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今朝有酒今朝醉（2）

而如今，竟是他眼花了不成？他居然觉得两个人的气质糅合在了一起，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那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暮夕沫，还是已然被劫走或许被就回来了的暮惜染？

        “许久不见，你竟是不知道我是谁了不成？”暮夕沫蓦地一笑，周身原本清冷的空气骤然消逝，那一抹笑宛若冬日里的一抹艳阳，有些暖，可是却带着凛冽的冰寒，“既然来了，就坐下来谈谈吧。”

        “悦儿呢？”云长鹞被暮夕沫眼底的冰冷给冻得猛地回过神来，不用想也知道，暮府现在没有丝毫人气的原因肯定是上座暮夕沫的手笔，至于为什么，恐怕是和君墨悦与他之间的事情有关，只是厉公公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还是他也不过是被骗的其中一个？

        暮夕沫无辜的眨眨眼，好笑的看着盛怒中的云长鹞，缓缓开口，眼神渐渐冷凝：“现在在乎了？那……我听说的君上三年不入上元宫又作何解释？我还以为这位君后奶奶奶奶个对君上来说就不重要了呢~”虽然在笑，可是周身释放出来的威压竟是滔天一般的恐怖，暮夕沫的眼底里是化不开的冰山雪地。

        云长鹞心底狠狠的一颤，暮夕沫的实力他虽然有些知晓，但是毕竟多年不见，恐怕早已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料。眼下看来，不过是不动声色的震慑，便是能够让人肝胆俱裂，若是……若是悦儿真的不小心惹怒了她……

        “敢问暮三小姐，悦儿是何处冒犯了？”云长鹞几乎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看着暮夕沫双眸赤红，目眦尽裂。

        暮夕沫看着云长鹞的这般反应，渐渐冷下了脸色。看他这幅模样，明显是对墨悦还是用情至深，又怎么会亲手对他们的孩子下手？中间是有着什么隐情还是藏着什么阴谋？

        “云长鹞，我和染当年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若是你日后欺负了她，墨悦身后可以有我们两个人撑腰的。”暮夕沫盯着云长鹞缓缓道来，“而如今，我与染才刚回来便出事，这中间的原因……我暂且先不追究你，但是，你必须给我说清楚这三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悦当年的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云长鹞听着暮夕沫的口气，忽的就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又扬起一抹苦笑：“你都知道了啊……是悦儿告诉你的吧？”顿了顿，云长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灌了一口茶才说道，“还记得你们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吗？那个时候嘉和刚被封为太子，悦儿也刚怀上诚庆，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可以保护她一辈子……可是，诚庆出生后才不到百日，悦儿又怀上了第三胎，那一胎本就存了风险，中途又、被下了毒手……”

        “啪！”

        暮夕沫手中的茶盏猛地被捏成了碎片，眼中不知情绪几何，只淡淡的松开手任由碎片落下：“继续。”

        “所有天佑出生后便是先天不足，不良于行。那个时候我很后悔，若是当初落掉这一胎，是不是会对悦儿更好，而悦儿对于天佑的出生似乎也很后悔，月子里掉的眼泪比她前半辈子都多。所以，在悦儿次年怀上公主的时候，太医说她身体在此之前太过亏损，不宜在此时生产，不然便会缩减寿命，所以我……”云长鹞说到这里便顿住了，而接下来的事情连上君墨悦之前说的大概，暮夕沫零零碎碎的基本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轻叹一口气，暮夕沫有些头疼。这也是一个难题，不仅对云长鹞来说，对君墨悦来说也算是。君墨悦不想失去这个孩子，而云长鹞则是不愿意失去她，说来两个人似乎都有错，又似乎都没错。君墨悦错在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便冷落云长鹞，也不该再犹豫抉择之后还心存后悔；而云长鹞错在不该不与君墨悦商量便舍弃了那个孩子，更不该在后宫险地中没有保护好她……

        “所以你为了不让墨悦犹豫不决拖着月份，宁可让她恨你，也不愿意让她知晓？”暮夕沫声音轻缓，但是足够厅堂后面的君墨悦听得清楚了，“当年的落胎药让墨悦对你心存怨恨，三年来恐怕是你不敢踏足上元宫的原因居多吧？不敢直面墨悦的指责，也不敢面对自己的愧疚。这个君上当成这样，你也算是够窝囊的了。”末了，暮夕沫还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云长鹞也是扶着头自嘲的一笑：“我这一辈子，也就在她身上窝囊过。”

        “这件事或许墨悦有错，她的情绪影响到了你之后的决断。但是云长鹞，我还是想说，这件事你错的更多。”暮夕沫捻着发丝缠绕在指尖，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帏帘后面，“或许你抱着孩子没了日后还会有，但若墨悦没了便再也没了的想法落掉了那个孩子，可是云长鹞你可曾想过，日后你们即便还有更多的孩子，也不可能会是当年那个被你亲手舍弃掉的孩子了。这是墨悦最伤心、也是你不曾想过的地方。”

        云长鹞蓦地一怔，坐在木椅上久久没有缓过来，沉默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暮夕沫，大胆的问道：“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了我们这样的情况，那位龙皇大人又会怎样抉择？”

        暮夕沫陡然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的？”龙天魂的身份就连父亲和母亲，她都只说是染的师父、她的名义师尊，也就只有子夏她们四个知道，云长鹞又是如何知晓的？是他自己猜到的，还是谁和他说的？

        “是我自己猜到的。”云长鹞看着暮夕沫的脸色就明白了，“那日在清水涟漪的情况我也了解过了，以前看着你和暮惜染总觉得很神秘，这一次据说又带回了一位仙人，想想你们家几个天才级的人物……所以我就大着胆子猜测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猜中了。”顿了半晌，直到厅堂里的空气都快凝滞了，云长鹞才再次开口打破沉默，只是再开口的话却是让空气又沉重了几分，“你觉得，龙皇怎样做你才能不受到伤害。”

        “本皇的能力还不至于保不住本皇的女人和孩子。”龙天魂冷的掉渣的声音骤然在沉默的空气里响起，几个跨步便走到了暮夕沫的身边将她圈在怀里，冷眼看向下首看似端坐实则已经背脊僵硬的云长鹞，龙天魂的声音越发的冷了，“区区一介凡人，也敢对本皇指手画脚。自己做不到，便也想着别人也做不到不成？”

        随着龙天魂的步伐，哗啦啦的从各个角落里涌出一群的人，然后，在看不清谁是谁之前，又哗啦啦的全部跪了一地，徒留下云长鹞和恍惚走出的君墨悦两个人鹤立鸡群。

        暮夕沫拍拍龙天魂的手臂，几步挣开走到君墨悦的身前，牵起她的手道：“好了，回去好好说清楚，以后可不许在这样子了。”末了，顿了许久，暮夕沫微微一笑，笑容暖如艳阳，如一道穿透冬日冰寒雾气的阳光，直直的落进君墨悦的心扉，“我和染都会担心的。”

        君墨悦忽的就落泪了：“沫姐姐，我……是我害了染姐姐……”

        “万物有为法。”暮夕沫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抬手拍拍君墨悦的脸，笑了，“好了，现在好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动不动的就哭呢？我在这里留不了几天，马上就要回修仙大陆了，染的事……我会解决的。”

        说是这么说着，暮夕沫心里却是没有什么底。自从染被劫走之后，虽然后来她知道她们两人依旧还可以在心境里见面，但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了支撑。而如今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黄泉三炼该如何去锻造灵魂？最后一炼的帝皇诀还没有消息，若是正面对上陌轻珩，在没有修炼第三炼的情况下，她和染会有胜算吗？还有九天玄火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她们体内的涅槃之火又能够被神力压制多久呢？染又身处鬼界，陌轻尘动用覆血咒还要找到血蟾蜍，她们再见面的那一天会不会是如今的她根本无法预料的场景？还有，母亲莫名交给她的雪狐妖丹，又是在暗示着她什么吗？紫海天在信中说的“日后有缘相见”又是什么意思……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暮夕沫恍惚的送走了君墨悦和云长鹞，日后他们二人再如何过她无法再去干涉，毕竟这是他们携手一辈子的事情，她不该去打扰的，今日作为昔日的好友，她已经出手帮了君墨悦了。

        对于君墨悦，要说没有埋怨肯定是假的，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的私心，让染成了如今的这番田地。至于这份私心如何而来，她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了，或许这辈子……与他们，再不会见面了。暮夕沫微微叹息，在踏入修仙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该明了的，他们本就不该相同，她们与这天玄大陆上的许许多多人包括父亲母亲，早就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划分国界了。

        这样的孤独和寂寥，让暮夕沫情不自禁的回忆起了前生她还是月紫宸的时候，那个时候神女的身份让她不得不遗世独立，而现在……

        暮夕沫抬眼含笑看一眼龙天魂紧绷绷的侧脸，忽的垂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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