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希望的曙光

黄金撤离的最后三小时已经结束，整个铂翠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很多人手提肩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正拖家带口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们的家园告别。

        城市的防御系统已经接近瘫痪了，黑暗兽的激烈进攻和能量石的残余，比利澳想象中的损耗还要大。

        每一门迫击炮停止工作的地方，就必须用人去补上这个漏洞。

        即使此刻人类的力量在滔天的黑暗兽群的对比下，是如此的渺小。

        “你不许过来！你不准靠近我爸爸！”

        一个小男孩浑身颤抖地举着一根木棍，对着面前凶狠的黑暗兽，企图以这样的方式阻止对方的前进。

        红眼的怪兽张着露出獠牙的嘴，不断有口水从上面滴落。

        男孩的脸上全是血迹、眼泪和鼻涕，明明怕发抖，却固执地绝不让开。

        因为他身后躺着的，是为了保护他刚在灾难中离世的父亲。

        “我说了走开！走开！”他胡乱地挥打着木棒，大声呐喊着，但在这头体型巨大黑暗兽面前根本没有威慑力，对方前爪刨地，就嚎叫着朝他扑来！

        就在他快可以闻到对方嘴里的腥臭时，一发能源弹打穿了怪兽的头颅。

        那些冰冷肮脏的血液溅了他一脸。

        年迈的牦牛兽人一把将他拽走，才让他免于被黑暗兽倒下的尸体压死。

        “你在发些什么呆！小子！你爸爸为你换来的命，不是为了让你浪费在这里的！快走！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那不客气的训斥劈头盖脸地落下，小男孩才终于从僵直中有了反应，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不要走……我要我的爸爸……都是因为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没了爸爸，我该怎么办……”

        牦牛兽人有些头疼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心软地叹了口气，缓缓把小孩拉到怀里，安抚般地拍了拍对方瘦小的脊背。

        “行了行了……我投降……”

        待孩子的哭声小后，他就把他塞给了一个路过的巡逻兵。

        男孩湿漉漉的眼睛里多了些依赖，让埃迪想起了自己的小孩。

        他背过头去，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枪，拖着不利索的腿继续往前线去。

        没想到还遇到了熟人。

        “嘿！埃迪！我的老伙计！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我们还能一起并肩作战！”

        随着子弹射出，在空中炸开一朵血花，戴着老花镜的牦牛兽人才眯着眼睛看过去，然后见到了一张同样布满皱纹的脸，他顿时有些惊喜，“阿伯拉尔！我以为你早就死了呢！”

        被叫作“阿伯拉尔”的奇亚人嘴上还叼着一只点燃的雪茄，星点的火光时亮时暗，脸上红色的纹身显眼极了，只见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金牙，“我觉得怎么也是你走在我前面，毕竟按理论来说，我们奇亚人总是比你们这些带毛的家伙要活的久一点。”

        埃迪不服气地瞪着眼睛，不满地“哼”了一声，“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走在前面！”

        说着像是较上劲了一样，不约而同地同时举起武器，瞄准了前仆后继的敌人。

        他们虽然种族不同，但是都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一辈子。

        然后也都因为七年前的那场灾难变成了孤家寡人。

        埃迪失去了他的两个正值壮年的儿子，阿伯拉尔则失去了他相爱多年的妻子。两个本全无交集的人因为一腔的不甘和恨意在战场相识，七年后的今天又因为同样的理由再次站在了这里。

        “这可能真是屎一样的缘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次我们都活下来了，那我就请你去德拉尔酒馆喝酒，喝多少都可以！”阿伯拉尔说。

        这位奇亚人之前可是街坊出了名的小气鬼。

        “那你可要把钱包准备好！”埃迪扬起了光秃秃的眉毛。

        枪声没有停止，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但又有新的人继续上前补上他的位置。

        “墨熙礼大人，第三军团主舰队还有两小时才能到达亚星空域，但我们的武器已经快耗尽了”在清点过剩下的能源石后后，缪赛尔面色满是忧虑。

        现在的驻守军手里的大部分武器都是新式能源枪，虽然威力巨大也操作简易，但是耗能也很高。这样下去他们连城市防御武器的能源都供不上了，何况是能源枪。

        他们这一片的战况最激烈，不是靠着那个机械天赋逆天的金毛少年不断对防御设备抢修，可能都撑不到现在。

        墨熙礼想了想，回答：“中心政府的军备室里应该有一批老式的，虽然操作繁琐了一些但相对比较节省能量，让有经验的士兵都换成老式的能源枪。确保能源石依旧能优先供给防御武器，这样我们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现在时间就是一切，防御武器没了，就换成人继续拿着武器顶上，如果最后武器也耗尽了，他们还能变回原形继续战斗。

        直到血流干的最后一秒。

        即使这样他们就会失去仅有的优势。

        因为普通人的兽形状态和黑暗兽虽然体格上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实力是有悬殊的。

        同样是兽形，黑暗兽的身体强度和战斗力通常都会是普通兽人的几倍，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会痛、不会恐惧，只会因为血而更加兴奋，除非被击中要害死亡，否则根本完全影响不到他们的动作，b级以下的兽人很难在没有经过训教的情况下占到优势。

        希望他们能撑得住。

        墨熙礼摸了摸自己因为保持长时间射击姿势而已经发麻的手腕，无声地看向天空。

        和人心一样消沉的，还有天气。

        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天空上，把本就微弱的一点光亮都遮得严严实实，仿佛黑暗降临的前兆。

        希娅的信号点所在的地方是铂翠城的一处偏远郊区，信号塔已经折断了，所以利澳才迟迟联系不上小精灵。

        迦勒抬枪又击毙了一只落单的黑暗兽。

        “队长，里面没有人，应该才刚走。”拉里从仓库里出来，脸色不是很好，他们来迟了，里面虽然还有小精灵和老熊残存的气息，但是人已经离开了。

        但迦勒听完一直提着的心却放了下来。

        “那问题应该是解决了，她不会一直让我们担心的，回去等消息吧，这里没有信号。”迦勒说完就主动折身往回走。

        “不省心的小孩……”达克小声嘀咕着。

        但就像迦勒说的，小精灵始终是很有责任心的，一出了失联区就主动给利澳报了平安。

        “利澳听听得到吗”听见希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通讯器上传来时，利澳险些喜极而泣。

        他连忙按下通话保持按钮：“听得到的！希娅小姐！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再联系不上你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这一长串话到了希娅这里，就只听得清几个字。

        因为他们现在正处在高空中。

        “小姐那我再飞低一点儿？”艾伦抖了抖翅膀，主动提议。

        这位可爱的雌性小姐……哦不，她说她叫希娅，说她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赶到前线，而且时间非常紧迫，但是那座工厂和现在的最前线刚好是城市的对角线，所以他主动提议可以载对方飞过去。

        “谢谢你。”希娅抓紧了棕色雕鸮的背部羽毛，感受风呼呼地从脸庞吹过，通讯器的信号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她连忙继续和利澳通话“我很好，你不要担心。但是现在能不能帮我一起接通大家的通讯器？”

        “我可能有一个办法，但是需要大家的帮助。”

        她不喜欢分别，也不喜欢说再见。

        他们的家，才刚刚买了新的家具，他们院子里刚种下的小花还没有开，她还没来得及和新朋友波波说她这一趟森林之行的奇幻冒险经历。

        他们的家很好，隔壁莫里的家很好，听利澳说穆萨的家也很好，所有人的家。都很好。

        所以她不想任何人被迫失去自己的家。

        天上的风很大，云层之上隐隐传来了滚滚雷声。

        下雨了。

        不一会儿就有豆大的雨滴拍在了她的脸上，带来了一丝凉意。

        先是一丝丝，后来满天的雨幕瞬间笼罩整个城市。

        “小姐我们要先去避雨吗？这样下去您会生病的！”艾伦问。

        淋点雨对他这种身体素质强硬的雄性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但考虑到对方毕竟还只是个身娇体弱的雌性幼崽

        希娅抹了一把飞进眼睛里的雨水，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关系，再飞得快一点吧！”

        艾伦得令加快了速度。

        虽然他们才认识第一天，也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但他始终有种奇异的感觉，那就对她的任何决定都生不出怀疑的心。

        这是种无声的信任，没有理由。

        他就是相信对方要做的，一定是正确的事情。

        随着炮火声越来越近，他们离目的地也越来越接近了。

        雨声很大，但是却掩盖不住那些冷人脊背发麻、汗毛直竖的嘶吼声，随着更多的城市防御武器逐渐失灵，这条被人肉筑起来的防线也被越拉越长。

        整个铂翠城只有区区几千的驻守军，而他们要面对的是数以万计的敌人。

        这注定是场艰难的战争。

        但即使这样，人类也绝不会轻易屈服于苦难。

        随着铂翠城所有的公共通讯线路、扩音器、广播、电台都被利澳全部连接起来，墨熙礼的清冷的声音在这个即将毁灭的城市中缓缓响起

        ：

        “依旧选择站在这里，绝不退缩的兽人们，”

        埃迪擦了擦被雨水和血液模糊了的镜片，缓缓抬起头。

        “发誓不顾一切也要保护家园的奇亚人同伴们，”

        阿伯拉尔已经放弃了武器，化为藤蔓的手臂牢牢捆住了两头发疯的黑暗兽。

        “今天是我们共同的受难日，我们的星球、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家人们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没有人喜欢战争，我们也不应该被迫承担这些伤痛，即使黑暗已然来临。”

        “没有人喜欢战斗，因为眼前的怪物也曾经是我们的同类，甚至是我们的家人。”

        老熊最后看了眼已经带着笑容阖眼的父亲，义无反顾地搭上了那艘去往不归路的飞船。

        “但是逃避永远无法带来希望，只有站出来！勇敢地站出来正视我们的敌人！我们才有赢的希望！”

        墨熙礼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从那些打开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的电视里、每个人的终端机上涌出，传到了那些因为被迫流离失所，充满激愤和不干的人们心中。

        “我们已无路可退，只有拼死一搏！这一刻。我们并无区别！只要我们并肩作战，就会永远为我们的勇敢而骄傲！”

        “站出来，绝不让任何一个敌人踏破我们的防线，践踏我们的家园！”

        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地从家里走出来，从撤离的人群中逆流而上，他们举起来武器，燃烧着满腔的热血冲向了战场！

        今天，没有人将再甘愿做个懦夫！

        “艾伦，再飞得高一点！”

        棕色的雕鸮振力迎着暴雨扑打着翅膀。

        “再高一点！你能做到的！”

        瞬间又往上拔起一截，艾伦的羽毛已经全被雨水打湿了，双翼却依旧拼尽全力地展开着。

        他们现在已经在整个战场正中心的高空上。

        “保持住，你做得很好，艾伦。”希娅欣慰地般拍了拍身下的雕鸮，然后脱下了头盔，站了起来。

        她展开了双臂，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些空气中涌动的风元素，像一只企图拥抱世界的鸟儿。

        然后以她为中心，一个庞大的精神网瞬间张开，将场上的上万头黑暗兽的意识全部链接起来。

        [停止！]

        仿佛一瞬间，所有的黑暗兽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住了，全部被定在了原地！

        伴着阵阵雷声、雨声，乘着闪电，一个明亮的光点忽然在天空中缓缓出现，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球那么大，最后瞬间在天空炸开，直接击穿了厚厚的云层，露出了皎洁的月光。

        仿佛从黎明而来，直直穿破了黑暗。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混迹在其中的一只长满倒刺和硬壳的黑暗兽的触角正不可控制一般快速抖动。

        就在这瞬间，几个星系外的虫族的母星——卡丽桑卓，那些正在忙碌着修筑巢穴的虫族们，无论是丑陋的连人形都无法拥有的低阶虫族，还是刚好聚集在一起的美丽王虫们，忽然都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头上的触角也在用相同的频率抖动着。

        “你感受到了吗？以诺，是精神网……”

        一位王虫挥舞着五彩斑斓美丽的翅膀，陶醉地叹息着，看不出性别的精致脸庞甚至染上了一丝狂热。

        “终于出现了……能拯救我族重返光明的希望。”

        缓缓走出王宫，那些虫将和低阶虫兵们都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以诺翡翠般幽深的绿眸注视着天空，白玉般的脸颊少见的因为兴奋而隐隐出现了鳞甲般的纹路。

        “去找她。”动听却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底下的身材高大的虫将立刻领命，不一会儿几艘漆黑的飞船就整齐地在空中列队，飞向了虫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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