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却道故人心易变（4）

“陌轻尘，你疯了吗？！”暮夕沫的声音在喉咙里哽了几个来回才发出来，看着陌轻尘俊秀的脸，连指尖都开始不自觉地发颤，是恐惧，是担心，更是愤怒。

        推开龙天魂，暮夕沫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直接将他拖下来，看着他依旧笑意浅浅的脸，暮夕沫只觉得自己怒火中烧，“若是以前，你想要自寻死路我绝不会插嘴半句，但是现在……陌轻尘我告诉你，我的染绝对不会为你守寡，你一死，我马上就把她嫁出去，炼丹师随便炼个丹让人失忆，这点本事我暮夕沫自问还是有的，你听明白没有！”

        不同于暮夕沫的愤怒，陌轻尘只是淡淡的一笑，定定的看着暮夕沫半晌，直等到龙天魂上前安抚着将她拉开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来：“染染在鬼界太危险，而我的尸印是我潜入鬼界最大的威胁。虽然覆血咒风险太大，但是开始的三年肯定是没有危险的，这点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我找到血蟾蜍，就能连同覆血咒将尸印和傀儡印一同去除掉，届时候，我潜入鬼界，与你们里应外合，染染被救出来的可能性才会大一些。”

        血蟾蜍，为魔界第一魔兽，浑身上下都是宝，而且它的血是唯一一个可以融化覆血咒的东西，在融化之后，它的血又会成为魔族血脉滋养最好的养料。

        “你现在充其量只是一个半仙之体，血蟾蜍的血对你的反噬可能会更糟糕。”龙天魂金色的瞳孔微微一沉，开口便点出重点。

        陌轻尘了然于胸，失笑一声：“我今生虽是肉体凡胎，修炼多年才炼的一个半仙之体，但是千忧月在孕育我与陌轻珩之时却是服用魔石多年，致使魔气侵染全身才将我们诞育，所以我出生之后，虽说血脉没有完全的传承了当年的魔族血脉，但是却还是有一部分存在，不然当日鬼火也不可能被我那么快的收服。”

        顿了顿，陌轻尘抱拳对着龙天魂和暮夕沫，一张脸又变成人前那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模样，可是细看时却不难看出他眼底的那一份郑重：“龙皇、夕沫，三年内我会尽我最快的速度找到血蟾蜍，之后我便会前往鬼界与染染汇合。我们，十年之后，再见面。”

        说罢，陌轻尘脚上浮起一抹冰寒的气流，带着他往门外而去，不给暮夕沫再说话的时间，一眨眼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暮夕沫呆呆的靠着龙天魂看着陌轻尘的背影，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说是发愣，倒不如说是被气得没话说了，愣是过了好久之后才几乎瞠目结舌的出声说道：“这个人，真是……没话说了。”

        龙天魂却是颇为理解陌轻尘的举措，摸摸暮夕沫的的发顶，看着陌轻尘离开的方向，难得眼底出现几分赞赏，看着怀里的暮夕沫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心里有些好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一堆嘈杂的脚步声齐齐的往这边而来，中间夹杂着混乱的熙攘。

        “厉公公，你擅闯我暮府后院，是不是有些太过了？”暮司寒一张脸冷的快掉冰渣子，堵在一个内侍监打扮的人的前面，冷冷的扫了一眼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暮丞相，杂家也知道暮三小姐身份特殊，但是这明晃晃的君后懿旨在此，这都等了半个时辰了，君后娘娘在宫里可是要等的急了，您说说到底是谁过了？”厉公公是个肤白唇红的人，在宫里算得上是姿容上等的公公，只是眼角上挑，唇形极薄，一脸刻薄，说出来的话也是尖锐的直穿耳膜，让人听着便是心生厌烦。

        听着厉公公的话，子夏四人却是直挺挺的挡在菊客院前，方才推推搡搡一路到了这里，往后就不能再走了。子夏冷汗挥如雨下，这菊客院现在不止有小姐，更是还有龙皇在内，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若是惹恼了龙皇，别说是厉公公了，就连宫里的那群人……

        “若是等不了，那便不用等了。”正僵持着，暮夕沫的声音却是清清冷冷的传了出来，一道白色的身影缓步而出，长发如墨，眉眼如画，眉心一点朱砂宛若红莲绽放，周身的气息冰冷而飘渺，那一瞬间，暮夕沫的身上让人突然错觉的出现了暮惜染的影子，清冷，孤傲，凌寒而立。

        方才还嚣张的不行的厉公公突然间就蔫了，捧着一卷明黄红纹的懿旨，谄媚的看着暮夕沫：“暮三小姐，杂家可是久等了，这便随杂家进宫吧？”

        “哦？本座何时说了要随你入宫了？”暮夕沫闲闲的挑眉，眼中轻蔑丝毫没有掩藏的意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厉公公，心里不满一层一层的往上蹭。

        没有原因的，她对于这种人总是第一直觉的还是会去厌恶，从前在眞国的时候是这样，现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这一张笑的谄媚的脸，明明该是很灿烂的，在暮夕沫的眼里却有些诡异的扭曲。

        厉公公在暮夕沫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变了，但是对方的实力确实他搭上条老命也得罪不起的。可是想想出宫之前君后娘娘特意交代的那些话，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开口：“暮三小姐……”

        “要见，便让她亲自来暮府，夕沫此生再不入宫。”龙天魂迈步走出菊客院，在暮夕沫身旁站定，冷峻的脸庞透着隐隐的威压，即便有所克制，可那一刻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是让所有人都打了个颤。

        而被龙天魂盯着的厉公公更是觉得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气从脚底冒上来，脚一软便跌在了地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本就是奴才，奴性在他的灵魂里已经根深蒂固，在面对比他高贵的人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会有恐惧的心理，更何况现在他还在这个人的眼底清晰的看到了杀意。可是，若是没有将暮三小姐带回去的话，恐怕他……

        怕死，是人族的本能。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却突然看见眼前方才与他对峙的暮丞相等人骤然矮了一截，随即身后便传来让他冷汗泠泠的声音：“事到如今，你竟是连入宫见我一面都不肯。”

        君墨悦越过厉公公，微微垂下的眼睑让他猛地心惊，等到厉公公回过神来时，君墨悦已经站在了暮夕沫的身前，一身明红的华衣衬得她越发的端庄大气，当年那个稚嫩的、意气风发的女将军却已经全然的消失不见了。

        暮夕沫看着君墨悦不同于当年那般清澈的眼眸，微微有些心痛，当年，她和染是不是都做错了？那样一个潇洒恣意的孩子，她们曾一起厮杀战场，曾一起面对着荒凉的大漠豪饮曾一起见证过这昌国一步步一统的历程，更是曾经一手促成了她与云长鹞……而如今，却是这样物是人非的一个模样。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暮夕沫看着君墨悦在她念出这一句的时候缓缓变得僵硬的脸色，直直的问进她的心脏，“墨悦，你说变了心的是你，还是云长鹞呢？”

        君墨悦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NAN***

        漪兰阁里一片寂静，暮夕沫遣散了所有的人，独留了君墨悦，连龙天魂也被拦在了外面，方圆百米之内都没有人烟。

        “坐吧。”暮夕沫看了一眼脸色依旧惨白、捏着手指局促的站在正厅里的君墨悦，从进门之后便自顾自的沏着茶，等茶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才开了口，“其实我也想与你谈一谈的，当年那个率真明朗、洒脱恣意的君墨悦你究竟的藏到哪里去了？”

        君墨悦几度张了张嘴，哽咽了许久才开口道：“沫姐姐，我……”

        暮夕沫知道她现在讲不出话来，于是抬手给她到了一盏茶：“此茶名曰‘三生’，一世苦、一世甜、一世空，是仙界的茶，不同的人品尝会有不同的味道，你也来尝尝。”

        君墨悦抬起茶盏轻啜一口，顿时苦涩的味道弥漫了整片舌苔，哭的她几乎落泪：“苦的。”

        暮夕沫微微叹了一口气：“墨悦，一开始我也震惊你变成这般模样，但是你知道我最震惊的是什么吗？是你居然帮着外人来害我们，难道这么几年没见，我们之间竟是一点清风都没有了不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君墨悦抬起手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叶汐那孩子五年前就被送入宫了，她说她认识你和染姐姐，所以我就把她留在了身边，加上她又是叶将军府的孩子，所以就想着，能不能让她和嘉和……”

        “墨悦，我不是傻子。”暮夕沫眼神骤然凌厉如刀，猛地起身，挥手一股冷冽的气旋喷涌而出，生生将漪兰阁的大门轰开，“今日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你再不说实话，就凭着你让染身处险境，我便可以立刻在这里杀了你！”

        君墨悦被吓得狠狠的一抖，终于是怕了，慌乱的站起来拉着暮夕沫的衣角，抖着说道：“沫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只是、只是……”话卡在这里，君墨悦终于是哭了出来，一松手瘫坐在地上，放声便哭了出来，仿佛是要将多年积压下来的委屈都哭完一般，“沫姐姐，当日染姐姐问我‘过得可好’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君上……君上他大力的扶持了莲贤妃的母家，她又是有着长子的后妃，加上这些年君上对我越发的疏远，我只是怕了……沫姐姐，你不曾在后宫生活过，你永远都不会懂那样的感受。我当年太傻，以为可以在后宫坚守一份爱情，可是，”君墨悦的语气骤然尖锐，“在后宫，在那样勾心斗角的后宫，只有权力才能够永保一世，只有……”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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