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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江湖作别


“我先教你如何用袖箭。”只见洛川接过陆聿手中的袖箭,走到他身侧,演示给他看,“箭身缚于小臂上内侧,双目视物,瞄准后拨动蝴蝶翅,引发机括,发出箭支即可。”

        洛川话音刚落,便听得“嗖”的一声,眼前一道白影闪过,箭镞已没入院中的白梅树遒劲树干,震得枝上花簇微颤。

        洛川扭头笑望向陆聿:“你来试试吧。”

        她回首时,山上起了微风,日光自枝干中洒落下来,在她脸颊上荡漾,是冬日里难得的一片暖意,陆聿看得出身。

        洛川却将袖箭塞回陆聿手中,绕到陆聿身后,双手扶着他的右臂,替他矫正动作。他本就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洛川垫着脚才能够到他眉眼的高度。

        她扶着他的腰身,脸颊贴着他的右臂,别过头去看他是否全神贯注地双目视物。

        洛川还在心无旁骛一板一眼地教他动作,陆聿却学得心猿意马。身后贴着的这人气息清浅悠长,少女的清香萦绕在他周遭,对着自己的心上人,他岂能不心猿意马。

        可洛川非得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练习,甚至还要血如何将短箭装入袖箭中。天知道,他不过是想同她再多待一刻片刻罢了。

        也不知过了几盏茶的时间,洛川才放他自由。那清香气息甫一离去,陆聿忽然伸手拉住她:“学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奖励?”

        洛川原不解其意,在看到他眼中促狭的笑意后,瞬间明了,脸颊通红:“你得寸进尺。”

        陆聿忍不住低头笑了笑:“走吧,我们下山吧。”再有不舍,总归还是要分道扬镳。

        陆聿在一旁静待洛川为林云前辈易容,而他则为其施针将其唤醒。

        林云前辈甫一睁眼,眼中空空荡荡,宛若痴儿一般,躺在床榻之上不言不语不动弹。

        洛川抽出了腰上别着的竹笛,横笛唇边,她下意识朝陆聿看去,陆聿见她眼神中是迟疑不安,便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在无言地告诉她,别怕,有我在。

        笛声自屋中响起,虽然仍时断时续,但好歹完整地吹完了。

        洛川试着唤她:“师父,您先把粥喝了,我们再下山去。”

        林云果然端起了桌上的清粥,洛川欣喜不已,如此一来,西南之行,必定会省力不少。

        三人下山并未直接去温宅,而是同温之岩约在了药铺见面。

        一进内堂,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只见温之岩坐在熏笼旁,两只手靠着烤火。

        连奕见陆聿与洛川一同进来,立刻站起身,白方毓则点头示意。

        江萍已送了热茶过来,温之岩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温某不日将回金陵,不知两位接下来如何打算?”

        陆聿忙着帮洛川安置好林云前辈,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自然是寻药。”

        温之岩见他并不欲透露更多信息,低头一笑转而问起了一旁的连奕:“不知连少侠将作何打算,是带随月生前辈回上清峰,还是?”

        “先送师父与师叔回上清峰,待此间事了,再下山调查师叔究竟为何为霍靖所囚。”连奕一五一十道,此前的误会早已烟消云散。虽然当初在华容,他去找温之岩,请他替洛川输送内力调理气息,他曾以龙骨作为交换条件,实在苛刻,但不可否认救出随月生师叔时,他曾暗地里施以援手,多次帮忙。

        起初,连奕只当他是个无利不往的掮客,如今看他却觉是个重情重义的君子。

        温之岩远远瞧了一眼坐得离众人极远的一方角落里的洛川,朗声道:“温某还有一桩生意,不知洛姑娘接不接。”

        温之岩说着忽然站起身,从面前的矮几上端走了一盘江萍刚摆上来的瓜果,只见他步履闲适地将瓜果放在洛川与陆聿面前的桌上:“酬金一千金。”

        洛川伸手拿了个果子,用衣袖擦干净表皮的水渍,然后递给师父林云,只见她头也未抬:“不接。”

        温之岩闻言一把收了折扇,似笑非笑地提醒他:“洛姑娘可别忘了,你能逃出霍府,有我天光墟的一份功劳。”

        洛川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温门主可别忘了,陇关的商城主是如何因‘窝藏逃犯’之罪被满门抄斩。”

        陇关是西境第一关,关外是黄沙千里、群山连绵,居延国就藏在黄沙深处。原本洛川接的单子是去陇关找到逃犯顾衡,却未料竟顺水摸鱼找到了逃犯顾衡与商城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商城主被满门抄斩也成了温之岩在天光墟站住脚跟的第一步。

        或许别人对一单交易便要价千金的天光墟一无所知,但洛川却很清楚,几年前沧溟先生仙逝之际,门主之位属意温之岩,纵使他运筹帷幄天纵奇才,但他不过才二十出头,实难令人信服。彼时天光墟内忧外患,动荡不安。江南江北的分舵舵主悉数听命于天光墟派内另一位年岁稍长的弟子,唯有几名与温之岩年岁相仿的派内弟子支持他。

        洛川将在陇关所查到的一切八百里加急传回给金陵的温之岩,一月后,她已从八月即飞雪黄沙漫天飞的陇关回到了江南,却听闻陇关陡生巨变,逃犯顾衡与商城主一家皆被问斩。

        再后来,她见到温之岩时,身边侍奉的人便换成了江月,而他愈发放浪形骸。

        洛川此言一出,温之岩只微微一笑:“既然洛姑娘不缺钱,那以天光墟璧玉签一枚作为酬劳可好?”

        此言一出,陆聿和连奕都朝温之岩看了过来。天光墟自先人百晓生创建以来,便只有十枚璧玉签。得知可号令天光墟上下数万派内弟子,一声号令,莫敢不从。

        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易,能让温之岩甘愿给出一枚有市无价的璧玉签。

        洛川没说话,有了这枚璧玉签,任何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即使是她,也不免心动。

        温之岩见洛川全神贯注地擦着第二枚果子,而后递给陆聿,连眼神也没给自己一个,便站起身,遗憾道:“既然洛姑娘不稀罕这璧玉签,那温某只好另觅英豪了。”

        “说吧,什么条件。”洛川站起身,径直朝廊下走去,进这家药铺许久,洛川注意到唯有廊下那里少有人路过,自在僻静。

        温之岩仰面大笑,摇了摇折扇跟着洛川往那廊下去。

        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些什么,只见洛川双手抱胸,冷漠地立在台阶上,而温之岩则好性子地站在庭中同她说话。

        陆聿眼观鼻鼻观心,替洛川照顾着师父林云。

        连奕见状,信手夹了两只酒杯,另外一只手则拎着酒壶走了过来,先替陆聿斟了酒,紧接着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他抬手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陆聿的酒杯,仰面一饮而尽:“陆兄,师叔一事还未来得及多谢你,这杯酒敬你。”

        说话间,他给自己斟满了酒,又是一饮而尽。

        陆聿见状便也举起了酒杯:“连兄客气了,实则是我该谢你,霍家的证据我已经拿到了一小部分,可先交给你,剩下的届时会有人送到上清峰。”

        连奕找他喝酒一则是为了免去师门之忧,一则是因为与他相识一番,一同出生入死过,如今分别在即,不免想同他做一番告别。

        陆聿看了一眼他的腰腹处,关切叮嘱道:“我给你的金疮药记得每日一敷,龙骨之事,若非连兄拼命,陆某只怕也拿不到这药。”

        连奕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陆兄此话太见外了,此前你我已一同出生入死,何况我早已与温门主达成约定,助他拿到龙骨。”

        陆聿记起来当初在金陵的云来客栈作别时,他也是如此地意气风发:“只可惜还未能与连兄一同夜游秦淮河,实在遗憾。”

        连奕爽朗一笑:“你我都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待陆兄集齐了几位奇药,解了身上的毒,到时我们一同夜游秦淮河、探访鸡鸣寺……”

        知晓陆聿为了救洛川用掉了优昙的只有温之岩与江月,连奕和洛川一样对此毫不知情,他们犹在畅想,而陆聿却只是勉力一笑:“日后必有机会,只是如今你夺了魁首,又闯过霍府地牢,只怕霍靖早已将灵虚派视作掌中钉肉中刺。”

        连奕并不在意:“行走江湖,恩怨情仇终归是免不了的,否则又怎么叫做江湖子弟。”

        陆聿见状笑了笑,不再言语,只是同连奕碰了碰酒杯。酒是好酒,入口绵柔,酒香清冽,想必是温之岩特地带过来的。

        陆聿别过头望了一眼廊下,洛川已朝他走了过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方毓忽然也端了酒杯走过来,朝陆聿和洛川各敬了一杯酒:“在金陵时,陆公子帮过我一回,在雁荡山脚下的村子里,洛姑娘和温门主曾合力救我,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陆聿和洛川与白方毓往来甚少,平日里也极少交流,见她出言感谢,陆聿也站起了身。洛川本来对这些不甚在意,但也跟着陆聿站起了身,此时她左臂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陆聿便也不再限制她饮酒。

        连奕虽然与洛川早些时候有些不对付,此时却也冰释前嫌。毕竟比武台上连奕那殊死一战,并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许是酒意微醺,带得洛川的话也比平日里多了一些。

        任凭屋外寒风彻骨,屋内暖气熏人,酒香扑鼻。

        洛川看着座上推杯换盏的几人,觥筹交错间,有些恍神,若有机会重逢,他们可还有机会如今日一般畅聊作别,洛川并不知晓。

        她独来独往了五年,如今却习惯了陆聿的存在与陪伴,遇到跨不过的坎时,她也会下意识寄希望于陆聿。而温之岩与连奕、白方毓这些人明知她冷漠性子,却仍旧愿意同她相处,而非避之不及。

        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初入江湖的几位少年在雁荡山脚下的小镇扬手作别,各自牵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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