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捅了马蜂窝

“爵爷要复夺广信？您打算怎么做？说实话，我们从旁边溜进去不好吗？”
    南山守将江百户吃惊地眨着小眼睛，他不敢相信这支只有千把人的部队，竟想去攻打一座被守卫的县城！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踏实，还是跑来求见李丹想弄个明白。
    李丹笑着请他先坐下，问：“敌人这次来气势汹汹，大有一举将上饶拿下的气势。所以我不但要把粮秣送进上饶，同时还准备将周边部队收拢进城与敌决战！”
    “爵爷这个想法卑职绝对赞成！”江百户说：“上饶有地利之险、城防之固，想要拿下它没有五、六万大军是很难的！
    不过翻过来说，敌人在广信也是据城而守，虽说只有两千之数，但要攻取没有数千人就没有必胜的把握呀！”
    “君所言都是正理！”李丹微笑，看看作陪的宋迁：“可……，如果我不攻城呢？”
    “啊？不攻？”江百户愣了下忽然醒悟：“爵爷意思，是要智取？”
    “你应该也知道广信被克的首尾了，许他做初一，难道不许我做十五？”李丹冷笑：“现在正是敌人志得意满，防备松懈的时候。
    我已经派降卒带了这边守将的信去见过广信渠帅成十三，和他约定将在这边收罗到的女子、财货和粮食送往广信……。”
    “到时爵爷要趁其不备夺门而入？”江百户眼睛一亮：“卑职明白了！”
    “那成十三手下虽有两千人，但五百人已经被咱们解决，另有五百人据说在上坂桥堡寨与刘胜局的官军对峙，所以他城里最多就一千人！”宋迁说。
    “爵爷，卑职虽然不才，请爵爷给个立功的机会！”江百户拱手大声道。
    李丹看看宋迁，两人都笑了。
    成十三是小名，他大名叫成鱼儿，自己嫌弃不好听，所以他宁肯用十三这个名。
    这人是个八字眉，薄嘴唇阔鼻头，一对显眼的招风大耳朵，下巴上留着寸长的短须。年纪大约三十五、六，正是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的时候。
    这家伙原本是个酿醋的，不安分守己偏要造反。如今拉起了队伍却不得受重视，成十三很郁闷。好在老天有眼把广信城送到他手上，这下子扬眉吐气得很！
    清点下来，这次收获着实不小。城里县库、各粮商的商仓林林总总收罗起来，居然囤积了三万石粮秣。简直就是个惊喜！
    他在城里大肆搜刮，结果得到了四百两黄金和一万两千两的现银。那些纸钞就更多！
    本想着这下子可以在银陀面前露个脸，可谁知银帅还差一天路程突然折返回去了，据说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股官军袭破了戈阳城，真是倒霉！
    不过老成也趁着银帅没在狠狠地享受了几天，他几乎把全城各妓院的头牌都弄了一遍，然后找来几个最好的厨子每天变着法地做各种美食。
….

    总之，他有功啊，那就该乐呵，而且在这座城里可以随意。
    正事嘛也是做了的。比方派支小部队前出到了凤栖关附近，又派人盯住上坂的官军。在城里他命令四百名被俘官军修整破败的县衙，准备迎接银帅入住。
    当然他也没忘好好善待那个没来得及逃走的县令，银帅是不喜欢随意杀官的，除非他自己要杀。
    昨天凤岭镇上的人回来报告说镇上找到了三千石粮食和豆料，封了两家妓院。另外说当地有还有上百名逃散的矿工愿意从军，问这些是运到广信来还是先留在镇上。
    成十三一听当然运来县城了，留在你当地做什么？所以他今天很期待那批妓女的到来，不知能有些怎样的货色？
    现在广信只开南、北两个城门，西门因防务上需要被盛怀恩下令用四层麻包堵塞，毛修禄上次来看时发现并未被开启，只有十来个人守着。
    守北门的头领姓巫，成十三告诉他凤栖关的物资可能这两天要运到，所以这小子就在城门洞里搬张胡凳坐着，伸长脖子不停地朝北张望。
    “来了，来了！”有人在城楼上高声喊：“有车队从松岭出来，妈欸，好长的一串车哩！”
    “废话！那么多好东西，不用车装难道还肩扛手提不成？”巫头领跳起来，跑到吊桥边踮着脚眺望，身边很快聚集了不少部下。
    那队伍走得不慢，最前边是个年轻的青衣皮甲骑士，他轻挽缰绳，马上横着条铁矛，马鞍桥上还挂着顶铁盔。
    这骑士催马跑动起来，到了桥头才站住，抬头看看百步之外的北门，念道：“茂林门，这是谁的字呀？不怎么样嘛！”
    巫头领回头看看题匾，他倒真没注意过。“嘁，谁知哪个酸秀才写的。”他咧嘴笑：“你们可是从凤岭镇来的？”
    “没错。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广信县？我还是头一次来。”
    巫头领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你们这支队伍是……？”
    “青衫队，高粲！”话到、眼到、手到，巫头领胸口闪过一道寒光，接着矛锋划过半空挑断了吊桥的吊索，巫头领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一头栽进护城河里。
    部下们发声喊掉头便跑。河岸上出现大批骑兵，随着高粲迅速向城门冲去。城楼上的几名守军慌了手脚，无论如何无法吹响牛角号。
    忽然一支箭飞上城头将其中一人射死，其他人吓得撒腿向城下逃去。
    来到马道旁发现已经来不及，对方的骑兵正穿过没几个行人的街道朝南门冲去，后续是马车拉着一队队的官军进城，下车便忙着控制要害，高喊着：“官军收复广信，降者不杀！”
    成十三正在和女子们胡闹，听到外面喧闹不知出了何事，忙提刀跑出来看。他住的地方正是原来盛怀恩的守备府，乃进城队伍最先要控制的地方。
….

    抬头就看见一伙穿青衣的人砍倒他手下冲进来，口里叫着：“活捉成十三，为死难兄弟们报仇！”吓得他魂飞天外。
    这家伙脑子转得倒快，他翻身便往后衙跑，从厨房到杂物间，最后踩着鸡窝攀上墙顶。下面的鸡唬得乱飞乱跳，成十三哪管这些逃命要紧。
    从墙上撑起身体一露头，便听有人叫声：“着！”一支箭飞来从他颈子下斜穿而过。
    成十三感觉这箭杆沉甸甸地，伸手想将它拔出，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头重脚轻，终于从上面掉下来很重地落到地上。
    两个青衣的兵士来到他身边，一个说：“嘿，到底是弓箭手，一箭就射下来了，不赖！”
    另一个抽出腰间的刀笑道：“也不知是不是那匪首，先取了赏再说！”成十三最后只看见刀光闪过，一片黑暗成为他黄粱一梦的终点。
    高粲故技重施，冲到南门堵住了出口，随队的火铳兵两排铳弹打出去守军便溃散了。
    高粲的第二连同时分兵控制住西门和各衙门，江百户的五百人弹压全城，随后进城的石大军和宋九一冲进县库，开始给粮食、军械为主的物资装车。
    镇抚排负责释放被俘官军，指挥他们赶去县库帮忙转运物资。
    通讯排开始在城内敲着锣和盆满街转，呼吁百姓立即向罗桥、凤岭镇转移，从凤栖关撤下来的守军则在县衙、守备府和北城门外设立招募点，募集志愿去上饶参战的青壮，将他们编成三队。
    李丹进城，但他只在城里呆了半刻钟讯问俘虏之后便到城外城隍庙指挥。
    根据俘虏供述，广信城南没有其它乱军，城里搜出来的俘虏有七百多人，尸体有两百多，两者相加确实与估计的人数差不多。
    李丹下令不要降下南门上的旗帜，同时释放了被关押在牢狱里的县令和官员、差役，命他们赶紧从南城往北捋，一定要劝说尽可能多的百姓撤走。
    整座城都喧闹起来，到处是敲锣呼喊声。雷吉生（原高粲的谋士，现在是随军书记）连夜写的告示也贴到各个公告板上，告诉大家为防止乱军再次破城时报复和滥杀无辜，所以劝百姓紧急撤离。
    撤离的每人发给五钱银子和六斤粮食，并指定可以去凤栖关南山营地、西山营地以及蛤蟆塘营地居住。
    在那边李丹已经留下了部分粮食，并找到宋秀才，请他组织当地人手协助安置难民。
    又过了半个时辰，接到两个消息。侦察排在罗桥已经找到了广信守军残部，并见到了窦洪恩（窦三儿）和铁小安（铁镏子），遗憾的是石三碾在突围时阵亡，现在二人正带队往这边来会合。
    另一个消息是秦汉第四连和周涂带领的骑兵第一连，在刘胜局部协助下干净地剿了上坂堡外那股敌人，俘虏百余人。
….

    “过桥！”李丹当机立断：“命令宋九一，物资立即开始转运！”
    “爵爷，咱们不等上饶消息么？审大侠可才刚刚进城呀！”雷吉生急忙说：“万一我们东西运过去，那边不敢开门可如何是好？”
    “不管他们，我们没有时间，马上通知城里。另外咱们准备转移，见过窦、铁二位指挥部就去河边！”李丹担心的是娄家的队伍发现这边的动作，如果他们掺和过来就不妙了。
    工程排应该已经开始在辅兵协助下搭建浮桥，但是这次没有预先做准备，难度比较大，好在是枯水期，水流没有夏季那样快和猛。
    窦三儿毕竟年纪轻，见到李丹便大哭起来，一直说自己没保护好盛大人。铁镏子则在一旁垂头不语。李丹安抚之后命二人坐下，问了问细节基本与所知相符，便说：
    “我已经派人沿着水下去寻找了，若有形迹很快会报上来，你们也不要太焦急。”
    然后问队伍情况和士气等，告诉他们有四百名俘虏解救出来，其中有一百多以前被俘的人，这些人不愿再次跟着造反，因此也被同官军一起押着做苦力。
    “这部分人很不容易，他们身份也尴尬，我考虑这次带他们回去。其余的让他们归队，统一由洪恩（窦三儿）指挥。”
    “谢大人！”窦三儿赶紧抱拳起身。
    李丹点头：“我已经传令周边各处驻扎的零散官军，让他们全部撤入上饶城内固守。
    洪恩你部尽快集结过桥，在水营北门外结阵警戒，注意布置好鹿角、陷阱等，我们要运几万石粮食进上饶，需要多长时间不知道。
    我会在广信城百姓完成疏散后派凤栖关守备队去支援你。你记得高和尚吧？广信弃守之后，他会到水营北门负责统一指挥！”
    “广信要弃守？”二人大吃一惊。
    “没办法，我们没有力量守住，并且要集中兵力、物资守上饶，故此该城只能将百姓疏散后弃守。”李丹说。
    “这、这太可惜，好容易夺回来又要丢给他们！爵爷，咱们把它守住不好吗？”
    铁镏子拦住窦三儿：“要能守爵爷岂有不守之理？”
    “正是！”李丹点头：“我奉旨意来上饶，带的是粮食，可不是为了夺广信。再说就咱们这千把人，要守住广信也很难。
    所以不如集中所有人力、物力、财力于一点，那就是守住上饶！”随后李丹让窦三儿去雷吉士书记那里领些钱钞用于奖励和抚恤兄弟们。
    两人正要告辞退出，李丹把铁镏子叫住，问他：“茶山社的兄弟们损失大吗？”
    铁镏子叹口气。他是广信和上饶这边茶山社分支的负责人，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回答说：
    “损失还是有一些的，幸亏撤出来得快，不然……。撤出来的人一部分跟着我们去了罗桥，一部分去了刘百户那里，伤员都送到大源去了有六十多个人。
….

    落脚以后我们做了个统计，跑出城的四百来人半数是茶山社社员，失去下落的社员大约有六十几个，有多少在被俘的人里我还不清楚。”
    “看起来，咱们社员不仅战斗力不弱，而且很团结。这说明社团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李丹说，铁镏子点点头。李丹继续说：
    “我这次是陛下差遣，明面上是增援军需，实际还负有其它使命，所以不能在上饶久留，更不能被困在战局里。”铁镏子愣了下，又点点头。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跟着窦三儿去上饶，还是随我撤走？”
    铁镏子看看他：“爵爷，铁镏子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再说，还有这么多茶山社的兄弟留在这里，我怎能一走了之？”
    李丹满意地点头：“果然不愧铁镏子这个称号。那你就做块铁锚石扎在上饶，将来把茶山社再设法扩大到整个广信府。
    这样即便盛大人不在，弟兄们也不会没有领路的人！”于是李丹手写了份《委托状》，上面说明茶山社在广信府的事务由铁小安代理，然后交给他。
    又嘱咐他进城以后不要将上饶分支和原广信分支的人混在一起等等。
    看着他二人上马离开，李丹下令出发，将指挥部移动至上坂堡。远远看到上坂堡标志性的四个塔楼时，一匹灰骡由远而近，黑旗传令将牲口让到路边，自己叉手行礼。
    李丹在他面前停下听取消息。原来是审五来报，审杰和卢瑞已经进城，另外审五送来一份他得到的上饶周边敌军情报。
    李丹打开来详看，原来银陀自攻克铅山之后便领军准备杀向广信，却不料他派去攻打上泸的偏师居然一败涂地，银陀只好停在鹅湖，又分出两千人去增援。
    后来上泸守将退走大坳，银陀才重新启程，这时他又听说戈阳被夺，大怒！便从茶亭又掉头回去了。故而在银陀得到消息重新返回广信之前，广信以南只有数千他的部众。
    而娄家这次对上饶摆出志在必得的架势，从玉山、常山方向来了一万六千主力，娄世凡从江山带来五千人，娄世明又从广丰、横山方向带来了八千人。
    近三万大军，几乎是上次的两倍，吉阳山到茶山一带遍布大军的军营！
    凤山堡的五百官军还算硬气，退到大江岭然后咬着牙没再撤，这倒恰与大源、上坂成三足鼎立之势，很好地护卫了水营、郡王宫以北这片区域。
    李丹看过情报深深皱眉。他下马让参谋摆出地图，招手叫过雷吉士，把情报给他看：“吉阳山上三万匪徒，咱们这一脚踹得！”
    “这、这，”雷吉士惊得手都发抖了：“爵爷，这下子有麻烦了！”
    “是有麻烦。”李丹咂嘴：“原打算走横峰寺撤走，看来这条路不行，离敌人太近，容易被人追上！”
    “那剩下的，就只有冷水铺，实在不行从蛤蟆塘往北，但那条路先前探过，有几段需要搭桥渡河，比较麻烦。”雷吉士用手指着说：
    “如果凤山和大源守军都撤回来，那么敌人轻易就会冲到楮溪边，我们在上坂渡、大源渡西岸的防御非常关键，任何一点失去，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不能让他们去大源，”李丹思忖片刻说：“大源那边丘陵低矮，平地居多，直到罗桥皆无山。
    上次我们的人趁夜摆了银陀一刀，可这次不同。若敌人有心断我后路，其实大源是合适的方向，所以我说不能让他们去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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