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原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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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这种生物实在奇怪,一张嘴哇哇大哭总是让人心烦意乱,梁玉声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
小女孩扎两个包包头,绑着红绒花飘带,哭的满脸通红。
“哇啊啊啊——阿爹阿妈……”
梁玉声啧啧两声,蹲下身去哄她,“宝宝乖——小姑娘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哟,看看你这小孩儿……”
小女孩看着他那张俊脸,渐渐止了哭声,但仍小声抽泣,“才不是……好看的……”
梁玉声心里说一声小孩儿真好哄,嘴里却道:“你是父母的小宝贝,以后可不要哭了啊……”
这时女孩的母亲赶到了,小女孩终于不哭了,梁玉声依旧微笑着。
那妇人揽过孩子,郑重向他道谢:“多谢这位公子了。”
梁玉声:“客气客气了。”
妇人又道:“瞧公子哄孩子哄得这么得心应手,将来定是慈父。”
梁玉声笑道:“是的是的,家里有个小丫头,是挺难哄的。”
妇人惊道:“公子这么年轻,竟连孩子都有了?”
梁玉声摸摸鼻子,道:“也不是很难养,就是有点……大逆不道罢了。”
妇人:“……”大逆不道?
忽而远处传来一声“梁玉声”。声音清脆而冷冽,又带些女孩子的纯善。
“哟,这孩子喊我呢!”
告别了妇人,梁玉声朝那方向走去。
不远处,丁怜弱就那样站着,身上披着的大红斗篷衬得她白肤胜雪。她不过十四五岁,正是豆蔻年华,那双杏眼是那样的明亮而清冷。
梁玉声道:“小家伙,怎么没大没小的?在外人面前还直呼我名字——”
丁怜弱哼了一声,不乐意的握住他的手,道:“你又去哪儿玩?开心么?”
粱玉声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发顶,笑眯眯道:“小样儿,就是遇到个娃娃,爱哭的很,像你。”
丁怜弱扭头不想理他,手也松开了,也气死了,“你胡说!我才不爱哭!不理你了——”
掌心的温热突然消失,梁玉声一愣,随即追上丁怜弱的脚步,“小孩子就是难伺候,来来来,过来,老师疼疼你——”
“……你不是我老师!你不是他——”
两手按在小姑娘的肩上,梁玉声似乎在笑,又似乎在难受,丁怜弱看不到。上面的声音是温柔的,是温暖的。
“小家伙……巽义,唉——真是个烦人的小家伙。”
丁怜弱最终还是慢慢依偎在他身边,梁玉声的身躯在她看来是那么的雄伟,在她失去老师的那几年替她遮风挡雨。
“巽义,北方真冷啊!”
“哼,废话。”丁怜弱冷冷盯着他,任由梁玉声牵过她的手。
“吃辣总会暖暖身子,若日后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没人为你抵寒了,你只好依靠自己了。”
两人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丁怜弱缓缓睁开眼睛,双目赤红,眉心一道血红印记。
她怔了怔,摸向眉心。
唉——她应该难受的,眼眶都湿了,可她又生自己的气。诚然她现在这副模样也就只比走火入魔的好了丁点罢了。
修为止步,剑道不升。这一生,怕是止于此了。
她似乎又有些失落,她的老师商上谷,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独独收了她当学生,独独称赞过她一个人。丁怜弱想她辜负了老师的教导,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心魔的印记在她眉心。
心魔。
她终究还是有了心魔。
闲上眼晴,挡住了那双杏眼的即将流泪。
江迟和虞渡拿着灯找到了兰泣露,丁慕甜冲两人吐吐舌头,表示自己很生气。
江迟:“……”
这么小的孩子,还懂什么是生气吗?
虞渡笑着把莲花灯举高给她看:“甜甜,你喜欢这个灯吗?”
丁慕甜这才伸出左手拨动了下那个花灯,随后一扭头抱着兰泣露的脖子喊饿。
兰泣露道:“永安城有个很出名的茶肆,那儿做的牛乳酥酪很好吃,要不一起去尝尝。”
虞渡笑道:“好啊!”
江迟亦点点头:“可以。”
好不容易到了茶肆,丁慕甜又开始不安分了,哇哇着要下来。像她这样近两岁的孩子,已经学着说话了,只是还不甚清楚。丁慕甜不笨,就是不喜欢说话,别人若逗她说话她准会一扭头扑到亲近人的怀里。
牛乳酥酪很快就端上来了,雪白中间一枚嫣红的樱桃。
丁慕甜也算安静下来了,用小勺子挖酥酪吃。
吃完夜宵,虞渡看着黑夜悬挂的一轮圆月,对江迟说:“师兄,你说大师兄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儿呢?”
江迟道:“许是不大喜欢热闹吧。”
虞渡趴在桌上嘟囔道:“那多可惜……丁宗师和沈长老何时回来啊?”
江迟问:“怎么,你想他们了?”
按理说虞渡拜师不久,更是鲜少见到丁怜弱,更别说只有一面之缘的沈南风了。
虞渡侧过头,道:“魔都危险,伏仙殿更是可怕,我是在担心长老和宗师。”
江迟:“……说的也是。不过你不用担心,如他们二人都不能平安回来,那神州就没什么厉害人了。”
虞渡愣愣道:“……师兄说的对。”我竟无言反驳。
丁慕甜吃完自己的那份酥酪,又将手放在打包好的点心上,兰泣露一把按住她的手。
“不可以哦,点心吃多了肚子会不舒服的,而且要是被姑娘知道了——她又要生气了。”
丁慕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却放在油纸上不动。
小孩子熬不得夜,不过半个时辰小家伙就昏昏欲睡,兰泣露将她抱在怀里。一边坐着的虞渡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兰泣露道:“小迟,回客栈吧。”
江迟嗯了一声,伸手就去扶虞渡。
这时一团灵力冲了过来,将桌案上的一筒竹箸切断。兰泣露“啊”的一声抱着孩子惊起,虞渡被她这声啊喊醒,但仍有些睡意朦胧,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江迟皱眉,抬头看去,那是个面色极为苍白的白衣青年。
江迟冷冷问:“你是何人?”
白衣青年却看向兰泣露,准确的说是看着她怀里的丁慕甜,过了小会儿,他眼珠才转了转,这才印证了他还是个活人。
他道:“孩子,女。女孩子……”
白衣青年似乎确定了目标,“把孩子给我。”
兰泣露下意识抱紧丁慕甜,“你,你想干什么……”
虞渡这时也彻底清醒过来了,同江迟站在一块,“喂,冰块脸!你想干嘛?大庭广众之下想抢孩子啊——”
一道剑影袭来,江迟反应快,一掌运起灵力,一手抓着虞渡把他拎起来。
一剑击空,冲天的灵力把他们刚坐的桌椅都击的粉碎。
白衣青年不想跟这两人多废话,强大的灵力把虞渡、江迟掀翻在地,双眼又是一转,慢慢走向兰泣露。
“任务,孩子……”
兰泣露抱着孩子节节后退。
啪——
白衣青年愕然低头,却是一个小石子,刚才打在他白衣上留下污渍。
白衣青年瞬间锁定了扔石子的人。
这时的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走动了,灯火阑珊间,茶肆门口已站了一位男子。
黑发束起,一身淡绿轻铠,面容冷峻,身高修长,肩不宽不厚,腰封紧束,腰也看着细。最好看的还是这人的眼睛,是那么的年轻而鲜亮,带着大海的蓝,更显深邃。
男子手上还抛着几个小石子,见白衣青年看向自己,他扔掉剩下的几个石子,道:“你找错人了。”
白衣青年愣住了,又看了看兰泣露和丁慕甜。
男子道:“你要找的那个孩子还在更北方,当然——你如果不怕死,可以直接去曌宫抢,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白衣男子神情终于有了一点松动,眼珠子终于又动了动,似乎不解,听到曌宫二字更是眼睛转了好几圈。这才走开,越行越远。
“呵——”
男子似乎在嘲讽,“你们还好吗?”
江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忙朝他一揖,“谢谢公子出手相助。”
虞渡啊了啊,兰泣露拍拍他的头,“公子,多谢。”
男子摇头,“恰好路过,那人是玄天的。”
“玄天?”江迟愣了片刻,“是魔界的。”
男子道:“他是一个活死人,只听主人的话。”
虞渡疑惑:“什么是活死人,活着的死人吗?”
男子道:“就是趁人还没死透时把人制成傀儡。”
虞渡身子一抖。
兰泣露忽的略一弯腰,问:“公子可是从中原而来?”
“正是。”
兰泣露又问:“那公子可是来找巽义卿的?”
男子微微抬头,“你认识她?”
兰泣露道:“我们同姑娘一起都住在冰璇宫。”
男子道:“我是玉浮宗客卿池映生,同巽义卿是老朋友了。”
路上,池映生向兰泣露打听丁怜弱在北疆的消息。
江迟时不时的看了看池映生,虞渡拉了拉江迟的衣袖,小声道:“江师兄,这个前辈穿的真好看,还有他不说话的时候好像丁宗师啊,板着脸——看着就冷。”
池映生轻轻一笑,修士耳清目明,虞渡的话被他听个正着,他问:“这两个孩子是……冰璇宫的弟子吗?”
兰泣露笑道:“是啊,大一点的叫江迟,表字望涔,小一些的是虞渡,他们二人都是冰璇宫甘掌门之徒。至于我和怀里的这个,都是姑娘收留我们的,不然我和慕甜早就饿死街头了。”
池映生心里叹一声,这可真是,自己一路而来,路上多少无家可归之人,饭也吃不上,生生被饿死的、人吃人的都有,反倒是中原上三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望涔这表字取的不错。”池映生道。
江迟垂下眼帘,“多谢前辈夸奖,这字是师父取的。”
池映生又道:“甘掌门是个文化人,对了——兰姑娘是何时知道我是从中原而来要寻巽义卿的?”
兰泣露笑着,说:“看公子这身装扮才想起来姑娘同我说过的,上三宗只有玉浮宗的人才会穿淡绿轻铠,这衣装是玉浮宗的校服。”
池映生:“怜弱……她还对你提到过玉浮宗。”
兰泣露这时才发现池映生神情不对,若说雨雪交错之寒,也不为过。不单单只有冷,更有的是一种悲伤。
这种悲伤,浅浅而淡淡,混着路两边的梅花冷香,带着些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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