。
何欢看书，看关昭。
20141128。
好久没记了，不想让何欢名字跟他写在一起。
何欢今天依旧看书，看他。
20141225。
想表白，还是算了，何欢一定喜欢关昭。
2015114。
海上真好看，不知道何欢在干嘛呢。
2015228。
有人跟我表白，我说马上要高考了，不想谈恋爱。
如果那个人是何欢，管它什么高考。
201533。
我在练语速，已经尽量不结巴了。
2015315。
昭哥那有何欢的同学录，我替昭哥写了一句话，“何欢加油，好好考大学。”其实我想写，何欢，柏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啊，怕被拒绝咯。
柏笑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2015325。
你又在看关昭，真是服了昭哥这个老六，这个本子上再也不想出现他的名字了!!!
2015331。
公平起见。
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何欢柏笑。
锁死好吗。
2015416。
她学习，在看他。
2015428。
她学习，在看他。
2015520。
经过走廊，何欢看了一眼柏笑。
开心啦啦啦。
2015521。
经过走廊，何欢瞄了一眼柏笑。
兴奋啦啦啦。
201561。
要高考了，何欢好努力。
201562。
我不结巴好久了，考完试我就要表白。
2015610。
还是没敢，不过我在海鲜市场看见了她。
2015625。
我生日，加上了她的微信，原来她考了一个很好的大学，但是她没去上，我问她要不要我供应卖海鲜，她同意了，比我想的要顺利多了。
2015630。
大概以后要记得少了，因为可以跟她微信聊天。
201578。
欢欢生日快乐。
怕她不要生日礼物，所以给她多搬了几件海鲜。
2015128。
昨天，她一天都没回我微信。
原来是她妈妈祭日。
——
何欢心乱如麻。
她断断续续抽泣着，泪珠打湿日记本上的字，晕染成连串枯枝，她睫毛染上水渍，颤动着翻看最后一段记录，是柏笑出海前写的。
2020920。
何欢，关昭要结婚了。
要不你看看身边的柏笑吧，等我这次回来，我跟你表白，你一定要等我，我有好多话想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七年了，欢欢能开心的笑笑吗。
一定能吧，柏笑觊觎你好久了。
只要你回头仔细看看，我就在你身后，一直在。
——
狂风呼啸地太大声，女人跌坐在墓园里嚎啕大哭。
她从未如此心痛，像是有人紧紧握着她的心脏想要揪出来却又放进去，玩弄着她，让她疼着，受着。
记忆中的柏笑总是傻傻乐呵呵，他眉眼硬朗，眼神总是亮亮的，隔壁奶奶总说他是鱼眼吃多了，眼睛才生的那样好看。
柏笑很高，也很壮，摆弄着一身的腱子肉，他总是说，“这样，可以保护很多人，欢欢，谁来店里扯皮你都不要怕，我柏笑腱子肉可不是白练的。”
原来，何欢就是他最想要保护的人。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人在深深爱着她。
何欢哭累了，她爬起来对视那张笑得灿烂的照片，她想起来了，在走廊阳光被遮挡的那次。
她有过真正意义上开心的笑。
当时何欢刷到后面带星号的大习题，她咬着笔杆，忘我出神，窗台阳光忽然被占据，她下意识伸出手，以为是别班给柳苒书的东西。
等了半响也没听到该出现的那句，“小同桌，这个给柳苒书，我是某某班的某某某。”
她很疑惑，侧头看过去。
男生很高，很壮实，重点是很黑，背着光，何欢也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他手里拿的三明治跟他皮肤黑白区分，形成鲜明对比。
关键他还抠了抠脑袋道，“赵赵落，让我来来的的。”
何欢噗嗤一笑，捂住了嘴。
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
遗憾是常有的，何欢卖了店铺，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周游了世界各地，看了山山水水，她带着柏笑那个记录本，走一路，记一路。
最后，兜兜转转，何欢还是回了南城。
她登上柏笑出事的那条船，看到了柏笑喜欢的这片海域，湛蓝色，深不见底，无穷郝瀚和宽广，有鱼，有海鸟，还有自由。
如果关昭是治愈何欢的一剂良药，那么柏笑就是良药的盛器，关昭去治愈他该治愈的人了，柏笑依旧是柏笑，他是温柔本身，他是缱绻丝滑绸缎。
何欢打开柏笑留的那张信封，放手一扬，纸张飘散在海面上，海水很快淹没那行字。
|何欢，关昭结婚，你不要哭。|
嗯，我不哭。
海面风平浪静，纸张潜入深深海底，只有居住在海里的鱼虾和珊瑚礁石能看见纸张背面新填上的一行字。
|柏笑，下次换何欢喜欢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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