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梦1

刺耳的铃声如约响起，达先生如触电般惊起。是了，昨晚与艾小姐聊了许多，毫无希望的交流，他想的太多了，太累了，最后睡着了。

        达先生拿出手机，点开熟悉的艾小姐的聊天框。

        嗯？怎么会，怎么什么也没有，只有前一晚打完游戏以后的吐槽复盘。

        不对，这不对，达先生往上翻了翻，是和平常一样的闲聊和胡扯。

        “靠，刚刚我边上的公交车爆胎了。就嘣——！！贼大声，吓我一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达先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你堵过厕所吗？“

        “？？？？？？？？？？？？？？“艾小姐回的飞快，一串的问号，”你踏马，我没堵过。“

        这是昨天“梦”里的达小姐说的，“我要讲点让你幻灭的东西。”的时候自己说的。不过“梦”里的她没想到，达先生偏偏会通马桶，达先生怎么还会这个？

        这时候，手机上的消息一条条跳出，都是艾小姐发过来的，是比着大拇指往下的小恐龙表情包，一串一串。“我们美女不拉屎。”达先生很快的回了一个发出“哇——”声的小恐龙表情包。

        啧，是真的艾小姐，绝对是真的。

        达先生松了口气，昨晚原来是“梦”啊，那么真实的“梦”，实在太叫人恐怖了。

        他还能想起来那种被汹涌情绪压垮的感觉，好像真的在直面无所依无所救的灾难。

        “我昨天梦到你背着我谈了个弟弟对象，真是气死我了。”达先生晃晃脑子，仔细地想了想，发出去这条消息。

        停了会，又加了句，“还不是野王，根本带不动我。”

        看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达先生有些出神，他想起了那个“梦”，那个清晰的，稍一想起就让达先生不寒而栗的纯粹的“噩梦”。

        “梦”里的艾小姐说从没看出来达先生是对她是有意思的。

        “我也想找野王弟弟对象啊！”艾小姐发回来的消息一如既往的没有营养。

        达先生盯着屏幕发愣，这样的对话有多久了？半年？一年？得有两年了吧。

        每天都是这样，达先生小心地控制着发过去消息的尺度，真的把自己佯装成普通朋友，暗地里又在胡乱猜测艾小姐的意思，这么久了，一点更进一步的样子都看不到。

        不怪“梦”里的艾小姐说从没看出来达先生是对是她有意思的。

        达先生难得的恍惚了一下，视线都有些闪烁。

        他熄灭屏幕，黑黑的屏幕映着如他梦中所记得的他自己黑沉的阴郁的，五月正盛的阳光也不能照亮的丑脸。

        哎，我本愚来性不移。达先生咂舌，安慰自己一声，跑去洗漱。

        三分钟后，达先生沉默着再一次打开电动牙刷，开始刷另一边的牙。达先生抬起手，指甲轻轻在眉心的地方刮了刮，慢慢把眉头拂平。

        达先生其实一直都想告诉艾小姐自己的心意，只不过缺少一个恰当的时机。

        真不愧是达先生，可笑的恰当的时机，好像他有盘过计划一样。

        额，其实达先生还真的盘过计划，只不过一直延期，总是延期，还是延期。后来，连延期都变成了达先生的习惯。

        达先生开始深深的吸气，他感觉到自己被那个“梦”影响了太多，那明明只是“梦”。他吸气，再吐气，再吸气，再吐气。

        他想在长长的吸呼之间抓住那一瞬间的气流停滞的感觉，他喜欢那种感觉，好像呼吸被瞬间卡住的危险感觉，有种在面对死亡时思考的感觉。

        达先生似乎好了一些，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些事情。那个“梦”不必多说，达先生并不是个迷信的人。

        但“梦”里发生的事情，让他非常的害怕。他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达先生是自负的，他决不愿意那样。

        达先生从没在艾小姐的事情上如此焦虑。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真的很难用清晨的风吹的皮肤发痒来解释。

        他扭了扭自己的耳垂，抬手在另一侧肩膀的骨头上按了按，放下手又去握住另一只手腕，他看到几天前被烫伤的地方长出了一层新的疤痕。

        达先生看着外面照进的五月的阳光，感觉疤下新长的皮肉有些发痒发刺，突然感觉五月的光有些忽明忽暗。

        达先生是个较真的人，和自己较真，和事情较真，和早已按捺不住的凶狠情感较真。

        达先生有一点害怕，他知道自己的现在的状态有问题，问题很大，他好像开始有些沉浸在危险的自我感动中了。

        佯装太久的情感并没有沉淀出馥郁的美酒，反倒变质成了黑溜溜的醋。

        “靠，就为这二两醋我也得吃顿饺子。”达先生有点上火，憋出了一句诨话。

        他现在很想去见艾小姐，但他知道不能，这个行为太逾越了，只能在假装玩笑的时候和艾小姐说一说。

        达先生忘了几秒前他还在想吃饺子的事儿，几秒后又延期了。驴子，无可救药的驴子。

        醋是陈的好。达先生有些悻悻。

        那之后就是乏善可陈的一天了，只是一个普通的休息日，达先生看了部电影，看了点书，多少有些按捺不住了。

        “今天521了准备和谁过？

        □舔狗□渣女

        □海王□前任

        □老婆跟我去撞驴一样的队友”

        达先生总是这样，时不时改编或者现编一点怪话，找艾小姐玩游戏。

        “okk”艾小姐的回复很快，休息日的下午，艾小姐大多是有空的，达先生是知道的，他当然知道。

        不得不说，达先生多少有点“心机深沉”，他时不时有意无意的向艾小姐提问，知道了很多自己想知道的事儿。

        尽管许多事儿在达先生自己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

        达先生对是非有着自己的认知，他完全瞧不上耍弄这些心机的自己，但是他很担心，很担心有些念头会藏不住，会被艾小姐发现。

        这已经是他的习惯。

        游戏的过程和往常非常接近，小赢了两把，然后被elo一通暴揍。

        欢快的下午在达先生痛心疾首的咒骂和艾小姐恨恨几遍的国粹中结束了。

        达先生回想着刚刚对局里对艾小姐的几次指责，还行，没有很过分，应该不会惹恼了艾小姐。

        在最开始的时候，达先生真的只是来找艾小姐玩游戏的，那嘴臭都不带停的，骂完队友就怪艾小姐，给艾小姐整毛了几次。

        游戏结束后达先生也老老实实去道歉了，也能让艾小姐口头上表示原谅。

        之后这游戏组排的事儿也就这样磕磕绊绊坚持了下来。坚持了好多年。

        晚上再找艾小姐玩，达先生这样想着。他每天都想听到艾小姐的声音和艾小姐说话，不痛不痒的也很好。

        这是达先生的习惯。

        达先生在吃饭的时候想问一问艾小姐晚上吃了什么，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外卖，但达先生有点想知道具体是什么。

        达先生只想了一下，就不想了，也没去问，也从没有去问。

        这一天晚上的时候，游戏对局异常的顺利，妥妥的连胜，艾小姐有点乐，“我冲的钱终于有用了。”

        “我已经闻到了elo的味道了。”

        “求你闭嘴！”

        达先生有些悻悻，这个晚上他有好多次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他一直都想把一些话当着艾小姐的面说，他会在见面的时候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可是，疫情一直就没停过，从年后一直延续到现在。

        达先生实在想说点什么，最少也要用声音说吧，只是发点消息用满是歧义，满是欺骗的文字也太对付了吧。

        他想郑重一些，更郑重一些。

        达先生说起来也算个多情的人了，大学每念多久呢，恋爱谈了不少。就是每次都开始的草率，结束的匆忙。

        达先生有些害怕，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向一个异性表达过倾慕了，他总认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爱，不会爱，是个失去了爱的能力的失败者。

        这也是他一直害怕向艾小姐展露切实感情的原因，他怕伤害艾小姐。达先生觉得艾小姐那么好，那么好。

        直到那一天的最后，艾小姐说完了拜拜，达先生说过了明天再玩。他也没有说出什么他认为不该说的话。

        没有用声音去说任何话，只淌在心里絮絮扰扰。

        达先生盯着手机，一字一字在笔记里写下草稿，他不敢在对话框里写，万一不小心错手发出去。而且他听说在那打字对面会看到“对方正在输入……”，要是艾小姐无意看到，会想什么啊。

        达先生写两句又删掉两句，一只手打着字，一只手在脸上轻捏两下。又用两根指头挤了下鼻子，感觉有点油，五月的晚上有一点点带着凉意的闷热。

        他把手机锁了屏，搁在一边，拿右手拍摸了下膝盖，左手又伸出去拿手机解锁。他把所有的草稿都删掉了。

        也是，达先生哪里还需要草稿。

        他这时候抓耳挠腮的样子，很难解释成五月夜里不知哪来的臭蚊子惹人心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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