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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李隆基在除掉太平公主势力之后,成为了大唐的新一任的真皇帝。信心满满的李隆基决定开创太平盛世,恢复“贞观之风”,一朝天子一朝臣,李隆基当然要用自己的人。政变之后,便把以前因为自己被流放在外的心腹旧臣召回中央,接受册命。

  于是在朝堂上宣布新的宰相人选:“封刘幽求为徐国公,升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封张说为燕国公,升为中书令。”

  两人跪着接过高力士手中的册命书,对着龙椅上李隆基三呼万岁,李隆基似乎很满意对群臣说道:“如今国家多难,仅凭朕一人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你们也是这个国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希望你们能和朕一起开创盛世,恢复太宗时的风气!”

  台下的大臣们见此也纷纷跪下“臣等一定全力辅佐陛下!。”

  以刘幽求和张说为例的功臣,以及曾经政变的谋士,都在这个时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虽然没有像先前两位升为宰相,可是在朝堂上也是非常积极的。

  可是在两三个月之后,玄宗却发现功臣们不适合辅佐自己,两派人往往因为一两件小事当着自己的面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而高力士也告诉玄宗,大臣之前相谈甚少,跟别说八九品的小官,那更是不敢往刘幽求身边凑。这样离心离德怎么能帮助玄宗呢?而且和功臣宰相共事的这段时间,玄宗发现他们的经验也不足,长此以往,很可能成为自己治理国家的障碍。

  与此同时,太上皇李旦突然病重,忙于朝政的李隆基并未抽空去看望自己的父亲。只是吩咐高力士派人小心照顾,除了高力士的人在李旦塌前昼夜侍候,还有一个人也在,那就是太平公主。自从上次从太液亭回来,李旦身体就出现了状况,整日头晕目眩,整个人已经离不开床了。虽然有御医诊治,却没什么效果,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太平听说哥哥病了,就一直在李旦身边,起初还有人拦着公主不让进,可是被李旦教训过之后就再也没人阻拦。

  消息传到玄宗耳朵里,心里可不好受了,“高力士,你说朕是不是该防着公主和父皇见面?朕好不容易掌权,怎能再被拉下马,这江山岂能再交于他人之手。”

  高力士却不以为然的回答:“臣看未必,公主失败已不是一天两天,天下皆知现在您才是真皇帝,如今太上皇病重,作为妹妹去照顾是说的过去的。这份多年的兄妹情,陛下要忍心斩断吗?”

  “朕知道,可是这样朕确实不放心。这样,你在父皇身边多安排一些护卫,首先要保证父皇的安全,你让人留意他们有没有讨论朝堂上的事,千万别起什么祸端。”既然皇帝吩咐了,高力士也不敢不遵从,仍然加强了李旦身边的防卫,也限制了太平的进出。

  李旦近几日没有看到自己的妹妹,同时也发觉自己身边的人被换掉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抓住一个小宦官问个清楚,

  “你们是谁安排过来的?”,小宦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是...是高公公,让我们...照顾您,还...还有...”李旦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不让您...和公主接触,担心您和公主...会威胁到陛下,所...所以我们才一直守在这里。”

  得知理由的李旦勃然大怒,怒吼着将宫人递来的药尽数摔在地上:“逆子,这个逆子!”,说完吐出一口鲜血,把周围的人吓坏了,一个个跑出去叫御医。

  高力士急急忙忙找到在花园散步的唐玄宗,“陛下不好了!太上皇他怕是不行了!”

  玄宗管不得身后的妃子急忙朝李旦的寝宫跑去,只见李旦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花白的胡须上沾着几滴血,脸色苍白。玄宗跪倒父亲床前,扒开床边的所有人,握着父亲老手说:“父皇,您再坚持一会,太医马上就到!”

  “您想见姑姑是吗,已经派人去传话了,这会应该快到宫门了。”一旦用尽全力甩开了儿子的手,脑袋偏向一边,不满的回答他:“你撒谎!你根本就没人派人去找她,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还防备着她。”气冲心头,李旦一口血吐了出了,咬着牙对儿子说:“我要亲眼看着你派人去找她,否则,否则...“又是几声咳嗽,谁都看得出来这个老人挺不了多长时间。

  无奈之下,玄宗只好妥协,回头对高力士说:“去请公主来。”“奴才遵旨。”听到儿子发话了,李旦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但仍大口喘着粗气,睁大了眼睛看向门口。自先天政变结束以后,太平就被玄宗一纸诏书关进了感业寺,在那思过,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了。但凡有重大节日,玄宗还是会传旨命人把太平接回家和儿女团聚,宫里举办宴会,也会有她的席位,毕竟,妹妹是哥哥活着唯一的念想了。

  现如今,自己快不行了,这唯一的念想不在身边,是那么的不甘心。

  高力士带着人骑着快马赶到了感业寺,见到了太平,简单说明情况后,太平也骑上了马跟着高力士一行人离开了。可路程来回是需要时间的,很可惜,李旦并未能在最后一刻见到太平。

  “启禀圣上,公主到了。”太平提起裙子快步跑到哥哥窗前,触摸到的却是哥哥冰凉的双手。看着已经离去的哥哥,以及他那苍白的脸,太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现在你满意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恭喜你啊,你可真是个孝子。你把我赶去感业寺不就是为了不让我见太上皇吗,害怕我们对你造成威胁。”太平转过头看向玄宗,“你就那么自卑吗?担心两个手无寸铁的人会阻碍你的皇权霸业?”

  太平站起身走到侄子面前,整理好了语气,想要嘲讽他,说:“即使没有我的干扰,皇帝登基这么久的治理成果在哪呢?你毁了我薛郎的墓不说,还毁了婉儿的墓,你就是这样做皇帝的吗?死者为大这个道理,难道皇帝不懂吗?婉儿是我的人不假,可薛郎又犯了什么错?不懂尊重的人,虚伪!”说完挥挥袖子便走了。

  玄宗没有回答,待太平走后他才召来高力士让他吩咐下去处理好太上皇的后事。

  自己即位以来,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朝廷始终是离心离德,上下无法统一。既然父亲已经死了,太平远离朝廷已久,残留势力也被自己消灭干净,对自己已经构不成威胁,遂下旨让太平回到家中,同儿女们生活在一起。

  回家后第一天,家中所有的仆人丫鬟都聚到了厅堂,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向女主人行礼:“恭迎太平公主回府。”太平甩甩袖子,坐到椅子上,说道:“大家请起吧,有日子没见了,大家可还过得安稳?”

  “回公主,大公子很照顾我们。朝廷几次三番派人来找茬,大公子都保护着我们这些下人不受伤害。逢年过节,也有给我们赏赐。”老厨子说道。“老楚你也是我这府里的老人了,保护你们是应该的,说起来我还真想念你的手艺,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尝呢?”

  做厨子的最好听有人说爱吃自己的饭了,这让老楚兴奋不已,连忙说:“公主您休息着,我们这就回厨房去。”老厨子带着厨房的人先走了,剩下洒扫的下人们,又问起太平来:“公主您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吧?”

  “感业寺的清苦尚可忍受,倒也让心里平静。大公子在何处?”“大公子出门办事了,一会儿就回。”“见着大公子回来,告诉他立刻来见我,大家都别在这杵着了,都下去做事吧。”把下人们支走,太平坐了好一阵儿,起身去了后院。

  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后院的盆栽已经长大了不少,看样子是被人精心修剪过了。盆中的鹅卵石也裹上了一层青苔,藤蔓上的叶子还有几颗晶莹的水珠。不知道为何,越是看着这些青翠的盆景,越觉得冷清。从门庭若市到门庭冷落,太平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太多。

  “母亲回来了。”“过来坐下陪我说说话。”母子俩坐下,“是因为太上皇病逝才把母亲从感业寺里放出来的吧?”“你的消息还挺快,说的没错,哥哥也算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保我活命。现在他死了,对皇帝没威胁了,而我早就被切断了与朝廷的联络。从前那批支持我的人也被赶尽杀绝,想要东山再起也不可能了。”

  太平似想起了什么,赶忙追问:“婉儿墓被毁是什么时候的事?”“母亲怎么想起她了?”崇训不解的问道。“你直说便是。”“在母亲被压入感业寺后两个月,不过三个月后又称要整理婉儿的诗,制成诗集。”“你父亲的墓你知道吗?”“是,听说过一些。世人皆传公主败了得罪了皇帝,昔日同公主交好的人也不得善终。”

  “不过是因为婉儿的墓是我出资修建的罢了,竟还毁了薛郎的墓。真是可悲啊!”

  “母亲既已回来,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休息,远离那些纷争。”“这是自然,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皇帝派人来过几次,把家中的财物搜缴一空后便没有再来了。”“让他拿去吧,虽然夺了你们的实封,但凭我的实力,这么大家子人我也养得起。”

  “母亲不必担忧,咱们家的生意我还继续维持着,衣食住行都没有大问题。”“那我就放心了,连夜回来,我也有些累了。”“那母亲先回房休息吧,我去处理府里的事了。”“好。”

  儿子刚走远没几步,武攸暨也过来了。“你回来了。”太平看他一眼,答道:“嗯,刚回来。”太平见武攸暨一身常服的打扮,好奇的问:“你这是从哪回来的?”“去几个武家后辈家里,马上年底了,去走走过场。”“真是辛苦你了,我回屋休息了。”说完径直离开了。

  转过年来,玄宗下旨改年号开元,表示大唐要翻新篇章了。虽然玄宗有励精图治的决心,但朝廷里能提供真知灼见的人寥寥无几,这令玄宗十分苦恼。改了年号没几天,玄宗把整个朝廷挪回了大明宫,朝会依旧在含元殿举行。这日散了朝,玄宗回到紫宸殿,指了指几案示意高力士把折子放在几案上。随后高力士为玄宗点上了蜡烛,使殿内更明亮。批阅了几份折子后,玄宗停下了。高力士觉察出了不对,上前询问道:“圣上散朝回来奴才就觉得您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不妨和奴才说说。”

  玄宗合上手里的折子,看向高力士,问:“怎么样才能当一个好皇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父亲在时,常常向他请教国家大事,可他总说自己不该当这个皇帝。做皇嗣和亲王倒让他学到不少的东西,看着则天皇后作为一个女人如何走上权力巅峰,并且牢牢的控制国家十五年。见证国家的大起大落,还谈起太平公主,说公主当年差点嫁去了吐蕃,高宗自然是舍不得的,就让她入了道观当女道士,毕竟是做给吐蕃看的,当然也就没嫁成了。”

  “若公主真嫁去吐蕃,那日后的叛乱谁出手呢?圣上今日似乎感触颇多。”“只是批着折子想到这了。”“奴才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圣上愿不愿意听。”“你只管说,就当是平民百姓聊天。”“圣上遇事不决,不如去请教太平公主,公主历经四朝,经验丰富,朝廷里可没有几个大臣有这么多阅历和见识的。”

  听完高力士的话,玄宗表情变得严肃,高力士瞧见了皇帝变了脸色,立马低下头认错:“奴才失言了。”玄宗摇摇头,很快恢复了平静,对高力士说:“朕明白你的意思,要向公主求教总让朕觉得不踏实。”高力士立马接过话,说道:“圣上向昔日的敌人求教,才显得您心胸开阔,不为过去的纷争同公主斤斤计较。宰相肚里好撑船,更何况您还是皇帝。”

  “等处理完这些折子,你就陪朕去一趟公主府吧。”“奴才遵旨。”

  高力士陪玄宗用完了午膳还替玄宗选了一身常服,两个小宦官上前为玄宗更衣,“圣上要作富家公子打扮,这常服倒也不错。要带几个侍卫一同前往吗?”玄宗挥了挥手,说:“不必了,既是诚心登门求教,就不带侍卫了。”“奴才是为圣上的安全考虑,不得不小心些。”“准备好了咱们就走吧。”君臣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公主府前,只见公主府大门紧闭,高力士想要上前,立即被玄宗拦住了,“等等,朕自己去。”高力士识趣的退回到一边。玄宗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前敲门。几声响动后,大门开了个缝,是门房的人,问:“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玄宗对着门房的人行了个礼,答道:“在下李三,有要事求见你家主人。”门房有些疑惑,继续问:“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是公主府。”“我家公主吩咐了,不见客。公子请回吧。”“劳烦兄台替我通传,在下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见公主。”门房挠了挠头,觉得疑惑又为难,“行,你等等吧。”随后关上了大门。

  等了一会,门房的人回来了,打开了门让玄宗两人进来,随后立即关了大门。门房的人把领到前厅,太平已坐在椅子上等候这位李三。“下去吧”太平对门房说道。门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一命侍女端着两杯茶放到旁边的桌上。当听到李三两个字时,太平就猜到了来者是谁,遂对玄宗说:“李公子请坐吧。”玄宗坐下了,高力士谨守自己做奴才的本分,站到了玄宗身后。

  “公子姓李,家中排行老三。不知李公子有何贵干。”玄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在下想求公主帮忙,求公主为在下推荐几个可用的人,在下实在是力不从心。之前还能同父亲商议,今日愈发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希望公主抛开以往的成见,为在下指点迷津。”太平笑了笑,答道:“公子求错人也找错了地方,朝廷每年选官都由吏部决定,官员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都由吏部执行,这点您最清楚不过了。很可惜,公子的请求我怕是不能回应了,请回吧。”太平从容的的向玄宗做了个请的手势,玄宗也无可奈何,只好失望的离开。

  回去的路上,玄宗有些不悦,对高力士说:“你看看你出的主意。”“公子太心急了,昔日刘备三顾茅庐拜访诸葛亮,请诸葛亮出山辅佐自己。您的肚量可比刘备要大,这才一顾,怎么能放弃呢?公主也是性情中人,奴才认为公主是怕重蹈当年覆辙罢了。”

  随后几天,玄宗只要散了朝会便换上常服带着高力士出宫,秉着礼贤下士的态度到太平府上拜访。前两次直接就被门房的人挡了回去,直到第三次,门房才真正开门把玄宗迎了进来。等玄宗落了坐,却始终不见太平身影,待一杯茶饮尽后太平才出现。

  玄宗立即起身对着太平行礼,太平也点点头以示回应,并对门口的婢女说:“都下去吧。“眼看整个屋内就剩太平和玄宗二人了,才缓缓开口道:“我本以为第一次就足够使你放弃,没想到你还学起了三顾茅庐,本想着叫门房能挡就挡了。我要是再不开门把你请进来,倒显得我目中无人了。”玄宗眼中放光,站起身对着姑姑深深鞠了一躬,说:“请姑姑赐教。”

  “记得被贬官的姚崇和宋璟吗?”“记得,姚崇被贬为申州刺史,宋璟为楚州刺史。”“当时他们二人正主持着吏部的选官,若没有因为我们之间的斗争而被贬官,两人一定会有大作为。”“姚崇精明强干,宋璟刚正不阿,两人早年间的事迹朕也略有耳闻。”

  “皇帝已经做到了三顾茅庐,相信召回两个刺史也不是什么难事,亲贤臣,远小人是首要的。”“可是朕也做了不少日子的皇帝,始终没有起色。““皇帝虽然办事雷厉风行,但治理国家绝不能靠蛮力。不如先学学怎么在大臣面前树立皇帝的威严如何?”“请姑姑明示。”“皇帝可知长孙无忌是怎么死的?”“反对高宗废王立武。”“这算其中一个缘由,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执掌朝政大权,处处对高宗加以限制,可两人忘了,他们才是臣,臣又怎能高过君。废王立武只是个借口,于是高宗借立皇后这一理由清除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那两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将那些反对自己的大臣贬的贬,流放的流放,只留下了支持自己的大臣,至此高宗才真正亲政。”

  “即使是自己的亲舅舅,文德皇后的亲哥哥,一旦妨碍了皇权,那点血缘亲情根本算不了什么,该杀就杀毫不留情。”

  “可长孙无忌也算是有功之臣。”“做皇帝可不能有妇人之仁,长孙无忌是有功劳不假,但他威胁到了高宗,准确的说,是威胁到了皇权。你当初集结岐王薛王,不就是因为我和几个罪臣威胁到你的帝位了吗。”“是,侄子受教了。侄子准备在骊山阅兵,也想再见一见姚崇,向他请教请教。”“既然皇帝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要有自己的治国之道,我的话只能当作建议,杀人立威不是唯一的方法。”

  在太平府上坐了一下午,和她讨论了许多事情,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回到宫里的玄宗开始考虑起骊山阅兵的计划,便找来了自己信得过的一个大臣,刘幽求。刘幽求跟着玄宗一起出生入死也好几年了,立了不少功劳,玄宗对他也甚是感激,让他做了宰相。刘幽求应召来到御前,玄宗见到他,对他说:“朕想要在一个月后到骊山下阅兵,你看怎么样?”“那臣就和郭元振一同商议,届时拿个方案出来。”“就这样办吧。”

  郭元振,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曾助玄宗清剿太平党羽。

  一个月后,按照玄宗的要求,郭元振组织了兵马来到骊山,等待皇帝检阅,旌旗就飘了五十里,可谓声势浩大。到了骊山,安营扎寨,皇帝的营帐自然是在正中心的,仍由高力士随行侍奉。深夜,玄宗正在营帐内休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叫来了高力士。

  “朕命你去找姚崇,你去了吗?”玄宗急切的问。“这么重要的事奴才怎么敢怠慢,奴才已经偷偷见过姚崇了,隔着几个人头,臣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玄宗这才放下心来,“来了就好,明日朕一定要见一见他。”

  经过漫长一夜的等待,终于迎来了黎明。玄宗早早的换好了着装,等着见郭元振的练兵效果。而郭元振也为了这天做好了准备,他一次又一次调整着队伍,希望达到让自己满意的效果。郭元振提高了嗓音对阵前的士兵们喊话:“诸位将士,今天这场练兵有多重要我想大家应该知道,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一会儿会由皇帝亲自擂鼓,就不再是我指挥了,届时切勿乱了阵脚。”“是!”将士们的回答声中同样充满了自信,震耳欲聋。

  正在这时,玄宗来到阵前,见将士们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暗自赞赏着郭元振。见将士们都准备就绪了,玄宗开始擂鼓了。骤雨般短促的鼓点,猛虎般矫健的风采。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至少是在意外发生前。

  士兵们没有问题,倒是郭元振自己出问题了,在方队中乱了阵脚,不仅如此,还影响到了其他士兵的节奏,致使方队大乱,一下子就被目光犀利的玄宗注意到了。鼓声戛然而止,士兵们也停下了动作。“郭元振何在!”郭元振慌乱的从方队中走出,来到玄宗面前,回答:“臣在。”“这就是你练兵的结果吗?堂堂兵部尚书竟在士兵面前慌了阵脚,传出去我大唐军队颜面何在啊?你让你手下的兵怎么看你,知不知道朕对这次练兵抱有多大的期望!”

  “臣知罪,是臣慌张了,总担心出什么差错,所以才乱了手脚。”“难道在战场上你也要这般慌张吗,你把将士的生命置于何地?来人!郭元振阵前失仪,乱我军心挫我军威,有负尚书一职,拉到一边去斩了!”斩字一出口,郭元振傻了,立即跪倒在地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刘幽求赶紧跪下替郭元振求情,“请圣上三思,郭尚书此举属无心之失,郭尚书不是不看重这次练兵,臣看他是太看重了,想着怎样给圣上一个满意的交代,正因为这样他才不小了失了分寸,圣上请宽恕他吧。”

  既然有人求情了,玄宗也不能不给面子,顺着刘幽求的话接着对郭元振说:“朕可以免了你杀头的死罪,但是这兵部尚书是不能当了,即日起免去郭元振尚书一职,流放新州,退下吧。”郭元振灰溜溜的走了。玄宗本想借着杀郭元振立立威的,没想到刘幽求会站出来求情,可是他想要的效果没达到,只好再找个人出来受罪了,于是又望向了军队,问:“负责这次练兵军容的是谁?”

  “臣,礼部代理尚书,唐绍。”“礼部代理尚书唐绍,督导不利,致使军队军容不整,有失军队威仪,拖下去,斩了!”这次没人再站出来求情,唐绍对着皇帝磕了仨头,站起身跟着士兵下去领死去了。须臾间,两个尚书,一个掉头,一个流放,搞得军队更加惶恐不安,都害怕再出什么差错,使自己人头落地。

  结束了练兵,玄宗坐在营帐中叫来了高力士,高力士一走进营帐就支走了门口的侍女。“圣上。”“唐绍的事找人告诉他的家人,务必替朕去安抚好他们的妻儿。”“奴才遵旨,奴才已经替您找来了姚崇,圣上要见见他吗?”“快请他进来。”

  高力士退出帐外,透着光玄宗看到了两个身影,不一会高力士撩起帘子姚崇走了进来。此时的姚崇已经六十二岁了,两鬓变得花白,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形象出现在玄宗面前。玄宗见到他立即站起身,走到姚崇面前,可姚崇恪守着做臣子的本分,见到皇帝还是要行礼问安的。

  “臣,姚崇,参见圣上。”玄宗见他弯腰起身不便上前扶住他,“好了,免礼吧,来,快坐。”两人一前一后坐下,玄宗还亲手为姚崇斟茶,这是高力士之前就准备好的。姚崇接过这杯茶一饮而尽,赞叹道:“真是好茶啊。”“朕特意人去寻骊山的山泉水泡的,品着有一丝甘甜。”两人像许久未见的老友,无话不谈,从姚崇走后的姑侄斗争,到最后发兵平叛,种种细节玄宗都和姚崇聊了一番,可当玄宗提出让姚崇回朝廷当宰相的时候,姚崇犹豫了,迟迟不肯给玄宗答复,“臣早已习惯了这外放的日子,做个刺史也挺好的,能经常和老百姓们在一起,对了解基层有很大的帮助。”

  听姚崇这么说,玄宗也不肯放弃,明白姚崇当初是因为自己才被贬到地方的,于是放下了皇帝的架子,诚心诚意的向姚崇道歉:“当初,朕也是不得已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如果不能保全自己又怎么能和当时权倾朝野的公主斗下去。这件事,是朕办错了。”“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伤感的很。您今天不也一样是皇帝吗?那刘幽求,张说等人,那也是有才华的人,就说张说吧,写诗写文章,朝中又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刘幽求张说两人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勾心斗角,能为朕提供真知灼见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朕就想起你来了。实不相瞒,朕是去了公主府求教了一番,公主建议朕重新重用你,而朕本身也有意让你回到朝廷里来。”姚崇只是故作不接受,见皇帝这般诚恳,也就应下来了:“能得到昔日对手的肯定,看来这刺史也没白做,可是圣上,您想要我回到朝廷,可要先答应我十个条件。”

  好不容易看到一丝机会,玄宗赶紧答应下来,说:“只要您肯回到朝廷给朕做宰相,多少条件朕都答应。”见玄宗这般期待,姚崇仔细给玄宗分析了从武皇后时期到他亲政这几十年来朝廷的变化:“武后时期多用酷吏,以严刑峻法治天下,因此出现了许多冤假错案,臣希望圣上为这些冤案平反,更希望圣上多施仁政。朝廷兵败于青海,却没有因此而悔悟,而国家内部百废待兴,臣希望圣上不要再贪图边功。近几年来,有许多大臣犯了罪却因为皇帝的宠信而免去刑罚,臣希望圣上对这些犯了错的宠臣依法处置,以示公正。武后临朝时,多由宦官传达命令,致使宦官势力膨胀,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臣希望圣上不要让宦官参与政事。不管是名门望族还是公卿百官都有送礼的习惯,臣希望圣上除了国家赋税外一改拒绝收礼。外戚因身份特殊常常干政,致使朝政混乱毫无法纪可言,臣希望圣上不要让外戚干政,也不能任命任何官职。君臣间的关系,圣上一定要重视起来,希望圣上对大臣要有应有的礼节。中宗时有大臣直言极谏反对后宫和外戚干政而杀了他们的事情,如今希望圣上鼓励大臣直言极谏。武后时修金仙,玉真两座道观花费了国家不少钱财,臣希望禁止修建佛寺道观。臣最后希望圣上吸取王莽篡汉的经验和教训,禁止宠臣专权。这就时臣的十个要求,圣上要是答应,臣就做这宰相。”

  姚崇的远见卓识让玄宗深感佩服,眼前这个老人竟有如此敏锐的目光和洞察力,欣慰的笑了,立即答应下来:“这十条朕都答应你,等朕回宫朕就命人把这十条写下来贴在朕的御座上。”话音刚落,姚崇便跪在地上向玄宗叩首谢恩。“高力士。”“奴才在。”“传朕旨意,进封姚崇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封梁国公。”“奴才遵旨。”

  “姚爱卿会打猎吗?”“臣当然会了,臣年轻的时候常以打猎为乐,如今老了倒也没有忘记。”“那姚爱卿随朕一同去渭川打猎如何?”“臣,愿往!”君臣二人带着侍卫直奔渭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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