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外收获

洛川与陆聿在塌下躲了片刻，脚步声果然在房门口响起，紧接着是叩门声，洛川从床下的缝隙中看到那少年双脚落地，慢条斯理地穿好了靴子，才走向门边，“咯吱”一声，门开了。

        那少年人声音惺忪地抱怨道：“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半夜叨扰，实在抱歉。我家公子贪玩逃出府，许久未归，夫人思念得紧，便让小的捉他回府，好不容易找到点踪迹，结果又跟丢了……”一身劲装打扮的几人站在门口。

        那少年人摆摆手：“这镇子就这么点大，你去问问掌柜的不就清楚了么。”

        说完便欲关门，门却被为首的人抵住了：“少侠勿急，我们公子调皮，最擅长藏身，或许躲进了少侠房间，少侠尚不知情。”

        那少年人忍着怒气：“好，你想搜也不是不行，如贵府公子并不在我房内，那你得向我道歉！”

        为首的人双手抱拳，接着侧身进了房间，算是默许了他的要求。

        一群人在房间里到处搜查，忽然有一人走向床榻，洛川从床下缝隙中眼见那人脚步越来越近，深吸了一口气，刀柄紧握。

        少年人忽然喝止道：“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爱干净了点，最讨厌别人碰我的卧榻。”

        那人脚步停在床前片刻，一双眼将床榻周遭瞧了个仔仔细细才走开。

        搜查了片刻，一行人一无所获地离开房间，为首的道歉：“深夜叨扰，抱歉。”

        少年人倚在门边挖苦道：“以后这种半夜敲门的亏心事少干。”

        见那一行人去了下一间房，少年人赶紧关门，三两步过去，蹲在塌边，将洛川和陆聿拉了出来。

        一番折腾，两人好不狼狈。

        但陆聿不以为意，对着救命恩人郑重一拜，举止萧肃风流：“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不知少侠名号，他日必当重谢。”

        那少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在下灵虚弟子连奕，救命之恩谈不上，我不过是看不惯他们以少欺多罢了。”

        见连奕是个爽快之人，陆聿便也自报家门：“在下陆聿，刚从侯府逃出来。”

        “既然家里人惦念得紧，陆公子何不回府一趟？”连奕为两人斟了茶水。

        陆聿无奈嗤笑道：“连兄不知，那所谓想念我想念得紧的侯府夫人并非我生身母亲，若非她有意害我，我何苦出逃。”

        连奕听罢，为他很是不平：“既是侯府夫人，当家主母，怎可生出如此歹毒心思！不知陆兄如今作何打算？”

        “去金陵燕王府躲一躲。”陆聿声音又轻又淡，但又掷地有声。

        “若陆兄不介意，那我连奕便跟着一路同行可好，早就听闻那金陵秦淮河夜景乃是一绝，如今便跟着陆兄涨涨见识。”说到金陵，连奕恨不得连夜启程去看一看。

        平白多了一个热心的帮手，陆聿倒没有表现出极大的喜悦，只是微微笑了笑：“若有连兄一路相伴，那自是很好，只是这一路都都免不了要打打杀杀，像今晚这般——”

        连奕正色道：“师父说过我们学武之人，自当锄强扶弱，救济斯民。”

        “至于今晚这些人——”提及今晚的一行人，连奕倒是有些不忿，“陆兄也未免太小瞧我了，今晚便是再来个五倍十倍，那我也是不怕的。”

        陆聿嘴角的笑意有些明显，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那一路便有劳连兄了。”

        连奕大手一挥：“陆兄，何必客气。”

        这厢一派和气，而洛川却始终游离在外。

        陆聿看了一眼倚在门旁听着外面动静的洛川，她神情冷漠，单站在那儿，便似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周围的一切拒之门外。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眼里只有生意和报酬。

        但这种没有七情六欲的人身上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用起来顺手简单。陆聿低眉吹了吹手中滚烫的茶水，眼睛被纤密的睫毛遮去了大半，看不分明。

        未待茶凉，他已饮了一口。茶汤自喉头滚下，滋味苦涩，品味良久，才觉舌尖有一丝回甘。这茶叶比起他在镇南侯府日日品用的贡茶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他却忍不住想要细细品尝。

        只因这茶无毒，只因，这里无人要害他。

        翌日，天刚蒙蒙亮，三人便直奔城外，

        连奕一人一骑在前，洛川驾着马车紧随其后。

        这小镇依山傍水，沿河而建，唯有一条依山而建的栈桥通行。

        临近栈桥，洛川忽然勒紧缰绳，放缓了速度：“前方或有埋伏，昨夜他们未搜到人，未必会轻易离开。”

        连奕极目远眺，不远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若他们真要在栈桥处设伏，那灌木丛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那我且上前去会一会他们。”

        说罢，便松了缰绳，腾身而起，凌空飞向栈桥另一边。

        洛川当即狠狠地抽响马鞭：“驾！”准备跟上去。

        马车忽然冲向前方，车内的陆聿一个没扶稳，差点滚出来。

        陆聿慌忙抓着车厢，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有埋伏——

        几名黑衣人已从灌木丛中突袭而来，连奕飞身与那几名黑衣近身缠斗。

        只见他剑快如风，密如织网，几个回合下来，已将那几人罩在银白剑光中。

        不对，这附近还有其他埋伏！洛川跳下马车，附耳于地，果然能听到马蹄阵阵。

        洛川想也没想，立即驾马飞也似的踏过栈桥。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这实在不妙。唯有赶在另一队黑衣人抵达前，将栈桥斫断。

        洛川勒转马头，反手拔刀。短刀出鞘瞬间，只见她内力微震，刀身忽而便化作三尺长，洛川凝神聚力于刀刃，对着碗口粗的木桩狠狠砍下去。

        洛川仅能见光的右眼瞥到一队黑衣人自小镇方向飞驰而来，为首的黑衣人眼见栈桥危矣，□□破空刺来，洛川闪身一躲，□□深深嵌入木桩。

        电光火石间，快马已至栈桥，洛川侧身避过，就势挥刀砍向对方马腿。

        只听得“轰隆”一声，骏马重重倒地，扬起尘烟无数。黑衣人自马匹跌落，连滚几个跟头。眼见陆聿的马车就停在十米开外，那人直奔马车而去。

        糟了，洛川回头大喝一声：“连奕！”

        连奕听得洛川大呼，强行破阵而出，飞身一跃，在空中挽了个极漂亮的剑花刺向那黑衣人。

        这厢有连奕拼命厮杀，洛川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眼见黑衣人已纷至沓来，洛川横马于栈桥前，使出十成内力，砍向栈桥。

        刀刃深深没入木板，栈道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洛川还欲拔刀再砍，紧跟其后的黑衣人已□□短剑齐齐刺向她。

        洛川避无可避，只得猛地往桥下一跳，短刀上的乌丝忽矫如游龙缠住了栈道上的木桩。洛川这才得以整个人悬于半空，她另一只手抓着栈道上的绳索，拼命往拉，栈道立时摇摇欲坠。

        来不及勒马的几位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栈道剧烈摇晃，然后“轰隆”一声，一分为二。

        马匹与人纷纷坠落湍流中，被河水冲走。

        而已无支撑的洛川也跟着往下坠，刹那间洛川已用短刀的乌丝勾住了峭壁上的一棵树。虽未掉进湍流，但洛川已避无可避地撞向了河岸一侧凸起的石碓。

        洛川下意识想用双脚撑在石壁上，但已经来不及了，尖锐的石碓瞬间深深没入她的后背，殷红的血迹顺着衣裳往下淌，滴进湍急河流中，顷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川痛得闷哼一声，猛地用刀尖抵着峭壁，血肉才得以与石碓分离。借着刀身反弹回来的力，她一个鹞子翻身，攀上了栈桥上残余的半截木桩。

        待她上岸时，已只剩最后一名黑衣人，但奇怪的是，连奕横眉冷对，剑指着瘫在地上的黑衣人，步步紧逼。而半点武功也无的陆聿手上却握了一把软剑，似是在端详这把剑的来由。

        洛川忍着痛，三两步走上前，听得连奕还在逼问：“这把剑到底是哪里来的？”

        只见那黑衣人闭口不语，忽然脖子一梗，脑袋便断了似的折着，嘴角流出乌血。

        连奕忙上前探了鼻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连奕俊美脸庞顿时失了神采，一派颓然。

        陆聿双手将剑递还给连奕，边弯腰蹲下检查尸体，边宽慰他：“今日他们未能如愿以偿将我抓回去，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连兄无须沮丧。”

        洛川目已渐渐眩晕，无心探究陆聿和连奕在说些什么，只开口道：“再不走，那些人又该跟上来了。”

        连奕深深看了黑衣人的尸体一眼，收好软剑，翻身上马。

        洛川让陆聿将自己的包袱从车内递出，陆聿依言照做，一只素白纤长的手递出一个灰扑扑的包袱，洛川接过包袱，勉强谢他。

        她翻出了干净的布条，咬牙摸索着往自己的后背绕了几圈系紧打结，才驱车去追早已跑远了的连奕。

        连奕心事重重地行驶在前，都未发觉陆聿和洛川已被自己远远地抛在身后，一路寂寂无语，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风过林间的簌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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