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渊

“抓住他！”

        睡袍男人一声喝，从身后窜出几个人齐刷刷冲向陌生男人，那边见势不对扭头就跑，很快消失在黑暗的远处。

        现场只剩下两个人。

        时现感受到一股目光将自己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

        “你不要害怕，”睡袍男人干巴巴开口道，“我不会伤害你。”

        “我没害怕。”时现经历过刚刚的连番惊吓后，目前已经处于贤者时间。

        男人沉默几秒，自我介绍说：“初次见面，我叫陆忘。”

        “哦，谢谢。”

        “嗯？”

        时现耐心重复说：“谢谢你刚刚出手救我。”

        陆忘轻微点点头，随即好奇问他：“你看起来早就知道我没恶意？”

        时现指指自己的腿，此刻他还坐在地上，双脚呈现不正常的姿势：“我不知道，但是腿扭了，跑不掉。”

        陆忘再次沉默几秒，然后从暗处走出，靠近的同时拿手帕擦干净手，蹲下查看时现的伤势。

        时现也趁机观察着对方，刚修剪过的黑色短发，脸部线条柔和精致，肤色略显苍白，气质略显阴郁。

        抬眸的时候，眉眼深邃，眼尾暗藏了一丝凶戾。低头的时候，借着绿色的月光可以看到睫毛很长。

        嗯……时现视线往下，陆忘身上穿着蓝色睡袍，裁剪跟做工看着像是量身定做款式，衣服扣子扣到最上，将白皙的脖颈以下遮得严严实实。应该是个有教养，家境不错的矜贵公子，还有些洁癖。

        他观察完，试探性地问道：“你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还是救人救到底，会背我出去？”

        陆忘一听瞬间炸毛，跳起来拒绝道：“什么？！背你！你开玩笑吧，你觉得我能背得动你？！”

        时现抬起头，刚刚确实忽略了对方的体格，单薄，瘦弱，比自己矮半个头。他闭上嘴，给对方一个微笑以示友好。

        陆忘嫌弃地看他一眼，但还是忍不住说道：“等我的人回来会帮你处理。”

        “嗯。”

        时现抬头看向追逐消失的地方，黑暗中隐约可听到喊叫声，偶尔还有红光冒起，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现实世界中难以看到的打斗。

        陆忘顺着他的视线过去，也跟着看了几眼，突然提到：“他们应该还有一会，趁现在你可以向我请教问题。”说完，他扭过头，满脸都是你快问我的表情。

        时现也收回目光，嘴角抽了抽说：“先确定一个事，你是死的还是活的？”

        对方对这个问题感到吃惊，但还是回道：“我哪里看起来像个死人我与你一样真实地活在世界上！”

        嗯……果然，现在是在面临张渊祁的遭遇而不是死亡，不过不知道两个人的经历会一模一样，还是只有面对的某些情况一样。时现琢磨着提出下一个问题：

        “刚刚那个怪物是什么？”

        “人头蛇，”陆忘想了想补充道，“也有人叫它美女蛇，希望你不会跟他们品味一样。”

        他用下巴示意时现看地上，就在他的拖鞋前面躺着一只干瘪的青虫。

        刚刚就是这玩意？时现眉尾挑了挑，继而问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放人头蛇吃我？”

        陆忘给他点了个赞，继续回答道：“刚刚那个人叫傅义，他并不针对你，只是在给人头蛇找食物的时候正好遇到你。”

        也就是说我是个单纯的倒霉鬼？时现不太想承认这个问题，他看看头顶的绿色月亮，问道：“这是哪？”

        听到这个问题，陆忘眼里充满惊讶和迷惑。

        “你不知道？！”

        时现莫名其妙：“有什么问题吗？”

        他考虑过后，将自己上一刻还在睡觉下一刻就被人追杀的事情说出。当然，省去了吃过期感冒药的愚蠢行为。

        “我们现在在深渊梦境里。”陆忘回道，“你这什么眼神？别这么看着我，我跟你说真的，这是梦境，一群人共有的梦！”

        接着，时现就颇为震惊地在对方口中听到一个不太现实的事情。

        他们现在所在一处被叫做“深渊”的地方，不知道何时出现，不知道有什么用，深渊会在现实生活中挑选一部分人并告诉他们：“来探索深渊吧！”

        于是那些人成为探险者，白天为生活奔波忙碌，晚上进入梦境探索。

        短暂的沉默后，时现沉下声说：“我进来的时候可没有任何说明。”而且一进来就被人莫名追杀！他心中补充一句。

        陆忘满是同情地看着他，安慰般解释说：“也许卡bug了吧。”

        时现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了张渊祁死前的变化原因。好友很可能也是这样被拖入深渊中，然后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最后走向末路。

        “我增加一个问题，怎么回去？在什么情况下，回去现实世界后会死？”

        陆忘纠正说：“这可是两个问题。梦醒就能回去，每个人做梦的时间不一样所以我也不清楚你的具体离开时间。”

        “至于死亡的问题，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产生仇家被现实中查到，被仇家杀死。一个是在深渊死亡，那么梦醒后12个小时去世。”

        时现点点头，紧皱着眉头陷入沉思，这么说的话张渊祁能预判到自己的死亡也就显得合理，他进入深渊，经历不该存在的怪物，然后产生敌人面临威胁，导致他的精神越来越不好，最后被人杀死在深渊，梦醒来后就找我留下遗言。

        可是为什么他不直接说呢，为什么明知道深渊的危险还要让我吃下那颗糖，去面临他的遭遇？还是说危险的同时伴随着莫大的机遇，所以他才说有过不去的坎和非达成不可的梦想时再吃糖，以留给我一次希望……嗯，这样似乎能说得通。

        想到这里，时现已经得出一个大概推测。至于他真实的状态应该还是在自己家里，正躺在床上睡觉，而此刻呈现在陆忘面前的大概是灵魂，精神一类的形态。

        这个形态如果死亡会影响到本体，相对地，如果本体死亡精神或者灵魂也会消失。

        真不可思议啊，如果不是刚进来就遭遇到怪物，他一定不会相信。

        远处嘈杂声结束，追逐出去的人阴沉着脸从黑暗中显现，他们有的全副武装，有的跟陌生男人一样穿全身都是口袋的衣服。

        时现数了数，这伙人加上陆忘总共六个。

        其中有人老远就喊道：“老大，那小子跑了。”

        “没事，还有的是机会。”

        陆忘走到他们面前低声几句，其中一个走到干瘪的虫子面前蹲下身，从里面挖出什么东西，另一个满是口袋的人交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黏腻的乳白色不明液体。

        时现眉头微皱，脑中想到某款游戏里的廉价魔药。

        瓶盖被揭开后，一股微甜的香味溢出，闻着像蜂蜜加西瓜的味道。

        陆忘回他面前蹲下，两只手指捏着瓶子缓缓倾斜，让里面的液体落在他扭伤的部位，感到一股清凉过后，腿部即刻恢复如初。

        还真是恢复魔药啊……时现忍住心中的震惊，抬起胳膊让对方继续处理。

        陆忘一边操作一边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随即，他回头看了一眼同伴又赶紧补充说：“别说真名。”

        呃……时现托住下巴想了想，回道：“时祈渊。”

        “时祁渊……”陆忘咀嚼着他的名字，抬头笑道：“欢迎加入深渊梦境的探险者世界！”

        说完，他身后的同伴拿出一只黑色匣子，打开后，里面钻出一只火红的长尾短颈胖鸟，胖鸟啼叫一声，张开翅膀冲向绿月。

        时现……时祈渊心中一紧，那只鸟只有一只爪子，没有眼睛，那只鸟也是怪物！

        胖鸟冲破绿月，消失在夜色中，很快，它就从另一片白云间俯冲而下，划过白色的太阳，直接扎入一座红色房子里。

        一名满脸皱纹，胡子乱糟糟看起来像刚被火烧过的老人走到窗前，深邃的目光落在胖鸟身上。

        “华伊，”老人叫进门外一身女仆打扮的银白色卷发女孩说，“他们找到人了，你去准备出一间房。”

        华伊食指在下颌上轻轻点击着，疑惑问道：“安排在几楼呢？”

        老人想想说：“我记得陆忘旁边空着，就那间。”

        此时树林里还是一片漆黑，暗绿的月亮一直高挂头顶，位置丝毫没有变过。

        月光下，陆忘跟队友们介绍完时祁渊，大家纷纷走过来打招呼。

        提供魔药的全身都是口袋的中年男子先伸手过来：“你好，我叫王石。”

        这个中年男人面色蜡黄，眼睛突出，看得出曾经有过很好的身材，只是现在仅剩骨架。

        “你好。”时祁渊听到他口袋全都塞满东西，走路都伴随着各种材质敲击的声响，有些好奇想发问，介于彼此都不熟这么打听有失礼貌，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王石拉过左右两边的队友，指着左边矮小纤细长相偏酷的少女说：“这是风七。”

        然后，他又指指另一边看上去非常保守内向的较成熟女子说：“这是三更姐。”

        而旁边剩下的两位，“袁有钱”高壮粗旷，略为方正的脸庞上，五官深刻硬朗。“司英”个子中等身材很好，五官较为柔美，有双蓝眼睛和白灰色的头发，看样子大概是混血。

        跟几个人一一打过招呼，时祁渊恢复安静，不难看出对方如此友待自己，已经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他们应该有什么目的，而自己也恰好需要他们帮助以获得对于目前情况更深的理解。

        这种情况下，当然谁先开口谁比较占下风，恰巧对面也是这么认为，于是一轮沉默代替了所有。

        半天过去，还是付出了一瓶魔药的王石忍不住打破气氛，朝时祁渊友好说道：“我们是一支友好且强大的探险者小队，前段时间我们失去了一名队友，所以想要吸纳一名新人。”

        他刚说完，看上去比较严厉的袁有钱补充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由行动，但是你的运气不好，降落在黑雾森林的新人没有人带路根本出不去。这里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只有想吃人的怪物。”

        时祁渊眉尾高高挑起，这是先礼后兵啊。生活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有团队就必然有合作以及对家，新人在情报很少的情况下贸然加入，很可能是替死鬼的命运。不过他们刚刚说不久前刚失去一个队友，不会这么巧吧？

        听他们的名字可以确认全都是假名，相信张渊祁也不会傻到用真名，这么一来直接问估计问不出。时祁渊决定先跟着他们去到安全点的地方，陆忘看上去人还挺好，可以跟他多问些情况。

        时祈渊装作纠结了一会，勉为其难道：“先带我出去，然后找个地方把加入你们有哪些好处和危险都说清楚，我再给出回复。”

        “没问题。”陆忘理顺自己的睡袍，又掏出毛巾擦过一遍手后，从王石手里接过两根黑带。

        他将其中一根递给时祁渊，附带解释说：“把眼睛遮住，我带你出去。”

        看到新人满脸的怀疑，他大发慈悲多加了一句：“看到那只胖鸟了吗，它是少数能自由出入黑雾森林的生灵，因为生而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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