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3何欢的同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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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万里晴空突降大暴雨，你没法阻止，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凌风吹落玫瑰，不管是雨还是刀子，残败不堪的只有花。
回到教室，何欢还是一如既往从后门进，柳苒书看见何欢红了眼睛，“欢欢小同桌，你怎么了。”
何欢观望着那张与厕所里判若两人的面孔轻轻浅笑道，“风大，沙子进眼了。”
柳苒书说笨死了，然后扯着她手摁进里面座位，“我给你吹吹，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何欢闭上眼，柳苒书呼出的气有股淡淡烟草味。
柳苒书神采奕奕踹了下前面椅凳，刺啦啦的声音暴露在空气之下，“哥哥，过来关心一下你新妹妹啊，欢欢考了那么高的分数，你就一起收了她，给欢欢撑个脸面呗。”
何欢倚在凳子上动也不能动，她受惊的眸子猛然睁圆，磕磕巴巴道，“什什么。”
何欢不知道柳苒书为什么要在全班人面前这么做。
她心里觉得好冷，寒风刺骨。
关昭自上回运动会，就没再跟何欢说过话，他扭过身子，严肃的望着柳苒书，声音冷冷淡淡，“别闹了。”
柳苒书假装伤心，嘟囔，“你不给欢欢撑腰，她就要被人欺负，欢欢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教室里残留的人，看着这场闹剧，更加觉得何欢是个烦人精，死缠烂打缠着关昭和柳苒书。
何欢难受的快死了，她强忍着不哭。
何欢第一次看脸色不好的关昭，她害怕又煎熬，只能艰难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疤痕有多么骇人，她只想快点安静，她真讨厌长得这么丑的自己。
这样的自己一定会给关昭带去负担吧。
女孩脸色失去血色，那道疤痕添在上面更显脆弱，关昭紧着眉，世界上不应该用容貌来评判一个人，于是他站身而立，不紧不慢地阐述。
“何欢同学努力认真学习，大家应该有目共睹，她不是一个张扬的人，平时在教室也很低调，就算你们叫她小同桌，她也没有生过气，我们不应该用容貌来判断一个人的所有，而且书书是班长，她不会凭借自己成绩好，就给她抄答案的，你们应该相信柳苒书，更要维护自己的同学何欢。”
很公正公举的回答。
他就站在那，窗外的橘色云霞染破天际，给他柔软的白色衬衣染上一层碎金，弥散着花香，沉静安好岁月，他板着的脸告诉大家，他不是在撑腰，而是在维护正义。
何欢被一股温暖重重包围，她贪恋，想占有。
这样的关昭她怎么能不心动呢。
从那之后，何欢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她缩在角落里看书，成绩控制在中等，永远只从后门走。
她将自己隐匿在全班人眼睛下，却用自己的眼睛远远观望那个唯一信她的人。
她始终感谢关昭。
——
同学们再聚首，剥开几年未见的生涩感，自然而然侃侃而谈，感情丝毫未减当年半分。
“日子过得真快啊，想想写同学录那天就在眼前。”
“可不是嘛，前两天昭哥说要结婚，我还翻出来看了，林满天那小子居然在我同学录上面要美女企鹅号，那号码写了得有好几十串。”
“夸张了吧你。”
“哪里夸张了，我的本子可是传了好几个班的。”
“嗨害，朋友多，就是没办法。”
“所以呢，现在为什么还是单身？”
“穷呗。”
“”
何欢从回忆中剥离，她没掺和进去谈话，其实按理来说，她真的未掺和半点他们的青春。
视线环绕四处，新郎新娘下台敬酒了。
何欢突然想到女生们经常谈论的话题，“牵你的手，去敬四方来客的酒”，原来小时候憧憬的美好，长大了是这样幸福的表情啊。
关昭拉着新婚妻子敬了一圈，才来到同学这桌。
他相比以前成熟内敛气息增多，脸上轮廓硬朗，他稳稳牵着妻子的手，眸中笑意更深。
“非常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和许晴的婚礼，我先喝一杯。”关昭更爱笑了，眼尾染上绯红，话语间都不再那么板正让人有距离感。
桌上男人纷纷敬酒。
“昭哥，新婚快乐阿。”
关昭眯了眯眼睛，锁定他，“林冯，谢谢祝福。”
他从林冯位置开始，挨个叫名字敬酒，宋天，张诗意，林小小轮到何欢的时候，关昭步子已经轻飘了，他努力搜寻脑中记忆，却发现眼前人叫不上姓名。
“同学，谢谢捧场。”
男人显然不胜酒力，呼吸都荡着醉意，他看起来已经看不清了，何欢端起酒杯朝两位新人敬酒，鼓起勇气喊道，“昭哥，不客气啊，祝你们幸福。”
她借着最后的机会叫他哥。
圆着高中时期大胆美好的梦，以前都是她说谢谢，那这次就让她说不客气吧。
许晴眉眼弯弯朝何欢点了下头，随后看向全然相信自己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关昭，她伸出手体贴地揉捏男人脸侧两边穴位，再喝下去，她就架不住他了，轻柔哄着，“昭，先去休息吗？”
关昭明显吃撒娇这一挂的。
刚放到嘴边的酒立马放了下去，不顾众人眼光，他牢牢将妻子扣进怀里，“宝宝，我终于娶到你了。”
许晴脸颊瞬间红到耳尖，她从男人怀里探出头，“关昭他喝多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带他去休息。”
场上人都忍不住揶揄，甜在蜜罐里的男人阿，就是不一样。
“好好好，嫂子你去吧。”
“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聚。”
“当心点阿，嫂子。”
“”
看着两人走远，何欢心里静的针落都能听见。
在她窥探不到的日子里，她喜欢的人结婚了，而至始至终，那个人跟她都不熟，连她名字都遗忘了。
忘就忘吧，没给他造成负担，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同学见面话题就像滔滔江水，不再年少的男人们聚在一起没完没了的聊，何欢已经见到关昭了，没必要再留下来，然而几句话又让她站住脚步。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儿阿，说话说一截。”
“昭哥那时候太不给面子了，都没给我们写同学录。”
“害，这不是正常嘛，关昭哪哪都好，就是字写的一言难尽啊，他平时试卷都是直尺比着写的，人才不会浪费宝贵时间给你写同学录呢！”
“我还真没注意阿。”
“反正当年从昭哥那收回来的同学录，一个字都没填，发过去是啥样，发回来还是啥样。”
“哈哈哈哈，当时我跟昭哥住的混合寝室，这事儿我知道，昭哥拿了一堆同学录回寝室，一看到那么多空要填，脸都黑了。”
“所以说阿，根本没有十全十美的男人。”
“……”
没写过同学录？
可何欢的本子上关昭确实是写了的。
何欢记得下半学期刚刚立春，柳苒书还扮演着好朋友形象，她给何欢准备了同学录，并贴上标签，霸道占用第一面写了八个大字。
|欢欢是我朋友，我罩|
随后，记录本轮回一圈，上面躺满了五十多页高考加油的助考词，每一页开头都是“通过柳苒书认识的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大概是因为第一页的话起了威慑作用。
何欢不明白，柳苒书不喜欢她，在背地诋毁她，为什么还要在面上对她各种好，何欢喜欢安宁不被人注意的日子，所以她没有戳穿柳苒书，因此还通过柳苒书得到了关昭的高考助词。
那天学校突然断电，全校陷入一片昏暗，柳苒书去教师办公室拿蜡烛，班上好不容易得到一刻松缓，全部狂叫发泄着快乐。
何欢安静坐在位置上，不同于他们的喧嚣，她很孤独。
倏忽，柳苒书位置被人霸占。
是关昭悄悄坐到何欢身边，他拿着那本同学录，往何欢那边递。太黑了看不清，导致指尖不小心剐蹭到女孩温热的手背。
他礼貌道歉，“何欢，不好意思。”
何欢本来吓得一缩，又开心地愣住了。她不知道关昭怎么突然过来了。关昭忙给她解释，“书书让写的同学录，给你。”
闻言，何欢明白了，她伸手接过，弱小的声音也格外清晰，“谢谢你。”
关昭忍不住蹙眉，她好像格外喜欢说谢谢，这样不跟人接触闷在心里可不行，“你好像很喜欢说谢谢。”
关心的话，又是喜欢的人说出口，何欢用手背抵住发烫的脸颊，蚊声可寻，“习惯了。”
“嗯，要多多跟人交流。”就在何欢以为对话到此结束的时候，关昭语重心长地讲了一大段话，“何欢，你成绩很好，应该能考个不错的大学，离高考还有几个月了，好好学习，尽量离书书远点吧，她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不希望你们彼此伤害到对方，希望你们可以好好过完高三这一年，考个好大学才是最主要。”
这段话很莫名其妙。
何欢本就没想和柳苒书闹，她心里清楚，柳苒书只是想通过她获得整人心理上的快丨感而已。
“好，谢谢你的提醒。”何欢两句话不离谢谢。
关昭听到她又道谢，也不再劝，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认认真真对她祝福，“何欢加油，好好考大学。”
说完这句话，关昭回了座位。
随随便便一句话，左右了何欢情绪，青年话音清冽，带着几分少年感，何欢怔怔，只有关昭会叫自己的名字。
她保持着愣住的姿势直到柳苒书回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想了好久，在任何人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黑色同学录贴着她的心脏，何欢欣喜若狂。
也就是那天之后，何欢加上了关昭联系方式，并设为了特别关心，可惜关昭用企鹅软件少之又少，偶尔分享一首解压的歌，偶尔转发几套模拟题链接。
何欢靠着窥视，治愈着整个高三，如果那句话不是关昭写的，那他说的为什么和写的一模一样呢。
何欢找不到答案了，她起身跟同学们道别。
关昭一直在向前走，只有她停留在原地，那么，她也应该勇敢的向前走了，因为寂寞只留给胆小的人。
酒店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何欢没带伞。
风凌乱刮着，道路旁的树被吹的乱扭，有人披着大黄鸭的雨衣速度极快踏着小电驴飞驰而过，何欢冷不防被逗笑了。
“欢欢。”一道熟悉的声音。
来人卷翘波浪长发及腰，精致妆容温婉可人，她穿着伴娘服，身材玲珑有段，是在上学时就光彩熠熠的柳苒书。
何欢知道她是关昭的伴娘。
算起来高考之后，再也没联系过。
“欢欢。”柳苒书直截了当，“可以聊聊吗？”
何欢没出声表示默认。
路上车流不息，显示着这个城市的节奏与忙碌。柳苒书食指夹上一根烟，迎风点着，或许是风大，呛得咳了下。
何欢不温不火说道，“很久没抽了？”
柳苒书手顿住，“很久？”
“你跟别人在厕所聊天那次。”
“我在的。”
柳苒书笑笑，干脆掐掉烟，“对不起。”
何欢看向更远处，她说，“过去了。”
“何欢，你不知道，我很嫉妒你，妈妈总是说隔壁白房子里的女儿样样都好，她总是以你的标准来评判我，终于有一天，妈妈再也不提你了，你知道吗？那是我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因为我妈妈看见了，你妈妈跳楼。”
“在华菱遇见你的那天，我在想该怎么玩弄你。”
“后来有人阻止了我，关昭跟我说，你已经很惨了，我不该欺负你，让他再去疗愈你，他说大人的事，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
何欢侧头，柳苒书已经泪眼婆娑了。
何欢打断她，“所以，你让我一步步喜欢上关昭，再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哥哥是我们家阿姨的儿子，我承认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让着我，成绩排名也好，小性子也好，可是欢欢，你这件事上，他第一次站出来说我做的不对。”
仰起头，滚烫的泪珠倒回眼眶里，何欢哭着笑了，谢谢有人愿意帮她，她很感激，尽管现在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帮过一个人了。“关昭是个好人。”
他不仅好好开导她还提醒了她，是她自己太迟钝了，居然没想到柳苒书是柳白卿的女儿。
当年。
何莲不知道自己是柳白卿养在外面的小蜜，柳白卿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他可以给何莲一切想要的除了婚姻，于是在那十八年里，何欢有着良好的教育，她琴棋书画，一样都没落下。
可是有一天，何莲病了，她划伤了自己女儿的脸颊，她疯狂，她焦躁，她打骂何欢为什么不是儿子，她忍受不了心爱的人不回家，当正主找上门的时候，何莲当晚跳了楼。
何欢悲痛又无助，她隐去这一切，转入华菱。
她完全不知道，柳苒书跟她是这样的关系，要说对不起，应该也是她和妈妈的错，她不应该和妈妈住的离她们那么近。
何欢不顾淋湿，冲进雨水里。
“柳苒书，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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