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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下落


钱宇轻车熟路地将陆聿带到了恢弘大气的正厅,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丝丝幽香入鼻。

        十二月的金陵,寒冷彻骨。自巷口走到这天光墟,花了半盏茶的功夫,陆聿的手早已冻僵了。甫一进这暖厅,肺里吸进暖气的陆聿禁受不住,一时剧烈地咳了起来。

        正端坐案前一边读着书卷一边饮茶的温之岩放下手中书卷,走了过来:“几日不见,陆公子这身子可是愈发孱弱了。”

        陆聿捂拳咳了几声,身子抖得剧烈。

        婢女见状端了茶水过来,陆聿伸手端起茶盏,茶水温热,顺着咽喉流进肺腑,才让他觉得舒服一些。

        “我心里有数,不劳温门主担心。温门主不妨猜猜,我今日在燕王府遇见了谁?”陆聿撩了袍子安坐下来,木几上的白梅含苞待放,被屋里的暖气烘焙得暗香浮动。

        钱宇不知何时已离去,偌大的厅堂只有温之岩和陆聿两人。

        “陆晋。”温之岩未经思索便说出了答案。

        陆聿扫过他一眼:“我遇到了洛川。”陆聿面无表情地伸手去碰了碰白梅的花苞,状似轻描淡写地说道:“她去王府偷千日红。”

        温之岩见他如此神情,心中已知陆聿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便主动说道:“温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洛姑娘了,她去偷千日红所谓何事,温某并不知晓。”

        陆聿笑了笑,像是相信了温之岩的说辞,顺手端起茶盏,低头轻啜了一口:“那边有劳温门主帮我去查一查了。另外——”

        陆聿抬眼温之岩,“我记得,你同我说过,洛川已在池州寻回了乌云翦,但我看她手上并无乌云翦。”

        听到连番质问,温之岩愣了一愣,而后弯了弯嘴角,眯着他那双狐狸眼问陆聿:“陆公子,你这是以何种身份来询问洛姑娘的私事。主子?还是心上人?”

        温之岩如此直白的一番话,让陆聿当即不悦:“那温门主又以何种身份来管在下的事?”

        温之岩被问得哑口无声,只了然地笑了笑,他是万花丛中过的人,陆聿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自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么直白地问,无非是想好心地提醒他:“你这种人不该有感情的。”

        陆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断不会让自己有软肋,除却我母亲。”

        温之岩见陆聿信誓旦旦的样子,觉得好笑,但笑完忽然有些愣神。看着陆聿年少无畏,温之岩想起来自己少年时也曾和陆聿一样,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同风起,便可扶摇九万里。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那陆公子又为何不辞辛苦来到天光墟问罪?”温之岩悠闲地拧了一朵半绽放的梅花放进自己的茶盏,看着梅花被茶水泡得慢慢发胀。

        “我被陆晋和陆文渊盯上了。”陆聿曲指敲了敲桌面,“可能会连累钱都统。”

        温之岩听罢,眉眼间多了几分愁色,嗟叹一声:“那这可有点棘手了。”

        自然是棘手,若是不棘手,他陆聿也不会冒着寒风走了半盏茶的功夫。

        温之岩枯坐了半刻,才道:“恐怕这几日,你还是得住在钱府,我会派人盯着钱府。江月这几日便跟着你罢,她会重新为你易容。至于钱大人的安危,你不用担心,天光墟有办法保住他。”

        要想从镇南侯手上保住一条命,若是不想惊动帝都的那位,便只能用燕王来牵制了。钱宇任金陵副都统,职位不高,但手下统管着几千人马,终归还是有点实权的。虽不受燕王管辖,但钱宇若是能找到上级,请他一同前去燕王府求情,未必不可。

        那燕王看似是清白文臣,实则只爱吟诗作赋,掌管着盐铁官营,也没能做出个什么功绩来。温之岩唤了一声:“江月,将钟离先生的诗集取来。”

        “你竟有钟离先生的诗集?!”陆聿意外得很。

        钟离先生是先帝时期的一位落魄诗人,生前未得任何功名,连流传下来的几本诗集还是别人誊抄的。可谁知,生前籍籍无名,死后竟忽然一朝成名天下知。那几本誊抄的诗集也不知流落何处了,有的也都是一些残缺不全的。一本完整的诗集,如今只怕是有市无价。

        温之岩将保存完好的诗集递给陆聿,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前几年帮人办事的报酬。”

        陆聿接过诗集,翻了几页:“那我将这本诗集带给钱大人。”

        温之岩点点头,看陆聿还没有起身要走的样子,便坐在那里看着他。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温门主。”陆聿感受到温之岩落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

        “何事?”

        “帮我留意洛川的下落。”

        有些话,可一可再,但万不可说第三遍。他既已两次提醒陆聿,他并未听进去,他自不应该再说第三遍。

        “陆公子拿什么来交换?”

        “看温门主想要什么?”

        温之岩想了一会儿:“那待温某需要时,再找陆公子兑现承诺。”

        陆聿点点头,婢女江月便跟着陆聿到了门口。

        一出门,便是西风烈烈,陆聿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将诗集藏在斗篷里,头也不回地走进寒风中。

        待他们回到钱府时已近黄昏,天空橙黄一片,路旁枯树怵怵地立在寒风中,染上了几分萧瑟。

        江月随着陆聿回了他的房间,替他卸了脸上的面具,又用药水替他洗干净。

        陆聿温言道:“江月姑娘辛苦了,今日早点歇息。”

        江月收了自己的物件,便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钱宇便要例行去城门检查。而江月早早便起来替陆聿易贴好面具,易好容。

        陆聿用早膳的时候,听得大门口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只见小厮慌慌张张来传,说是来人了,门外人自称是镇南侯。

        “你便说老爷不在府中,若是问起我,也只说我不在。”易容之后的陆聿与真正的钱图南有九分相似,这些小厮并不知面前这个优哉游哉地喝着清粥的并非自家公子,只急着赶紧去回禀门外的大官人。

        也不知那小厮是怎么样搪塞过去的,不一会儿,钱府便安静下来了。

        虽说陆晋已经离开了,但以他们的秉性,断不会这样轻言放弃,派人在屋顶盯梢也未必不可能。

        陆聿便一整日都未出门,一律茶水汤药都由江月代劳,送进房里,直至傍晚钱宇回府。

        钱宇听小厮说了白日的事情,便也猜到了这附近定有黑衣人。只见他站在厅中不动声色地抬眼望了一眼屋顶,而后便进屋了。

        不多时,陆聿便听到了庭院中响起了沉重的落地声,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

        江月看了眼陆聿的神情,便立刻领会了意思,走出去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屋顶掉下来了,紧接着便见钱宇从屋顶飞下来,又往那黑衣人身上猛地踢了两脚:“说,是谁让你来偷东西的?!”

        那黑衣人闭口不语,只痛得闷哼两声。

        钱宇一把扯下那黑衣人的面巾,又让家丁拿来绳索将他绑在树上,为防止他自尽,还往他嘴里塞了布巾。

        江月瞧了个大概,便转身回了房间,向陆聿讲明外面的情况:“应当是镇南侯派来监视的人被钱大人抓了个正着,如今正在逼问他主使人是谁。”

        江月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今日在天光墟听门主与陆公子的一番对话,便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她虽是一副敛眉低眼的顺从模样,但脊背却挺得很直,不卑不亢。

        陆聿“嗯”了一声,又埋首到书卷中了。

        晚饭时分,杨姨又来送煎好的汤药,药虽苦,但陆聿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虽然喝药不过才一日,但陆聿已觉得通体轻快了不少,不似之前总浑浑噩噩,脚步沉重。竟不知是宋苏合那一番针灸起的作用,还是这几副汤药生效了。若是再服上两天,想必身上痛楚能减轻不少。

        陆聿手里虽拿着书卷,眼前却是字不成句,文不成章。他捋开袖子,露出白色近乎发青的手腕,如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脉络仍然是浓郁的乌青色,像是要透过薄薄的皮肤渗出来。

        他低头喃喃道:“洛川啊,洛川,你要这千日红究竟是为了救谁呢?”

        可惜连温之岩也不知晓洛川究竟为了谁要以身犯险去燕王府偷药。

        就这样过了两日,第三日,小厮来报说是有一位姑娘家在门外候着,自称姓宋。

        巧的是陆聿还未出门相迎,便听得门外响起了陆文渊一贯皮里带笑的声音:“在下陆文渊,不知姑娘芳名,今日有缘相见,实在难得……”

        但却迟迟未听到宋苏合的声音,陆文渊那厢还在搭讪,陆聿听得只觉得犯恶心,自己动手去开门。

        旁边的小厮用力地将门推向两边,眼前缓缓出现一袭白衣的宋苏合和婢女,以及纨绔子弟陆文渊。

        陆文渊似是没想到,今日能如此顺当撬开钱府大门,脸上倒是愕然,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便凝气于掌,朝陆聿劈去。

        天光墟的人就藏在暗处,陆聿只志在必得地笑了笑,不躲不闪:“在下钱都统之子,钱图南。不知哪里得罪了公子,竟让公子对我如此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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