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欺君之罪

第十九章

        陆文渊掌风一出，忽听得“嗖嗖”声，抬眼只见黑衣人自屋檐掷来几枚飞镖。

        陆文渊见状侧身一闪，飞镖便直直地从钱府门口飞到了街上，幸而钱府所处的这条街位置偏僻，少有人来。

        黑衣人飞身挡在陆聿身前，赤手空拳与陆文渊打了起来。

        陆文渊自幼跟着陆晋长大，拳脚功夫很是在行，但武功唯快不破，陆文渊在出拳肉搏时明显落了下风。

        只见那黑衣人出拳一次更比一次快，像是有意结束这场战斗。闪避时，他忽然回首拉住陆文渊的手臂，借力平地腾空，以手作刀劈向陆文渊的后脖颈。

        陆文渊一时间踉跄两步，反应过来时，黑衣人正和和小厮一起将朱红大门缓缓阖上。

        陆文渊下意识扒上去，但为时已晚。

        落好大门门闩，陆聿才发现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而门外的陆文渊似乎也没动静了，没再听到他骂咧咧的声音。

        “宋大夫，里面请。”陆聿走在前面为宋苏合带路，“今日实在抱歉，差点吓到你了。”

        宋苏合神色淡淡，递了一包药给陆聿：“无妨，钱公子麻烦让婢女将这味药煎出一碗水，送至房间。”

        陆聿点点头：“已好了很多。”

        宋苏合为他把脉时才发现他的气血运行比前几日并未有太大变化，按理说服用了千日红之后，不消两日便可能初见药效：“钱公子是否并未服用千日红？”

        陆聿顿了一顿，才开口道：“千日红弄丢了，我已自行配了一些药效相似的草药。”

        千日红虽比不得雪莲那般世间难寻，但也是他们宋家密不外传的药方，陆聿如此轻视这药，宋苏合心头涌上一丝不悦。

        但她只看了看陆聿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乌青筋脉，便对婢女道：“把银针拿来。”

        宋苏合边将银针放在火上炙烤，边同陆聿说道：“我要用银针逼你体内毒发，会有些痛，你且忍耐一番。”

        陆聿点点头：“无碍。”

        宋苏合几根银针下去，陆聿只觉得心口一阵翻涌，浑身发冷。起初这浑身的不适尚能忍受，不多时，便连背脊的骨头都开始痛起来了，陆聿双手紧紧地抓着桌沿，额前冷汗直冒，恨不能生生掰断桌沿。

        宋苏合神色未变，只是冷面观察他的反应。

        又一根银针扎下去，浑身疼痛终于慢慢缓解了，陆聿紧抓着桌沿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了，未料喉头却涌上一股腥甜，陆聿强忍着压下去。

        正巧此时杨姨已将汤药端了过来，陆聿刚端起来欲要喝上一口，喉头的那股腥甜又涌了上来，他下意识想要将药碗放下，已然来不及，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药里辨不出颜色。

        陆聿以袖覆面，低头猛地一阵咳嗽，血越吐越多。

        宋苏合看了一眼碗沿上往下淌的血，心中大概有了主意，忙叫旁人赶紧将陆聿扶到床榻上躺好。

        “护心丹”宋苏合朝立在一旁的婢女伸手。

        婢女立即从药箱里翻出了护心丹，送到宋苏合手中。

        见他气息慢慢稳定了下来，宋苏合才站起身，环顾一周，见另一侧临窗的地方有书案，便走过去提笔写了张药方。

        陆聿缓了好一会儿才能从塌上坐起身：“宋大夫，可有头绪？”

        宋苏合将小羊毫搁在笔架上，拿了药方朝陆聿走去：“我已能猜个大概，钱公子按这药方服药，连服半月，若仍是未见好转，那便只能寻觅雪莲了。”

        陆聿见她话未讲完，便让一干人等都出去了，宋苏合便也让自己的婢女在门外候着。

        “宋大夫不妨有话直说，在下这副残躯还能熬多久自己心里有数。”陆聿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若是寻不到雪莲，钱公子只怕时日无多了。”宋苏合眉头微蹙，钱公子这一身的毒，得是有多大的仇和怨才会下此毒手。

        陆聿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神色未变，只是平静地问道：“那宋大夫可知雪莲下落？”

        “我前几日已问过父亲了，可惜他老人家也并不知晓。每一季雪莲都是由居延直接送到帝都，或许有内官知晓。钱公子不妨查一查先帝在位时当值的内官是哪位。”宋苏合如实告知陆聿她所了解的一切。

        “如此便多谢宋大夫了。”陆聿扶着床榻站了起来，朝宋苏合鞠了一躬，“今日劳累宋大夫过来一趟，留在府里用过午饭再回吧，正好在下以前闲时也读过几本医书，有些不懂之处便有劳宋大夫赐教了。”

        宋苏合微微一笑：“燕王的千金还病着，我须得早点回燕王府。钱公子有何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在下知无不言。”

        燕王的千金病着？陆聿想起来在云来客栈见过的出手阔绰的那个姑娘，自己当时还猜她是燕王之女。如今看来病着的该是另有其人。

        “在下听闻，燕王之女不日就要进宫为妃，这番病了岂不是棘手？”陆聿顺势问道。

        宋苏合对这些俗事情并无多大兴致，更不会特地去了解，听得陆聿这么随口一问，她倒是费力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我记得好像是白日里宫中来人催了，谁知到了下午，就有婢女急匆匆地来找我，说是她家小姐病了，让我过去看看。这一病便是好几日，吃药针灸也全然不见好，倒是奇了怪了。”

        单凭宋苏合的这番只字片语，陆聿已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拼凑出了个大概。

        众所周知，燕王有一子二女。想必那日在街上遇到骑马的白方毓便是要进宫为妃的嫡女了，而宋苏合口中装病的便是庶女了。若是被新帝知晓这即将进宫为妃的是冒牌货，那便是欺君之罪，而温之岩未必知晓此事。

        “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必是小姑娘有些害怕了。”陆聿善于揣度人心，此番说辞让宋苏合深以为然。

        “不知钱公子方才说的疑问是哪些，看我是否能解答一二？”

        此时的陆聿哪里还在意以前读医书时的遇到的难题，一心都在燕王之女即将冒名顶替进宫之事上面。

        宋苏合见钱图南似乎心不在焉，而她也还要急着赶回燕王府，便也无意去探究，只是微微颔首道：“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陆聿送宋苏合出了房门：“不过为了宋大夫安危着想，还是待家父回来之后再送宋大夫回府如何？”

        宋苏合清冷一笑，动人心魄：“多谢钱公子好意，我自有应对。”

        见宋苏合执着，陆聿便也不再勉强，便送至大门口。门外已不见陆文渊的踪迹和他常坐的那辆鎏金辉煌的大马车。

        两人在钱府门口拜别，目送宋苏合马车走远了，陆聿才转身回了钱府。

        马车穿过闹市时，宋苏合柔声道：“烦请大哥停下马。”

        宋苏合天生貌美，偏又生得一副菩萨心肠，虽看似遥不可攀，但实际待人却亲切和善。从她下了马车走进燕王府的那一刻起，便收获了燕王府所有人的喜爱。

        她这一请求果然让车夫立刻勒停了马车。

        听得不远处也传来铁蹄落地的“哒哒”声，宋苏合悄悄掀了一角后方的帘子，一辆马车正停在不远处。

        她记得那辆马车原本好像是停在钱府门前的，如今怎么一路跟着自己。

        “烦请大哥快些驾车，只怕白小姐已经等不及了。”宋苏合一边让车夫驾车，自己则从帘子漏出来的那一道小缝隙瞧着后头那辆马车的动静。

        果然，只见宋苏合这辆马车动了，那辆马车便也跟着往前跑，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苏合初来登中土，又一直居于燕王府，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越大半个金陵城去为一个人看病。宋家向来不掺和江湖朝堂，既无仇家，又无恩怨。

        不知一直跟着她们的人到底是何人，宋苏合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在钱府门口遇到的那个纨绔子弟，再看后面那辆马车，必定就是他的！

        宋苏合倒也不慌，毕竟燕王府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马车停在燕王府的侧门，宋苏合同婢女一同下了马车，两人步履匆匆地进了王府。

        陆文渊还没来得及追上去问两句，便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见车夫正将马车往马厩里牵，陆文渊心中有了主意，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无聊地放在手里甩来甩去，去找车夫。

        且不说车夫并未见过银票，偏还是这么厚的一摞，当即便傻了眼。

        陆文渊痞笑地问他：“想要吗？”

        车夫点点头。

        “那你告诉我刚才你车上的白衣姑娘是王府什么人？叫什么名字？”陆文渊笑嘻嘻地随便抽了一张塞到了车夫的衣裳里，又拍了拍他胸脯。

        “小的只知道她是宋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小的是真不清楚。”车夫摸了摸自己胸口前贴着的一张薄薄的银票，仿佛那里烫得很。

        陆文渊似乎对他回答并不是特别满意，只见他又把剩下的所有银票塞回了自己的衣裳里：“下次宋姑娘再要出门，你只管先来找我，到时候银票十张。”

        车夫连连鞠躬道谢，只差没五体投地了。

        陆文渊轻蔑地笑了笑，转身便走。

        一心想着宋家究竟是哪个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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