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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我去请


少年们有气无力:“那就……再想想吧!”

        不是他们不愿意开动脑筋,而是有常重和谨行这两个挑剔的人在,想出来的点子,不是被说没创意,就是被说不合时宜。

        好不容易想了个有创意又合时宜的,竟然还办不到。

        这不就为难了吗?

        少年们想得神情恹恹,三三五五趴在寒冰府庭院的石桌上、回廊栏杆上,好像被土匪扒拉进土匪窝,□□了千八百遍的山寨夫人。

        溪客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好笑地摇了摇头,极干脆道:“我去请。”东海的鲛人对这些少年来说,着实有些遥远。

        闻言,常重立马精神了起来:“上神说真的?”

        溪客点头:“自然。”

        她眸色有些深远,就当是忘记打捞星光的补偿吧!

        少年们欢呼起来,就连那声音弱弱的少年,眼睛都闪亮了几分。

        东海名义上是仙界所辖,但因为鲛人族法力强悍,实际上并不完全听命于紫宸仙都。

        但是,请鲛人族出海,却是两头都必须摆平的事情。不仅需要知会紫宸仙都,而且要得到鲛人族的同意。

        这中间的关窍颇为麻烦,只要有一方不同意,无论在另一方花了多少心思,都只是白费功夫。也因此,六界虽然有很多关于东海鲛人擅歌舞的传说,但真正去请鲛人族出海的神仙并不多。

        而在冥界,有执念的鬼仙本就很少,更加不会生出请鲛人出海的心思。

        若非少年们话赶话,也不会有这么个提议。

        但就算是认为提议很好的少年们,在常重拒绝去求南帝后,也已经把这件事情从心头抹掉了。

        哪料,竟然还能峰回路转。

        少年们激动之后,眼睛轱辘轱辘一转,心中又有了盘算。

        “上神,我可以带母亲来看鲛人舞吗?”还是那个声音弱弱的少年。

        “可以。”溪客点头,见其他少年满眼羡慕,直接允诺:“你们有要想请的人,也可以一起请来。”

        她说得随意,少年们也应得随意,仿佛笃定会请来鲛人。随着少年们的畅想,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常重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我先走了,得赶紧回去写请柬。”

        经他这么一提醒,少年们一个个都回过神来,争先恐后地走了。

        等元引接了晚晚和老者回来,看到满院空荡,不由得满心疑惑:“谨行他们都回去了?”

        冥侍笑了笑,凑近了道:“上神说要去东海请鲛人回府替上仙庆生辰,允了谨行上仙和各位仙君携友来看。他们都赶着回去写请柬了。”

        元引愣了愣:“她说的?”

        冥侍笑道:“可不是,看上神的样子,是准备大办呢!咱们寒冰府,可从来没办过什么宴席,也就上仙有这个脸面。下个月,咱们寒冰府可要热闹了。”

        这冥侍笑得一脸褶子,却不知道元引比他还要惊讶。

        老者跟在他身后听了这么一段插曲,立时就拉着晚晚道了声“恭喜”,神情中隐隐露出讨好的意味。

        元引心里七上八下,机械地点了点头,指了名冥侍带他们去准备好的院子:“安心住下吧!”

        老者和晚晚千恩万谢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向领路的冥侍打听起府中的情况。他是魅园中见惯各色仙人的老麻雀,打听消息自然是信手捏来,旁敲侧击几句,就将寒冰府的人员构成摸了个清清楚楚。

        等冥侍离开,老者忙拉着晚晚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见她眸中羡慕久久未散,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疼惜。

        为着一个收养的孩子庆生,连东海的鲛人都说请就请,这样的仙家对他和晚晚来说,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只可惜有元引上仙珠玉在前,晚晚如果想出头,就难免会惹人不喜。

        他想了很多,神情随之复杂,晚晚目露不解:“叔,你怎么了?”

        老者摇头:“叔没事,听元引上仙的话,先安心住下吧!”

        晚晚点头,想了想:“那东西?”

        老者摸了摸储物袋:“叔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安心。”

        两人含糊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冥宫的主殿中,听下属仙官说完最新消息的酆都大帝,已经怒向胆边生。

        托谨行等人的快言快语,如今的酆都城,几乎没有哪个仙人不知道,为了替元引上仙庆贺生辰,寒冰狱主准备亲自去往东海请鲛人来府上表演。

        当年怒砸寒冰府门匾的仙人们,无不露出“狗改不了吃屎”的眼神。

        “都什么毛病,宠个侍人还要闹得满城皆知,真是世风日下!”仙官在酆都大帝的勒令下,有模有样地学舌了一遍。

        酆都大帝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拼命压抑心中的怒火,等仙官出了冥宫的大门,一秒也不能等,召来冥侍:“你去寒冰府,让她赶紧给我滚来!”

        冥侍默默地低了头:“是。”

        大帝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他一个小小冥侍可不敢说什么滚。

        酆都大帝看着与冥宫相对而立,恢复了原貌的青冥重楼,糟心的感觉越发强烈。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情,她需要发泄,但是,她就不能再等等吗?

        哪怕是问他一声再做决定也好啊!

        如今这么一闹,不仅把他放在火上烤,也让她自己再也没了回旋之地。

        如今仙界谣言四起……

        酆都大帝又在心里骂了好几声‘混账’,等溪客到了冥宫后,忍不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你知道自己干什么吗?……请什么请!鲛人出海需得知会紫宸仙都,你跟那清河太子什么关系,自己不知道吗?你出去一趟回来,脑子里塞的就全是稻草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如今在仙界的风评有多差?本来就背了个横刀夺爱的锅,闹这么一场,简直是给仙界递刀子,还得加一层水性杨花的锅!

        “非得让别人把你扎成个刺猬筛子才肯罢休是不是?”酆都大帝骂得心累。

        他一眼不错地盯着溪客,看起来也是个有脑子的聪明神仙,怎么做起事来就这么不着调!

        再说这前世的事情,已经过去十万年之久,当事人之一的百川上神都殉道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酆都满眼的怒其不争。

        “婚约果然是你商定的。为什么?”溪客太了解他了,看他脸色就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何会想着将她和清河太子凑做一对。就算神仙对年岁不如凡人讲究,可她比清河可是大了将近四万岁,这样的年龄差几近鸿沟。

        然而,酆都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半句解释。

        溪客无奈一叹,心道果然如此,他不愿说的,她终究是问不出来。想到仙界漫天飞舞的传闻,她一时有些意兴阑珊,淡道:“我知道。”

        是的,他的顾虑,他的担心,她都知道。

        “知道还这么做,你是魔怔了不成?”酆都怒道。

        他现在就能够想象,如果不处理好这件事,闹大了之后,会惹出什么样的猜疑。

        溪客淡淡地看了看他:“闹大了就闹大了吧!”

        就算世人有再多猜疑,她也得把花翎的本命翎找回来。

        她的表情太过镇定,酆都大帝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你是故意的?”

        她从来就不是个会被情绪左右的神仙,看似失心疯的举动背后,往往有更多复杂难言的考量。

        酆都大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也是突然听到传言,这才被气疯了。

        溪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那面镜子递给他:“这个东西,你认得吧!”

        酆都大帝把镜子拿在手上看了看,看到背面的三个字时,瞳孔情不自禁紧缩:“知会紫宸仙都的事情,我来办。”

        他自然认得这面镜子,虽然它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

        他深深看了看溪客,眸色黑沉,如同深海漩涡。

        他一直知道,无论世事如何沧桑,在正经事上,他永远都可以信任她。就如同逝去岁月中的每一天,每一个日出和薄暮。

        因为酆都大帝的这份信任,紫宸仙帝接到冥宫来信的时候,直接掀翻了一桌的玉露佳肴。

        “酆都老匹夫,欺人太甚!”

        紫宸仙帝的怒吼响彻云霄,凌霄宫的仙婢齐刷刷地匍匐在地。

        大佬打架,小仙遭殃,说得大概就是她们。

        仙婢满眼虔诚地看着砸碎在自己面前的金玉琉璃盏,很亮,很透,倒映着她们的眼眸,仿佛在无限赤诚地与情郎对视。

        仙婢们背上一层恶寒,但她们一动不敢动。

        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在紫宸仙帝那声怒吼之后,紫宸仙宫三千殿尽数点亮了灯火,旧伤未愈的仙后从温软的床榻上爬了起来,在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盖去满脸的蜡黄和疲惫;仙妃们将拆下来的步摇和发簪又重新插了回去,对镜看了许久,才放下心来。

        紫宸仙帝盛怒的时候,仙后仙妃们都是不敢近凌霄宫的。

        不仅如此,还得盛装打扮一番,露出最完美无瑕的仪容,免得被无端找茬。

        凤阳天妃将儿子的衣裳扯得齐齐整整,这才叮嘱道:“小心避着点,别让你父帝看见了。”

        重霄点了点头,踩着仙宫屋檐下的阴影回去。

        凤阳天妃叹息一声,看着凌霄宫的方向,眸色比冥界的夜色还要黑沉。

        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呢?

        她从梳妆台的雕花门抽屉里翻出一面镜子,眯着眼,仔仔细细看着镜中人的眉眼。快三万年了,这张脸越来越陌生,眼角已经爬满细纹,纵横交错,看起来普通枯老的树皮,没有半点神仙的光鲜。

        她的手指一点点靠近镜子,如母亲一般仔细临摹镜子中人的脸,浑身颤栗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明澈敞亮的眼睛,染上了连她自己都厌恶的浑浊?

        恶气在肚子里翻腾,从胸口慢慢升起,蔓上喉咙。

        她倏地转过身,对着白玉的地面干呕不止。

        镜子在妆台上转了转,镜面被凤凰壁纸宫灯的光照亮,在墙壁上投射出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虚影。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影子,吐得更厉害了。

        食物未消化完全的腐臭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她双眼赤红,好像看到了奢华仙宫里腐臭的自己。

        凤凰涅槃重生,涅槃火不灭,凤凰鸟不死。

        可她,悔了!

        她仿佛听到了三万年前,识海中铺天盖地的哀嚎。

        身体由灼热变凉,好似在万丈寒冰之下浸泡了千万年之久。终于,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弱,渐至消失,在身体凉透之后,涅槃火在丹田重燃。

        看,凤凰族的命,就是这么硬!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夸张,颧骨隆起,嘴巴大张,如同死去的鱼一样,整张脸狰狞得像十八层地狱中受刑的恶鬼。

        论杀人诛心,凌霄宫那位才是玩得最炉火纯青的神仙。

        凤阳天妃眼中的黑沉,变成浓得化不开的恨。

        她一抬手,将妆台上的镜子扫了下来。

        哐当一声,墙壁上的凤凰虚影裂成数块,就像被分尸了一般。

        门外的仙婢们听到声音之后,相视一眼,默默垂头,往更僻静处躲去。

        紫宸仙宫只有两处地方,是盛怒的仙帝从来不会踏足的。一处是凤阳天妃所在的飞凰殿,一处是云锦上神曾经的寝殿明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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