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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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雨浇透了刚刚焖熟的热浪，雨水斜着冲进教学楼的外侧走廊，把水泥地面荫湿个彻底。
明桥收好课本从初一15班走出，看着外面灰暗的天气微微皱着眉。
“明老师。”不远处的年级主任老蒋叫了他一声。明桥转头就看见他端着保温杯，快步走到自己面前。
老蒋喘着粗气，说话有些不稳：“期末了，省里要派专家下来检查听课。咱们年级组啊，就你最会鼓捣多媒体那些玩意，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明桥点头答应：“好。”
老蒋颇为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好好表现，争取下学期一来就转正。”
明桥一笑，又答了一遍：“好啊，我一定抓住机会。”
他看了一眼外边连绵的雨水，随口问：“蒋主任，你中午怎么回家？要不我开车稍你一段？”
老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先走，新来的校长要拉着我们几个老头开会，今中午估计走不了了。”
“好吧。”明桥说，“那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哎，对了，”老蒋拧开手里的保温杯盖子嗦了一口水，被烫得直咳，“你通知一下咱们年级组其他人，也都准备准备，校长免不了要找你们说教，别一上来就给新官添堵。”
“好。”
和老蒋告别后，明桥先回了办公室。
跟老蒋说话耽误了会时间，这时候学生和老师都走得差不多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初一7班的班主任张婉乔还拉着学生谈话，见明桥进来，赶紧把他拉过来询问情况。
“明老师，他在你课上睡觉吗？”
明桥瞥了那学生一眼，7班王打打，调皮捣蛋一把好手，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
王打打那副苦大仇深的小模样差点让明桥笑出来，他朝张婉乔摇摇头，颇为头疼道：“睡倒是不睡，在我课上表演奥特曼变身倒是常有。”
“多大人了你？”张婉乔也气笑了，他指了指王打打：“下次再让我逮到就叫家长了，听见没？”
王打打低着头，小声嘟囔了句：“听见了。”
明桥笑着走到自己办公桌前，看见上面板正地摆了一本教师手册。
这本手册也就巴掌大，很薄，蓝色封皮银色烫金，看上去很高级。
“张老师，这是学校新发的？”明桥把教师手册举起来，好让张婉乔看清。
“是啊，一人一本。”她说。
“好，知道了。”
明桥随手翻开，扉页上用加粗楷体印着教师职业道德规范，第二页上面是校长手写的难以辨认是什么字的致词：
【各位老师：
我校致力于跻身全市一流中学行列，为学生提供舒适的学习环境和氛围的同时，以培养人才为目标，专注于学生良好素质的养成。
在此前提上，我们首先将会着重规范本校师资队伍。
本手册记录了我校教职工在日常教学活动中应该且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
请各位老师熟读教师手册，严格遵守各项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校长】
这是一份诚意并不满满的致词，明桥光看这几行字就看得眼睛疼了。
“明老师，一起走啊。”张婉乔唤了他一声。
“行。”明桥从教师手册上收回目光，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跟着她一起往教学楼外走。
雨越下越大，像是海水倒挂一样往下泼，仅仅是站在教学楼前，溅起的水花已经把两人裤脚打湿。
考虑到张婉乔是个女人，明桥主动提出去把车开过来，让她在这儿等着。
张婉乔蛮不好意思地答应，嘱咐明桥贴着屋檐底下走，避免淋到太多的雨。
明桥踩着满地的水快步跑到车旁，尽管他整个过程都很迅速，但仍避免不了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张婉乔坐进车里，和他解释道：“我本来早上带了伞的，但班里有个学生没带，她家又离得远，借给那孩子了。”
明桥开了雨刮，把车稳稳开出学校：“我压根不知道今天下雨。”
“说来奇怪。”张婉乔说，“这雨也太大了点，咱们这儿什么时候下过这么大的雨。”
“我老家那边常年雨季，见怪不怪了。”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星期才停。
雨后空气清新不少，但伴随着专家考核的临近，明桥这段时间过得并不轻松。
他光是备课就备了快三四天，做了好几种教学设计最后又全部推翻，本来想着找个老教师问一问传授一下经验，老蒋又找上门了。
“下午有个记者要来采访，叫时辛，你们年纪差不多，你空个时间接待一下。”
“我还没备好课呢。”明桥揉着发酸的眼睛看向老蒋：“您要不找别人去？”
“耽误不了你事。”老蒋喝了口水，清了两下喉咙仿佛在暗示他什么：“采访要上电视，懂吧，咱们学校谁能有你好看。”
明桥依然摆出不想去的模样，他宁愿为了备课把屁股钉在椅子上，也不想去接待那个不知道哪来的记者。
没办法，老蒋只能使出杀手锏：“两百块钱辛苦费。”
“五百。”明桥伸出五个指头。
老蒋咬咬牙：“三百。”
“六百。”
“四百不能再多了。”
明桥轻飘飘一句：“成交。”
这任务一看就是上头下放给这些年级主任的，老蒋顺理成章半推半就揽下这活，肯定挣得不少。
所以从老蒋兜里捞点油水明桥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联系方式发你了。哎，不该带外人去的地方别去啊。”老蒋提醒到。
明桥一脸茫然：“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你没看教师手册？”
明桥看着摆在手边还崭新的教师手册，摇摇头。
老蒋表情有一丝僵硬，像是刻意伪装得严肃：“抓紧认真看看，挺重要的。”
明桥哦了一声，低头快速翻阅起那本教师手册。
【1牢记自己教师的身份。
2教师最基本的工作是教书育人。
3如有学生请求你的帮助，请在确认ta是本校学生后，给与帮助。
……】
明桥刚看两页就没兴趣了。
“蒋主任，这没必要看吧，都是口水话。”
老蒋只是木讷地回应他：“关于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部分区域的规则在17页。”
按老蒋指示，明桥翻到17页。
【86外来人员来访时，教师有义务带领参观。
87教室、办公室、图书馆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
88本手册真实在在在存在，本存在存在，手册真实在在在，遵守存在。】
教室是学生上课的地方，不允许进去也正常，至于办公室，大概怕影响老师工作？那图书馆又为什么不让进？
而且前面八十多条规则看着还算正常，但从88条起，语句就已经变得不通顺起来。
明桥心里涌上一股诡异感，他继续往下看，后面的几条都是这样。
【……
91教师做好好好好工作，工作教，学生好好好好好好。
92手册不要遵守。
93教师遵守。】
句子越来越乱，明桥猛地合上手册，手撑着额头缓了缓神。
办公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人了，外面阳光正好，泼洒进办公室形成一块块耀眼的光斑。
明桥清楚地记得在他阅读这本教师手册之前还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明明没听见下课铃声，怎么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
“蒋主任？”
明桥叫了一声。
没人应。
“张老师？”
还是没人应。
明桥迅速站起来走到门口，拉着把手拽门。
清脆的铁链碰撞声响起，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明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最清醒的状态面对眼下这种诡异的情况。
他倒不认为是老师们和他开玩笑，但也不排除可能有老师以为办公室没人了所以误把他锁在了办公室里。
明桥看了眼时间，12：03。
他刚拿起手机要给学校保安室打电话让他们带个钥匙来开门，手机就已经先一步响起。
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数字：347859。
明桥接起电话。
几声刺耳的“刺啦”声后，一个稳重的男声从那头传来：
【98如果有人要求你仔细阅读教师手册，请立刻远离他，并且不要遵守。
99如果你不幸仔细阅读了教师手册，请立即翻开手边一本练习册的109页，把第一题的答案以短信的方式发送到本通讯号。
100在此期间不要违反教师守则规定。
再次强调，遵守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
明桥把手机开了免提，拿起手边不知道哪个老师桌上扔着的教师手册，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教师手册的最后一条规则停在了97条：市一中真实存在。
并没有电话里说的三条。
电话还没挂断，明桥对着电话那头，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蒋主任？”
虽然他来这所学校没多久，但据他了解，办公室里也就只有蒋主任爱开这种玩笑。
“蒋主任，别玩了，我挂了。”
电话那头半天不作声，明桥没什么办法，挂了电话后返回了自己的办公桌，给保安室去了个消息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等待过程中，手机每隔一分钟就会发来一条消息。
明桥不厌其烦地打开，又是另一串莫名其妙的号码，657434：
【兴川市第一中学学生守则：欢迎你入学兴川市一中，我们学校已经有百年建校史，一直以来深受好评。学校本着以学生为中心的宗旨，一直以来致力于培养优秀人才。
希望你可以在我校度过愉快充实的中学生涯，发掘潜力，放飞梦想。】
【在校期间，请各位同学遵守以下规则，以确保你可以尽快适应校园生活。】
【1牢记自己学生的身份。】
【2学生最基本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
【遵守规则，否则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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