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死亡大瀑布

“如果不是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我是绝对不会来这个鬼地方的。”

        穆萨看着远处仿佛巨兽咆哮般的巨大瀑布，有些惧怕地搓了搓手臂上立起来的疙瘩。

        明明隔着还有不短的距离，但是那道汹涌的白色水幕依旧轻而易举地给人以压迫力，使人不由感叹到，人类在自然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它的白色水流在阳光下犹如仙境一般梦幻，在百米的落差之后狠狠地撞在下方的水面上，激起一片朦胧的水雾，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这是自然的奇观、更是一种美和力量的奇异结合。

        但在这美丽的皮囊下，它的惊险也和它的壮景相匹配，无数想铤而走险的兽人、奇亚人都葬身于此，才有了“死亡大瀑布”的恶名。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单薄的少年，穆萨有些不忍心地劝说道：“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水晶花就在瀑布水潭的底端，水流的冲击力和那个巨大的旋涡，会要了你的命的！何况还要夜间下水！利澳！你是个好孩子，我不能白白看你去送死啊！”

        卡尔也有些忧心地扯了下同伴的衣服，正在犹豫该怎么开口让他放弃时，灰发的少年开口了。

        “我明白的，我明白你们的担心。”

        拍了拍卡尔的肩膀，企图宽慰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金毛少年，利澳的脸上依旧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但是话语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不是个莽撞的人，来之前我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这不仅是一个危险的挑战，更是一个验收的过程，我为此付出了努力，这是最终的考验。”

        “人是不会一直弱小的，不是吗？”

        少年的笑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是一种充满澎湃生命力的、不屈服的、仿佛凝聚了一种冲破一切障碍的勇气。

        一直站在身后企图当个旁观者的墨熙礼，不知道是被阳光还是这个少年闪闪发光的勇气所灼伤，原本谦虚有礼却略显冷漠的表情一时却有些松动。

        是因为那颗“星星”的影响吗

        她周围这些在他看来，如此弱小、平凡、不堪一击的石头，居然都开始变得有温度起来。

        仿佛受她吸引，又仿佛被她所影响，正在剧烈地产生变化。

        好像只要更加璀璨一些、打磨得更加坚硬一些，就能离她更近一些一样。

        不愿意再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普通尘埃，不再甘心永远平凡，就算是燃烧自己，也要竭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所以每个人的一生并非天生注定，而是可以自己选择拥有别的可能的吗？

        “让他去吧。”

        清冽而宛如提琴般悦耳的声音响起，穆勒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放下了阻挡的手臂。

        利澳回头，第一次毫不退缩地正视着这个出身高贵、实力不俗、和他宛如云泥之别的第三军团团长，只见对方微微扬起线条流畅而分明的下巴，眼里少了很多第一次见面时的疏离和漫不经心，多了一些锐利和认真。

        还有尊重。

        一种完全不可能出现在高高在上的高等级贵族，看一个低贱的平民的眼神。

        利澳坚定地转身，向属于他的考验前进。

        ——

        看着一路不似刚才活泼，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绿藤，希娅一时有些疑惑。

        “奇奇，你不开心吗？”

        绿藤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在日落前，将他们带到了靠近“死亡大瀑布”的一处高地上。

        这个地方位置极好，离着瀑布还有些距离，但是又能完全把瀑布壮美的景观尽收眼底。

        迦勒上前把小精灵抱在了怀里，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哇！”

        小精灵看着眼前这个半弧形状，水流凶狠地从高地一跃而下，带着力拔千钧气势的瀑布，不由地发出了惊叹。

        要是之前希娅这么开心，奇奇早就跟着一起快活起来了。

        但这次奇奇却始终没反应。

        不一会儿，把身体蜷缩起来，奇奇有些闷闷地道[你喜欢这里吗？]

        希娅点点头，“这很美。”

        出现了一秒难得的安静。

        最后奇奇还是伸出了小绿藤轻轻拉了拉希娅斗篷的边缘，小声道[但我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让我想起痛苦。]

        但随即声音里多了些别的情绪，是一种冷漠的、厌恶的、独属于一个生活了千年的生灵的东西。

        [这是一个疤痕，一个人类带来的，丑陋的疤痕。]

        [我不明白，无论是哪一种人类，总是有那么多的欲望。]

        [明明只能活短短区区百年，还那么的脆弱，却依旧在争夺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为了那些浅薄的欲望，他们不停地争斗、毁灭、肆意剥夺其他人的权利。]

        [他们发动战争，一边说着爱你，一边向你投放武器。]

        [这颗星球无论是被谁占有，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明明都是一样的生命。]

        后星际第四十二年，银河帝国和维西联盟为了争夺亚星的所属权，爆发了一场战争，一颗杀伤性极强的流弹落在了这片森林里，奇奇最引以为傲的、这片森林最美丽的河流被砸出了一个大型的巨坑。

        它在河流周围精心种植的、有可媲美宝石般美丽的大片花朵，全被毁于一旦，被冲进了那个大坑里。

        热流席卷了周围的树林和草地，留下了难看的伤疤。

        它花了好多的时间，都无法将它们复原，那样深刻的疼痛使它不愿再回到这里。

        每看一眼，都会加剧它对人类的痛恨。

        小精灵轻轻地牵着那抹绿色，希望能通过这个方式给新朋友一点力量。但是满怀天真的声音却问了迦勒一个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迦勒，奇奇说，这是战争在它身体上撕开的伤口，但是，战争是什么呢？”

        “就是打架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呀？”

        这一下仿佛问住了他，回想了那些在前线炮火中的日子，那些在绝望中逝去的生命，还有那些曾一起并肩作战却被永远定格在那一刻的面容。

        喉咙仿佛被粘在了一起，迦勒几次试图张口，却始终都没有发出声音。

        “我不知道，希娅小姐。”

        高大的银发男人有些迷茫地贴着她的小脸，紧紧环绕她的有力臂膀仿佛想从她身上获得一些力量。

        当初为什么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了那个他为止奋战的地方呢？

        不仅仅是因为拒绝了帝国强行安排的雌性，拒绝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拒绝被帝国安排好剩下的人生，更多的是一种厌倦。

        一种对争夺权利、对生死离别、对遍地焦土的厌倦。

        作为天生拥有强大a等级血脉的兽人，出生，他们注定就是要被送往战场，他们从出生就被教导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无条件的服从命令，只要战争的号角吹响，他们就要伸出锋利的獠牙和爪子，扑向敌人。

        但并没有人告诉他们，这样不顾一切的、就算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说，“一切是为了帝国的荣光！”

        但帝国的荣光，到底是什么呢？

        是那些盘踞错节在帝国核心的家族们，牢牢把控着的财富和权利，还是那些把人民划分成三六九等的嘴脸？

        他们在谈判桌上一个轻描淡写的决定，却要付出数以万计的生命的代价。

        那些生命，也都是曾那样热烈的存在过的。

        他们不知道什么帝国的荣光，只是想拼尽一切的活下去而已。

        他见多了那些为了多领几只净化剂的士兵冲在最前面，然后在火光中化为了灰尘；昨天才从预备军分来的年轻兽人，还曾扬着天真的脸蛋畅想自己升职后的生活，第二天却倒在了血泊中。

        “等我升了职，我就可以带着家人去核心区生活！”

        “可以的话还想找个雌性结婚嘿嘿。”

        他们拼尽一切想得到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却是唾手可得的玩具。

        可能是厌倦了这一切，再也找不到战斗的意义，在拒绝了帝国的指婚后，不顾老师失望的目光、战友落寞的眼神，迦勒抛下了一切，选择做一个普通人。

        如果不是遇到了希娅，他觉得他剩下的人生都会那么普通的度过。

        可能哪一天，就倒在哪颗垃圾星里，安静地任流沙淹没他的躯壳，以一个平凡人的姿态，迎来生命的终结。

        但从在那颗荒芜的垃圾星捡到了那颗奇怪的蛋之后，从见了这个美丽的小雌性第一眼之后，他的人生就突然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仿佛在黑暗的世界中，终于见到了一束光。

        他的迷茫，他的孤独，他的坚持，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归属和希望。

        他有了想要珍视一辈子的宝物，有了想要追随的方向，有了即使为此战斗至死也心甘情愿的信念。

        他想要看见她长大，想要一直注视着她的笑容，想陪她找到回家的路。

        不管前方是枪林弹雨，还是刀光火影，是一条充满怎样危险的道路，只要她还在身边，他就能不顾一切地为她开道。

        一如既往，绝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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