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袁敏其人·二

汪大东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田欣在跟其他老师谈完，让他们终于松嘴答应，愿意给终极一班上课之后，又找袁敏再度进行爱的谈话，算上楼梯间里那次，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汪大东也被她喊上。她们三个现在在校园里漫步，走成一排，袁敏被夹在中间。

        为了配合田欣穿高跟鞋那慢悠悠的步调，两个做学生的都走得很慢，汪大东更是在袁敏的左边毫无自觉地男模走步。

        不知为何，汪大东就是不肯往左边走一点，硬是让袁敏的肩膀和田欣的肩膀尴尬地蹭在一起。

        田欣没有任何表示，但袁敏忍不住了，她开口说：“汪大东同学，可不可以以请你往左边走一点呢？有点挤。”

        从来都是和田欣两个人单独谈话，还没体会过有女生加进来变成三人会谈，而且还是他自己被挤到一边的汪大东，下意识地担心自己听不清老师说什么，想更贴近一点。

        当着老师的面，这种事情不说很尴尬，说了更尴尬，起码汪大东就尴尬地“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往外挪了几步。

        汪大东在心里记了一笔：性格，有话直说。

        田欣莞尔一笑，说：“大东，谢谢你，谢谢你能支持老师希望全班考上大学的想法。”

        汪大东进入了状态，道：“老师，这也没什么，不过是考大学而已嘛。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们终极一班一定用力地考。”

        “很好，其实老师已经跟其他的科任老师商量过了，他们很愿意努力地帮忙同学们的冲刺，所以一定要跟同学讲，跟其他老师上课时的秩序，要跟我上的时候一样好。”

        “老师，你就不用担心了，”汪大东说，“我一定挺你到底！”

        这话无疑也是田欣想让汪大东说给袁敏听的。田欣含笑凝视着她的两个学生，说：“虽然别的老师都不看好我们这一班，但是我对你们有信心。所以大东你要跟同学们讲，要一起努力哦，一定要用功考上大学！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语毕，她把话头递给袁敏：“袁敏，你觉得呢？”

        “哦！我觉得，老师和汪同学都说得很对啊！无论是老师，还是汪同学，都是终极一班不可或缺的灵魂！”袁敏不好意思地微笑说，“我作为终极一班的一员，也放心啦！虽说还是有点紧张。而且这几天，感觉我好像给老师添了好多麻烦，真的不好意思。”

        袁敏的本意，是想说对联考这件事感到紧张。备考生紧张联考——紧张能不能考上大学，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两天高强度关注袁敏待在终极一班的意愿的田欣，却下意识理解到了别的方面：

        “什么麻不麻烦的，我们是老师和学生诶！这不是什么说麻不麻烦的关系，你们就像是我的弟弟妹妹一样。而且，袁敏你一定行啊！连你这样的孩子都不行，那我就不知道还有谁行了！”

        嗯，袁敏点头，眼睛因为感动而热热的。

        田欣接着说：“iknow，老师知道你过去的事情。你之前是因为‘见义勇为’才不得不转学对吧？所以你很珍惜这次上学的机会，想把它继续下去吧？当初钱校长把你的事告诉我的时候呢，我就说这个小孩一定要收进我们终极一班！因为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大东你说对不对？”

        嗯？也不必说在我的普通同学面前说这么深入吧！意识到汪大东把探究的视线投在自己的脸上，袁敏不禁感到如芒在背。

        嗯嗯，汪大东也赶紧点头，在心里又记了一笔。

        没想到田欣居然在汪大东面前说这个事，也许是想给袁敏在汪大东这个终极一班老大这里加点好感吧。但袁敏还是感觉牙酸，“老师，老师……”

        田欣还在说，看来田老师也不会读空气？并不，只听她话锋一转，说：“如果你被人欺负了，也跟我讲，我叫大东照顾着你一点，你不要觉得，当着大东的面不好意思说……”

        “老师，呃，老师，”袁敏说，“我真的没有被欺负。”

        “你别骗我！如果你没有被欺负，那你转进来那天，为什么会上课时间一个人坐在教室外面，又为什么担心我会被打！我跟你讲，我这个人很聪明的！好吧，也许我没那么聪明，但我很精明的！你别想骗过我……”

        汪大东心里疑惑，真正的ko5会任凭别人欺负自己吗？而且前几天，感觉好像也没有人来欺负袁敏。不过我比较粗心，也许是我没发现。而且，袁敏也说了啊，以前常被人认错，来终极一班就是不想被打，这种人会尽力避免和别人冲突，所以我没看见，很正常啊……

        他想着，嘴上还是说：“是哦，袁同学，如果你被欺负了，一点要跟我讲，我汪大东不会允许终极一班里有欺负同学的行为！”

        袁敏这下尝到了说谎的后果，有点急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其实我很强壮的！”觉得口头说着不够，又不能直接和田欣汪大东说自己是ko5，她一把撩起袖子，向田欣展示了她右臂上鼓起的漂亮的肌肉，“你看，班上的男同学也没几个打得过我！”

        “omg！”田欣惊讶地捂住嘴，这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一旁的汪大东也目瞪口呆，赶紧记了一笔：有不错的肌肉，ko5嫌疑大大上升！

        袁敏从小体育就很好，该有肌肉的地方都长着肌肉，不过毕竟没有专门练过肌肉，平时看起来也只是线条流畅而已，所以在袁敏挤出肌肉之后田欣才意识到她真的不是嘴上说说。

        这就是一个ko榜第五名应有的身体素质吧！

        训导主任贾勇、教官苏布启还有国文老师古文静也在，他们三个凑在一起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在偷听袁敏他们的对话，这会儿看见袁敏的手臂，也全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纷纷情不自禁地凑到袁敏面前观摩，吓了袁敏一跳。

        田欣挥手驱赶：“贾主任！苏教官！古老师！我在和我的学生讲话！你们这样她会不好意思的！转过去啦！”

        ……送走三位活宝后，袁敏终于把自己从害羞中拯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说，我没问题的！”

        汪大东唐突地转移话题，问：“只是……只是老师，为什么希望我们考上大学？”

        “哦！除了这是你们高三学生的本分之外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田欣配合着话题的转移，本来还有点咯顿，说到最后，她的心情却真正地低落下去，“我【弟弟】，他……”

        这个时候，上课铃刚好响了，汪大东赶紧说：“老师你放心，终极一班的大学是考定了！”

        田欣欣慰地点头，“可是我也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汪大东在观察袁敏的时候，袁敏也在观察着这个普通同学汪大东。只见他低念“打架”，看起来是在思考，然后却不见任何思考痕迹、毫不犹豫地微笑着对田欣竖起了中指。

        袁敏：“？”

        田欣：“！”

        汪大东：“我发誓，一句话，挺你到底！”

        “mygod！”田欣说，“大东，你怎么对老师比这个骂人的手势？”

        “哦？哦，这个啊，在我们兄弟之间，就代表着用我们最重要的自尊发誓……”

        还好我最重要的自尊不是这种形状！袁敏暗自想道，就见汪大东的手晃来晃去，把中指几乎比到了她的脸上。

        “袁同学！你的事也是！我汪大东说到做到，男人的一句话算话！”汪大东说。

        “我不同（汪大东：你别说‘我不同意’）……好吧！”袁敏说，“请不要对我比这个手势，不然就算你是在真心发誓，我也情不自禁地火大。”

        回去教室的路上，袁敏还是给了他正面回应：“不过，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嗯，‘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了’！”汪大东笑说。

        “汪同学，你在学我说话吗？嗯？别跑！”

        回去后，汪大东和丁小雨王亚瑟分享了见闻。

        王亚瑟和丁小雨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奈。最终还是王亚瑟开口了：“自大狂，你说的这些事，完全证明不了袁敏是ko5。”

        “证明不了吗？”汪大东还有点惊讶，“可是她的肌肉真地不错！你是没在场，我都看呆了。”

        “……，”王亚瑟强打精神，说，“如果体格可以决定实力，那班上现在最强的，就该是金宝三他们。你我都不打女人，也没办法出手试她，也许，只有等到有人对她出手。”

        丁小雨道：“别看我，我也不打女人。”

        这时，汪大东突然笑了：“其实，也不需要对她出手啊！”

        袁敏正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擦窗玻璃，抹布擦下去，把汪大东映在玻璃上的身影擦了出来。看起来，他就站在她身后。

        等抹布擦上去，汪大东的身影又消失了。

        袁敏猛地回头，背后却空无一人。

        “嗨！”汪大东突然隔着玻璃出现在袁敏的对面——也就是教室里，他笑眯眯地敲了敲窗子，“今天你值日啊？”

        袁敏吓了一跳，她看着汪大东把窗子打开，伸出头来对她打招呼，一时间慌乱地推了推眼镜，“其实，也不是。今天的值日生好像都没留在教室里值日，我反正也没事，就打扫一下。”

        “哇！那你人真不错！”汪大东说，“不过终极一班居然有人敢翘值日，让我看看究竟是谁，他死定了！哦，这里刚好有安排表，我看看……”

        “汪同学，你别看了。我怕你看了尴尬，因为那个人是你。”

        袁敏说，完全没在意汪大东的在没话找话。

        一滴汗水从汪大东的额头滑落，他不好意思地笑：“是哦。”

        袁敏实在想不通他要做什么，把手上的抹布重新叠了叠，继续擦起窗子。

        汪大东若有所思，等他回过神来，袁敏已经走出去几块玻璃的距离了。汪大东赶紧又再次站到袁敏的正对面，不顾袁敏正在擦那块窗子，把它拉开。

        袁敏的手就这么在空中徒劳地挥了一下，落下来的时候让汪大东看到了她皱起的眉头。

        “是这样的！”汪大东视而不见地笑道，“之前的事，好像还没和你说一声谢！”

        “你说过了，”袁敏说，“在第二天的早上。”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老是在袁敏面前搞砸，汪大东露出糗大了的表情。

        “那就，为了这次值日的事情，谢啦！”汪大东毕竟是汪大东，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之前呢我答应了班导，要保护你不被欺负，最近你在班上，没什么状况吧？”

        “没有……？”袁敏越来越疑惑了，“不过，感觉好像有若有若无的‘视线’……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但是好像不止一道，而是三道。”

        “不是吧？这也能感觉到……”

        “汪同学？你有说什么吗？”

        “哦！没有啦没有，我觉得，大概是你的错觉！而且，你也不是没存在感的类型，大家都很关注你啊！有人在看你也不奇怪！那——”汪大东探出脑袋左右看看，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就偷偷告诉我吧，你究竟是不是ko5？”

        原来汪大东是来问这个的，袁敏想。也太直接了。

        这个时候，只要说一声“我不是”就行了。就算接下来汪大东在这里说“还说不是！你就是！那开打吧！”，直接对袁敏出手，袁敏自然而然也会还击。

        但是，袁敏却因为别的心思犹豫了。

        田欣说过，因为汪大东是她信任的人，袁敏可以信任田欣，那么就可以信任汪大东。

        如果是这样的话，私底下告诉他，他会不会帮自己保密呢？

        再说——汪大东是ko3。而且，是知道自己是ko5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来找自己麻烦的ko3。

        袁敏一直有疑问，别的ko榜上的人，也像她那样状况频出吗？她们是怎么处理生活与打架之间的矛盾的？她们周围的人也会阻止她们，控诉她们是滥用暴力么？也会言之凿凿地说，“再这样下去，你的人生一定会完蛋的”吗？

        她们面对自己的“力量”的时候，究竟是如何自处？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这些问题，如果问眼前这个ko榜上的“名人”，是否就能得到解答呢？

        ——如果告诉他，她是不是就会有可能，拥有新的“视野”了呢？

        汪大东也不知道她的心思，笑着掏出手机：“这样好了，我们呢就先交换一下手机号，然后，周末的时候，你记得把时间空出来，因为我想说约你……”

        “汪大东同学，手机号可以，周末私下见面就免了。”袁敏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免了？为什么啊？”

        “你不是煞姐的男朋友吗？所以，我会用全力保证我们周末不见面的。”

        “我只把煞妹妹当妹妹看！我跟她，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汪大东解释。

        可煞姐好像不那么想呢！袁敏默默想。

        袁敏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得罪煞姐，就算有，袁敏还是不想被女孩子们更加讨厌。

        而且这汪大东也是，都没自觉的吗？袁敏想，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够不懂人心的了。

        “所以啦，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汪大东说。果然，他比袁敏更不懂人心。

        “当然有。如果是你的女朋友周末背着你和其他男生见面了，你应该也会不高兴吧。”袁敏回答。

        没想到汪大东说：“是吗？可是，其实要是我的哥们能在我顾不到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我的女朋友，或是我喜欢的人，那就算是周末也好，私底下也罢，他们俩见面，我反倒要谢谢他们啊。”

        咦？我怎么有种错觉，事实比他说的更不堪？比如真相是因为他自己落跑，所以把好朋友喊来替他约会之类的？袁敏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注：原作剧情）

        “虽然这话由我说好像怪怪的，但你这么做之前还是先确定一下其他两个当事人的心意比较好，”袁敏幽幽地吐槽，感觉自己遇上汪大东之后人设定位都变捧哏了，“我看，也别交换手机号码了，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如何？”

        “都说不是啦！”汪大东虽然着急，但是还保持着好言好语的态度，因为鼻音重，又说着软软的台腔，听起来居然有点像撒娇，“为什么连手机号码都不给了啊？到底要怎样你才肯说啊！”

        袁敏沉吟了一下，旁边的汪大东还在劝她。这终极一班的老大在袁敏刚转来那天不是臭脸就是发火，给她留下了脾气不好的印象，没想到私底下还算好说话。

        于是她把抹布浸到水桶里，背对着汪大东，倒是避免了“懂装不懂也算撒谎”这个认知给她带来的脸部抽筋的痛苦。她说：“好吧！那请你帮我跟那三道视线带个话：你们在观察我的时候，我也在观察你们！如果你们是值得信赖的人的话，我自然是会主动前进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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