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狱

一支舞鱼龙灯的队伍将朱颐和陆酥二人隔开了。

        陆酥被看灯的人群挤到街角处，她没有再去找寻朱颐的踪影，而是往西街尾的杂耍班子去了。

        在那里，她看到了许多北瑶镜司的素影卫，过往的路人都特意避开了那些素影卫。

        陆酥听到其中一个路人道：“造孽啊！那杂耍班的麻子班主，不知是得罪了哪位阎王？死的那样凄惨，骨头都找不齐了，还得到狗肚子里去掏。”

        另一个路人道：“这麻子他自己平时就丧尽天良，多少小姑娘被他送给那些没根的东西糟蹋了，现在就我们这种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最苦了，无权无势的，有冤屈也没地方伸去。”

        陆酥想要进杂耍班子里找找小灯笼，还没靠近，就听到身后巷子里有人在唤自己，“酥酥姐姐！”

        陆酥转身，她看到满脸血迹的小灯笼，小人儿刚刚说话的声音还在颤抖着，眼里满是惊惧之色。

        陆酥把小灯笼抱到了暗处，仔细查看了她身上的伤势，却发现一处伤口也没有。

        小灯笼趴在陆酥怀里“呜呜呜”地哭着，陆酥怕她的哭声引来那边的素影卫，抱着她赶紧离开了西街。

        一个高大的男人跟在陆酥身后，他轻轻一跃，跳到陆酥面前，用剑鞘拦住了她的去向。

        她看到了男人手中的镜剑，还有剑柄上金线勾勒的月蟾花纹，“你是北瑶镜司指挥使沈甫？”

        男人以为陆酥想与他套近乎，一声不吭，直接拿镣铐锁了她的一只手。

        “姑娘，你怀里的这个女孩子，她亲眼目睹了杂耍班子里发生的那件事，其他小姑娘都没跑，就她偷偷溜了，本官怀疑她和杀害班主的凶犯是串通好了的。”

        沈甫将剩下的一只镣铐锁在自己手腕上，陆酥怀里的小灯笼还在哭着，她换了只没带铁镣子的手抱着小灯笼，怕硌疼了小灯笼的背。

        沈甫伸手扒拉把头埋在陆酥怀里的小灯笼，陆酥把他的手拍开了。

        “沈大人，这小姑娘不过八岁，不是大人要抓的那种穷凶极恶之徒。”

        沈甫垫着帕子抓起陆酥的手，用力一掰，将她左手的小拇指骨掰断了。

        他厉声道：“不要用你那只爪子碰本官，脏！”

        陆酥脸色苍白，指骨断裂的那种剧痛，让她不得不死死咬着下唇。

        她早就听说这位北瑶镜司指挥使厌恶女人，没想到自己的手只是碰了一下他，这人硬生生掰断了她一根指头。

        沈甫让手下的素影卫，把陆酥和小灯笼二人押解到北瑶镜司的牢房中。

        在她还没进这处牢房前，这里已经关押了四个囚犯。

        其中三个囚犯见陆酥抱着小灯笼进来，热情得很。

        一个公鸭嗓的囚犯丙凑到她跟前问道：“姑娘，你是犯了什么事情？能跟我们关在一起。”

        他翘起的兰花指都快戳到陆酥的鼻孔了。

        陆酥不紧不慢的答道：“我是被诬陷进来的，和你们不一样。”

        囚犯甲发出几声阴笑，“有什么不一样，我因为支持陛下身边的吴公公，被人诬陷进来的。”

        囚犯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指着囚犯甲道：“我可是正大光明的弹劾他，没有诬陷他。我就是因为弹劾了吴阉狗那党人，被人诬陷进来的。”

        囚犯丙冷哼了一声，他翘起兰花指说道：“洒家就是他口中的“阉狗”，他俩都是洒家亲自送进北瑶镜司的。洒家为吴公公流过血，洒家为吴公公卖过命，结果还不是被吴公公卸磨杀驴，被人诬陷进来的。”

        陆酥听完这三个囚犯间的爱恨情仇，突然觉得自己不太配用“诬陷”这个词，这吴公公还真有点本事，啥人都能被他弄进北瑶镜司的牢房内来蹲着。

        陆酥哄睡了怀里的小灯笼，她看到牢房角落里，还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囚犯。

        陆酥看他时，那囚犯抬眼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她看人先看眼睛，这人长了一双那么好看的眼睛，要是洗洗干净的话，脸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陆酥用手肘捅了捅正在给囚犯乙抓虱子的囚犯甲。

        “大哥，那边那位咋进来的？”

        正在打坐的公鸭嗓囚犯丙抢言道：“他是因为被吴公公在街上看中了，过于三贞九烈，不肯从了吴公公，没被诬陷也关进来了。”

        陆酥在家中就听自家大哥陆东楼，一口气骂吴公公祖宗十八代不带喘的，原来这吴公公果真是个十恶不赦的阉贼啊！欺男霸女，构陷忠臣。

        牢房外，一名素影卫不小心把手里的书掉到了血水坑里。

        他捡起了那本书，陆酥看到封皮上的“风花雪月集”五个大字。

        那名素影卫看手里的画集脏了，额上开始直冒冷汗，口里碎碎念着：“糟了，这书是沈大人要的，好不容易买到一本，又被我弄脏了，他这个活阎王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陆酥靠到牢房柱子边上，假意咳嗽了几声，“这位小哥，我看这本画集似乎关乎你的性命，我是个九流画手，仿过这本书上的画，要不我帮你填补填补？”

        那名素影卫也只死马当活马医，将手中的《风花雪月集》交给陆酥修补。

        陆酥因此换到了一袋子肉包子，她把手里的肉包子给牢里的囚犯一人分了两个。

        那个眼睛长得好看的囚犯，吃的是狼吞虎咽，后面还哽住了，陆酥用膝盖帮他顶出了卡在喉咙里的异物。

        他的声音就像山间清泉一样空灵清澈，“姑娘，我以后会好好报答你的。”

        陆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咧着嘴笑道：“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砰”的一声，牢房的门被人踢开了，两名素影卫架着手上脚上带着镣子的陆酥出去了。

        陆酥回头对那“美目”囚犯喊道：“你想报恩的话，就帮我照看我带来的那个小女孩……”

        陆酥被一路架到了沈甫办差的房间，他看到她是被两名素影卫架着进来的，脸色大变。

        闭着眼睛的陆酥，只听到“啪”“啪”两声，她没感觉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睁开眼睛看时，她左右两边的素影卫一人挨了沈甫一巴掌。

        陆酥还在猜测，这沈甫是不是在“杀鸡儆猴”，通过打他自己的手下人来给她的心理施压。

        沈甫命人解开了陆酥手上脚上的镣子，把其他人都赶出了房间。

        他提着个药箱，帮陆酥处理那截断了的指骨，手法极其的温柔。

        陆酥一想，这位沈大人不会看《风花雪月集》看得热血沸腾，垂涎于自己的美色，想要拉着自己干那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陆酥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可沈甫硬拽着不放。

        这更加坚定了陆酥心中的猜想，“沈大人，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就是把我弄死了，我也不会从了你的。”

        沈甫错愕地看着陆酥，“陆大师，我可丝毫没有要亵渎您的意思，您是我心中的神啊！都怪小沈我没一眼认出您来，还弄伤了您的手，要是以后您不能再提笔画画了，那小沈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陆酥对沈甫也是满眼错愕，说好的厌恶女人的沈大人，怎么也是个色胚子呢？

        这玉京的那些谣言传着传着就离谱了，还有说她陆酥不肯做东宫太孙嫔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孕不育，自惭不能为朱颐诞下一儿半女。

        陆酥还在猜沈甫是自己什么程度的小雪花时，沈甫“嗷”地一嗓子开始起调，唱道：“小雪花飘啊飘……小雪花飘啊飘……像那刺刀……扎在你我的荷包上……小雪花白啊白……小雪花白啊白……像你像我……一穷二白……”

        这一嗓子把陆酥惊得从凳子上掉了下来，差点没把她送走。

        她出声阻止道：“小沈，我已经确定你是我的骨灰雪，你不要再和我对暗号了。”

        沈甫伸手把陆酥扶回了凳子上。

        “陆大师，您放心，就算您得罪了吴公公，小沈也会把您弄出去的。”

        陆酥伸手要茶，用茶水润过嗓子后，背着手道：“小沈啊！咱们做官讲究清正，不可徇私枉法，我是陆大师又怎么样？犯了神熙律法，该抓就抓，该杀就杀。”

        陆酥说完后，觉得自己有点装过头了，还想挽回几句的。

        她家大哥和太孙朱颐二人已经来北瑶镜司捞她了。

        陆东楼看着自家妹子头上的伤还没好，小手指上又包了一大圈布条，还有手上脚上戴镣子留下的红印。

        他对着沈甫就是一记窝心脚，“沈红娘，你活腻了啊！老子的亲妹子你都敢抓，还把人伤成这样，我要把你指头剁下来一根，妈的，我家妹子我都不舍得说一句重话，进了你北瑶镜司，人还不齐全了……”

        陆酥闪到朱颐身边，看着拿刀追着沈甫砍的自家大哥。

        “朱颐，我记得我家大佬和沈甫在国子监多年前后桌，这十几年同窗情，现下倒开始拼起刀子来了。我家大佬为什么管沈甫叫沈红娘啊？”

        朱颐只顾着看陆酥的伤势，并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陆酥揪着朱颐的耳朵，对他大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朱颐感觉自己耳膜都快震破了。

        “酥酥，沈甫小字红娘，他们沈家重女轻男，他喜欢穿红，又长的和女子一样秀美，就叫红娘。”

        陆酥理解玉京为什会有沈甫厌恶女人的谣言了，他讨厌的应该是他家的那些姐姐妹妹。

        陆酥是个喜欢记仇拱火的，她对着自家大哥喊道：“大佬，我手指痛得很，你砍个沈红娘几十刀，差不多行了，我饿了，咱们回家吃夜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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