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两日后，圣驾如期抵达京城。

        进了城门，马车外明显有了人气，朝拜声混杂着远处的叫卖吆喝，勾得纪珑华好奇心暴涨，这个时代的京城，会是一副什么景象？

        她眼睛滴溜溜往窗户上扫，穗桃和烟岫两人很快都察觉了，坐在窗边的烟岫直接把窗户支开了半扇，又给纪珑华让出个窗边的位置来。

        大梁并不怎么在意男女大防，许是受胡人南侵影响，民间风气相对开放，再加上朝廷支持女户、女官制度，女子地位较历朝要高上不少，礼法约束也较为宽松。

        而且，大梁皇室一向亲民，京城的百姓过节时甚至能偶遇携手逛街的帝后——虽然他们并不会轻易教人认出来。

        也因此，当纪珑华趴在窗口张望时，外面的民众和大臣们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甚至有大胆的百姓还远远地跟她招手，纪珑华也笑眯眯地招呼回去。

        她放眼望去，京城比之路上经过的地方要繁华不少，店肆林立、车水马龙，因着是京城，街上的铺子更加花样繁多，番邦奇货，各地特产，京畿小吃应有尽有。今日更是因为圣驾回京，各家的叫卖格外卖力。

        虽然陛下不见得会看上他们这些小吃，但随圣驾出京的官员们也许有好自家这口的呢？

        到时候派人来买上一份，自家招牌上立刻就能写上：某某某大员挚爱，出行回京后第一顿就点名要的美食。

        嚯，到时候那排面，得多好看。

        京都的建筑似乎也与京外颇有不同，纪珑华的目光刚从各色花里胡哨的铺子上移开，就被被街边楼阁的檐角吸引，这里的檐角上总是雕刻着精巧的纹路，但是京都的檐角，除了花纹之外，上面似乎还蹲了只小怪兽。

        她以手遮额，逆着阳光眯眼看过去，就见那是只胖乎乎的四蹄小兽，虎头鸟羽，姿态憨厚地蹲坐在房顶上。

        “那是嘲风。”一个华服公子打马走到纪珑华窗前笑着说道，来人气度雍容，虽坐在马上，但是脊背笔挺仪态端庄，很是温文尔雅。他手里的缰绳握得很松，但马儿却甚是听话，在纪珑华车旁不紧不慢地踱步随行。

        “这是太子殿下。”车内，烟岫小声与纪珑华附耳道。

        纪珑华抬头看他，眉眼弯起：“大哥。”

        “欸，”太子微笑应下，伸手揉揉纪珑华探出来的脑袋。

        他已从父皇那边得知了妹妹失忆一事，此刻见纪珑华对檐上的小兽好奇，就给她讲解：“嘲风好险，瑯郡喜欢雕嘲风在屋顶上镇妖辟邪、清除灾祸，来了皇城之后，太-祖不习惯房顶上少点东西，于是叫人把皇宫都雕上了嘲风。”

        后来，因为皇室的带货能力着实出众，民间便也渐渐流行起来。

        但是龙首凤羽的嘲风到底有些犯忌，于是手艺人们便受瑯郡民间的影响发挥想象，雕刻出各种类似又并非龙首的嘲风小兽，一时之间，京中百姓都以请到最新潮的嘲风神像为荣。

        看着纪珑华越来越亮的杏眼，太子无奈：“你以前就很喜欢这些小兽，昭乐宫里应该收着不少。”

        纪珑华身后，穗桃点头啊点头，她们昭乐宫的嘲风镇兽是全京城款式最全的，能每间宫室的檐上都蹲一排，而且还不重样哦。

        于是纪珑华摩拳擦掌，对即将抵达的‘新家’有了更多的期待。

        皇宫，历朝历代最宏伟神秘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大的府邸居所。

        里面往往住着三宫六院、龙子皇孙好大一家子人，但是，当皇家的人口骤减，偌大的皇宫只有一家四口四个主人的时候，这块巨大的‘宅基地’带来的快乐便是无穷的。

        尤其是以皇后的梓梧宫为中心，四周发散开的几间小宫室和花园。这里是帝后一家子主要活动的区域，同时也是太子和小公主度过童年的地方，潜藏着皇后的无限巧思和孩子们年幼时的秘密基地。

        纪珑华回到这里之后，失去了过去记忆的她仿佛钻进了神奇的兔子洞，还是当年自己亲手建造的那种，每当走过某地冒出一个什么奇妙的想法时，她总能发现，过去的自己已经在皇后的帮助下实现了这个想法。

        例如假山下挖个密室，不拿来存放珍珠宝藏，而是埋藏着皇庄一年里最甜的那一批红薯，用以在来年的夏天当做冰粥里的甜味佐料。那种亲手在流逝的时光里偷渡甜蜜的满足感是内府存储的红薯所不能比拟的。

        例如一颗巨大的古木，郁郁葱葱的树冠里藏着从他们小时候就养起来的肥啾们的后代，圆乎乎得仿佛不会飞行，但实际上却灵活得很，在御花园里称王称霸。

        这种感觉太过奇妙，就像是拆自己亲手封装却遗忘得彻底的盲盒，每一个都让人惊喜连连，以至于让纪珑华流连忘返，在梓梧宫里过起了白天探险晚上抱着母亲诉说异界种种的神仙日子。

        直到数日之后，与老婆小别胜新婚却被闺女连连霸占床位的皇帝陛下终于忍无可忍，把纪珑华赶回自己的昭乐宫中。

        那么，回到昭乐宫的小公主安分了吗？

        并没有。

        回到自己的地盘，自然是更放肆啦。

        纪珑华哼着小调，在昭乐宫里四处探险，凭借对自己的了解，精准无误地找出了过去的各个小秘密，快活得仿佛钻进粮仓的小耗子精。

        而不同于仿佛回到快乐老家的纪珑华，返京之后的晏云青和申凌云两人就没有那么愉悦了。

        在携玉阁的据点处理完事情，晏云青刚踏出大门就见祖父身边的管事迎了上来。

        “世子，老侯爷唤您回府。”管事低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晏云青身后，申凌云一下窜出三丈远，惊恐地开□□代管事：“记住了，你没见过我。”

        说完对晏云青做了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表情，迅速消失在京都四通八达的巷子里。

        晏云青看管家一眼，抬腿往候府走去。

        “走吧。”

        从携玉阁据点到候府路并不近，在晏云青不紧不慢地步调下更是显得漫长。

        一刻钟后，默默跟随的管事终于忍不住：“世子，咱们快点吧，老侯爷这几日旧疾爆发，您别让他久等。”

        “什么？”晏云青一愣，随即转头，微愠道：“怎么不早说。”

        老侯爷为人刻板，在候府中向来说一不二，从朝堂上退隐之后一门心思放在培养孙儿上，是个很不讨喜的严苛老头。

        但晏云青的记忆里，除了对自己的吹毛求疵，和厌弃亲儿子无能之外，那也是在他习武时半夜悄悄帮他上药的祖父。

        他虽因远走江湖而和祖父闹翻，回到京城之后也未曾回府，但却不可能不挂心老人家的身体。

        晏云青加快脚步，边走边问：“什么时候的事，外面怎么没有消息？”

        管事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老侯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每年秋冬犯疾都不肯声张的。就前两日复发的，昨儿府医刚看过。”

        “去找太医，祖父怪罪起来就说我让的。”晏云青皱眉，说完，人便消失在管事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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