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定命途谁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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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眸遮去眼底的浓愁,再抬眼是已是一片清明,我无丝毫躲避地对上姬朔幽深的双眸,戏谑道:“景侯何时多了闯夜门的兴趣?”
姬朔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抚上我的脸颊,熟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原本平静的心湖竟掀起了涟漪。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低下头,紧咬着下唇不愿说话。
“瑶馥。”姬朔手下稍稍用力,强迫我看着他。银色的月光从窗外灌进屋里,他的面容精致如同神坻,带着醉人的美,诱人的毒。“就当是我求你,不要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惩罚我,好吗?”
心底有一丝悸动,但我仍然故作平静道:“景侯过虑了,瑶馥现在可惜命得很呢。”
话语中渲染上了几分薄怒,姬朔凑近了几分,我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他低声似在询问,又似在陈述,“赵璃沁的出现应该不只是个巧合吧。”
我固执地别开眼不去看他的表情,良久才轻声说道:“这些人,不能留。”
姬朔总算是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自嘲着靠到后的墙上,银色的月光从窗外灌入,刚好落在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上,那是一个带着苦涩的弧度,“可你不该总是将自己的生死视若无物,若是有半点好歹……”
“呵,我倒不知景侯竟会忧心至此,实在是多虑了。”
“你……”姬朔的话硬是哽在了喉咙口,他皱起眉头低叹一声,然后沉了嗓音转了话锋,继续说道,“瑶馥,为何你就是不愿原谅我。”
苦笑间眼中涌起一片湿润,氤氲迅速模糊了视线,我不敢眨眼,深怕这懦弱的泪水滑落,“姬朔,你真的认为我们还回得到去吗?”
闻言姬朔先是一愣,而后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在我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姬朔那略显沙哑却又充满了磁性的声音才悠然响起,“信我。”道出这两字箴言后,他俯身吻上我的唇,带着记忆中的清新,亦夹杂着浓烈的爱与绝望。
呆呆地在窗边坐到天明,脑中全是姬朔的话语以及眼中那无法忽视的疼惜与坚定。往日的恨意竟已经开始模糊,酸涩迅速侵占了心头。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早起的鸟儿便开始不停地鸣叫着,推开木窗,清新好闻的空气随即扑面而来,涌入鼻息;延伸至窗台边的常春藤叶上盘桓着的露珠圆润,沿着叶脉滴下,落在地上迅速不见。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门边,甫拉开门便有什么重物倒在脚下。低头看去,竟是被捆绑已久甚至已经晕厥了的向晴。
我赶忙蹲下身扶起她,撤掉塞在她口中的帕子,轻拍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晴儿,晴儿……”
只听“咣当”一声响从门外传来,循声看去是近两日伺候我洗漱的侍婢悦之将铜盆砸在了地上,她一手指着向晴,一手捂着嘴,脸色微微泛青,浑身发抖不停地摇头颤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小心翼翼地让向晴靠在门边,复而站起身走到悦之面前,沉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悦之已经,瘫坐到地上竟开始放声大哭,我不耐地抓住她的手腕,再次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等到回答,悦之竟突然发狂般地甩开我的手,快速地往外跑去,待我起身要追,她已经猛地一头撞上廊边的柱子,鲜红滚烫的血液从额头上冒出,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待到向晴恢复意识,已是第二天傍晚的事了。而她睁开眼后竟如没有了一点记忆,而且还失了心智,彻底疯了。
暮色四合。
“所以说,你是在怀疑这一切并不只是表面所展现的那么简单?”楚潇放下手中的茶杯,侧着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凝眉沉吟半晌后,才接口道:“若说赵璃沁能够安然藏身在宫中那么多日,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就办不到,所以我想,应该有谁在暗中帮助她。”
楚潇不以为然地笑笑:“既然断定他们还有后招,那么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毕竟再好的猎人,也是要等着猎物乖乖从窝里跳出来的。”说罢,楚潇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向着门外朗声道,“还不进来。”
话音才落,就见两名拥有着相同却陌生容颜的侍婢走了进来,在我和楚潇面前福了福身,说道:“绮罗,绮苏见过四殿下、公主。”
我转头挑眉看着楚潇,用眼神表达了心底疑惑。楚潇眼底眸光流转,带着邪气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最近宫内宫外都不安分,再加上你那贴身丫头不是疯了么,所以就让她们来,平时做做端茶送水的活计,危急了还能护着你。”
听罢,我的心底立刻泛起一阵感动,也未提及隐藏在暗处的云深,只是对着楚潇盈盈一笑,“那瑶馥先谢过四哥了。”
楚潇浅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天空似乎一直都是灰蒙蒙的,薄雾弥漫在低空之中,树木不断地飒飒摆动,随着萧瑟的秋风而舞,听起来就好像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又像是金铁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这呼啸激昂,凄切如悲鸣,透过皮肤侵入肌骨,一派清冷。
清晨起来便觉头痛,于是整日人都算不上清醒,我慵懒地靠在长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册,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半点。干脆丢开了书,阖上眼稍作小憩。
不知向晴在隔壁屋做些什么,总是能够听到“咔嗒咔嗒”的响声,原本该是将她遣送回楚国去的,顾及她从小便跟在我的身边无父无母,所以一时心软便将她留了下来,由此处的宫娥伺候着。
那声音持续的时间一长,我的心中便燃起一股莫名的燥郁,伺候在旁的绮罗似是从我脸上看出了几分端倪,试探着出声问道:“公主,可要奴婢去隔壁瞧瞧?”
伸手揉了揉眉心,我压下情绪上的不耐,淡淡道:“让人去瞧瞧。”说罢,脑中突然如同被钝器击打般传来一阵恶童,随之而来的渐次模糊的视线,我用力地摇了摇头,企图借此将这痛症甩出脑后,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徒劳罢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起身从柜中取出药剂,倒进茶杯中一口饮下。才稍觉轻松,便隐约听见敲锣鸣鼓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我皱了皱眉,问静候在一旁的绮苏道:“宫里可是有什么喜事?”
绮苏微微侧着脑袋思忖了半晌,而后答道:“听说前几日柳妃娘娘诊出了喜脉,近来甚是得宠,君上一高兴便未她请了个戏班子进宫,只要她想要看戏了随叫随到,这声音,想必也是从那儿传来的吧。”
我挑起眉尖点了点头,心中倒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见我不言不语,绮苏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公主是否有何沉疴?若不嫌弃,让奴婢瞧瞧可好?”言罢,她倒也不等我回答,在长榻边蹲下身,伸手搭上我的脉门,良久才心神不定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张口欲言却又犹豫了。
“怎么?”我淡淡地问她。
绮苏抿了抿唇,而后拧起眉尖抬头看着我问道:“敢问公主除了头痛以外,可还有别的什么不适之处?”
我稍稍一怔,继而摇了摇头:“并无其他。”
“这就奇怪了……”绮苏眉头皱得更深,转过头一手摸着下巴低声呢喃道。好一会儿,她才再次正视我,面色甚是凝重地说道,“如果奴婢没有诊错脉的话,公主的体内似乎潜伏着一种极难察觉的毒。”
“哦?”我对于她的话倒并不是很在意,体内积於的药毒也好,还是被别人下的毒也好,既然还隐藏着,就说明对我来说没有多大威胁,若能够去掉,固然是好;若是去不了,也只能说是自己的命了。
绮苏忍了半晌,终是再开口说道:“这毒……许是藏得极深的,奴婢学艺尚浅,或是错诊也不定,可否告知四殿下,请他寻人来好好替公主瞧瞧?”
我轻轻摆了摆手:“现下我服用的药剂便是四哥寻来的,想必他也早知了这点,倘真有人可治好我这沉疴,也早就找来了,怎会待到现在等你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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