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字迹

大明，行云草舍。

        傅恒静养了半日，便起身到案前默默地看奏疏，时不时地低咳几声。

        陈芜见状，劝道：殿下身体未愈，还是多歇息吧。”

        傅恒心中却另有打算，这半日看的奏疏，皆是皇帝送来的要紧政务，可见前史所书的明成祖倚重皇太孙之事非虚，若不尽快熟悉国事，如何能瞒得过去。

        傅恒看着奏疏上笔力遒劲的赵孟頫体，若要模仿并非一日之功，便道：“我这里不需要侍奉，你们都出去。”

        袁琦忙道：“这怎么行呢，太子妃吩咐了，殿下身边不能离人。奴婢们就立在一边，保证不叨扰殿下。”

        这两人是皇太孙近侍，傅恒一时拿捏不准，眉心微蹙，刚欲开口，陈芜却道：“不敢让殿下心烦，奴婢先行告退了。”

        一边拉着袁琦便向外走，袁琦还想说话，陈芜拉着他低声道：“这个时候你提太子妃，殿下定然心中不悦。”

        袁琦不解，陈芜道：“殿下不过昏迷两日，先是胡司膳被赐死，而后太孙妃就突发急病身故。太子妃如此匆忙处置，未免有专断之嫌。依殿下的脾气，怎能不…”

        袁琦明白过来，连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他二人便安静立在殿外。

        殿中的傅恒却研了墨，照着皇太孙的字迹临摹起来。

        一时，姚子衿奉了晚膳来。

        陈芜推开了门，禀道：“殿下，该用晚膳了。”

        傅恒专心写字，猛然被陈芜吓了一跳，连忙将纸藏到奏疏下面，口中道：“进来吧。”

        子衿垂首而入，余光撇见皇太孙殿下双手压在几本奏疏上，神情微微有些慌乱，奏疏之下露出一角，似乎是张字帖。子衿心中生疑，乘着摆放膳食之际多看了几眼。

        傅恒却只匆匆用了几口就停箸，子衿劝道：“殿下尝尝这道当归鸡汤，是以黄芪当归蒸制，补中益气，最宜病中之人食用。

        傅恒抬头看向她，这才发现她就是白日里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瞧的女子。

        傅恒心中一跳：“是你。”

        霎时她心跳如擂，清晰可闻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打在子衿的耳膜上。她无比缓慢的抬头，一寸一寸地扬起，终于将莲瓣一般的面庞完全暴露在朦胧的烛光之中。

        他们的眼眸对上，她不再躲避，直视着他。

        一双眼如鹿如狐，清澈狡黠，倒映着燃烧的烛火，璀璨如星子。

        女子的目光有如实质，仿佛能刺探到他心里的秘密，傅恒双颊忽然泛起了霞光，他避开了子衿的目光，垂首低咳起来。

        子衿看见他脸上可疑的飞红，唇角愉悦地勾起，颊边漏出一粒细巧的梨涡来。

        她上前去收拾食盒，谁料一个不稳，鸡汤溅落了几滴在奏疏上，油花顷刻散开，污了好大一片。

        袁琦立马便斥责道：“你怎么办的差事，把殿下的奏疏都弄脏了。”一面便赶着要来擦拭。

        傅恒心中大惊，却听见身前的女子道：“奴婢有法子可以去除污迹，请殿下准奴婢一试。

        傅恒避开袁琦的手，对着子衿点了点头。

        不多时，她去而复返。

        只见她取了一柄软毛刷蘸了惠泉水，隔着一层宣纸均匀刷在奏疏上，又压上烧得滚热的铜手炉来回熨烫数遍，再取下之时，果然奏疏已经恢复如新。

        傅恒拿起奏疏仔细查看，一时不防，那张字便完全暴露在子衿眼前，她看着那很是生疏的赵孟頫体，秀眉微蹙，抬眸看向皇太孙殿下。

        面前这张脸犹如神造，蕴着天下间的钟灵毓秀，那令女子都艳羡的长睫，覆着浅淡澄澈的琉璃眼眸，唇色朱红，鲜妍艳质，令后宫粉黛都黯然失色。

        确是她心系数年的皇太孙殿下无疑，可是他的字为何……

        子衿开口道：“殿下新写的字墨迹未干，还是先放在一侧，以免污了奏疏…”一面便去拿那张纸。

        傅恒大惊，抬手便握住她。温暖干燥的大掌包裹着柔白素手，子衿一时忘了动作，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眸。

        掌下女子的肌肤光滑如绸，傅恒连忙松手，好似被烫了一下，瞬间霞色便从双颊漫到了脖颈。

        傅恒匆忙道：“你们都出去！”

        陈芜和袁琦二人不明就里，却不敢违逆，抬脚便迈出了内殿。

        子衿收回了手，也转身欲走，却听见皇太孙殿下在身后道：“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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